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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无心插柳

徐大通手里暗中扣了一张黄符,上前将那年轻人扶起,说道:“你先起来说话。”那年轻人却是执拗,挣扎着就要再次跪下,说道:“真人如果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徐大通闻言心中有气,甩手便走,说道:“那你就别起来了。”年轻人膝行几步抱住徐大通的腿,言语中已经带上了哭腔,说道:“真人别走!别走!”徐大通道:“那你起不起来?”年轻人道:“起来!我这就起来!”

“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真人,我叫黄洪文,我父亲叫黄为年。我从小跟父亲学习茅山术……”

“等等,我怎么不知道茅山宗有你们这么一支?”

“真人见谅,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并不是茅山宗的道术,而是岭南沿海一带的神打、御鬼、神符一类的茅山术,虽然也叫茅山术,但是跟真人您肯定是没法比的……”

“那就不叫茅山术!就是你们这些人坏了我茅山一宗的名号!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打着我茅山宗的旗号招摇撞骗,真是岂有此理……”徐大通似乎对黄洪文家传的法术自称茅山术十分气愤,吹胡子瞪眼的嚷嚷着。

黄洪文有求于徐大通,却是不敢分辨,只是唯唯诺诺的应着。徐大通发完了火,也觉得犯不上和这样一个小辈计较,说道:“你继续说吧,捡重点的说!”

“是,是。我父亲早年间在陕州省的一个古墓中找到了一块五色铜的铜锭,一直藏在家中,打算当做传家宝。可是后来家道中落,父亲无奈决定变卖五色铜,谁知道被有心人惦记上了,不仅抢走了五色铜还将我父亲打成重伤。不久之后我父亲就郁郁而终,临走之前还对那五色铜念念不忘。我安排好了父亲的后事,便四处查访仇家。昨天在交易会上见到真人交换陨铁,想必是想铸炼道器。只要真人能帮我报仇,我愿意将五色铜双手奉上!请真人发发慈悲!我给您磕头了!”黄洪文说完便又伏在地上,“咚咚咚”地磕着响头。

冯易张庭祖不敢受这年轻人大礼,连忙闪身避开。徐大通上前将黄洪文扶起,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黄洪文双目血红,涕泪横流,闻言略一思索便咬牙切齿地说道:“真人!我愿意发血誓!”说着便从怀中抽出一把小刀,抬手就向自己左手小指削去。

徐大通知道岭南一带的所谓茅山术中有血誓一说,以自身血肉为祭品,焚烧盟誓,如有违反立时便遭横死。此时见黄洪文下手毫不犹豫,手背更是青筋贲起,想必是用了全力,徐大通心中已然信了,便伸出两个手指夹住刀锋,说道:“那倒也不用,我相信你就是了。”黄洪文见徐大通露了这一手功夫,报仇的信心大增,惊喜道:“真人是答应我了吗?”徐大通点头道:“我答应了。”

张庭祖闻言急忙上前说道:“真人,那神……咱们还有大事要办,不能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徐大通道:“这种事情遇不上也就罢了,既然遇上了怎么能不管?你不用说了,我心里有数,不会误了大事的。”然后又对黄洪文问道:“你先告诉我,你那仇人姓甚名谁,修为如何?”黄洪文听闻徐大通应允,又见张庭祖阻拦,再听到徐大通的决定,心情忽上忽下,犹如坐着过山车一般,自然对徐大通更为感激,连忙说道:“仇人姓胡,叫胡启,会御使鬼兵鬼将,使一口短剑,非常厉害!”三人闻言一愣,冯易更是冲上前来一把抓住黄洪文的衣领,大声问道:“那人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黄洪文被冯易狰狞的表情吓到,战战兢兢的说道:“他……脸上有三……三撇胡子,小……眼睛,塌鼻梁……穿……穿一身西装。”冯易又问:“他有没有穿过一身黑袍?从头到脚都盖住的那种?”黄洪文眼睛一亮,说道:“有!他上门打伤我父亲哪天,就穿着你说的那种黑袍!”冯易神色激动不已,张庭祖更是拳掌相击,说道:“这真是无心插柳啊!”徐大通横了张庭祖一眼,说道:“这叫好人有好报!”

又向黄洪文打听了些细节,得知胡启此时正在江城市内参加交易会,三人连忙带着黄洪文下山,坐上租来的车子,一路狂奔向胡启的住处。夜晚车辆稀少,张庭祖开车更是飞快,丝毫不顾及超速与否,不过二十多分钟便按照黄洪文的指示将车停在了一个快捷酒店门口。冯易皱眉,出言问道:“你确定是这里?他怎么不住在四海酒店?”黄洪文说道:“四海酒店价格太高,不是一般人能住得起的。我们都是自己找地方住,等到交易会快开始的时候才到四海酒店去。”冯易心中疑窦丛生,又问:“那你怎么知道这个胡启住在这里?”黄洪文道:“我昨天在交易会上撞到他了,还差点动了手。我知道胡启拿到了五色铜一定会找地方出手,也只有在交易会上才能卖个高价,所以我就到处参加交易会。总算老天有眼,注定我能报了这大仇,我不仅找到了胡启的下落,还遇到了大通真人您。真人您放心,我亲眼见到胡启随身带着个箱子,里面一定就是五色铜!等您帮我报了仇,我一定把五色铜送给您!”徐大通说道:“我不图你的五色铜,你拿回去好好祭奠你父亲吧。不过咱们提前把话说清楚,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虽然答应了帮你报仇,但是我们不能伤人性命。如果那胡启真的十恶不赦,我帮你废了他一身修为,让他给你和你父亲磕头认错也就是了。你明白吗?”黄洪文虽然心中不愿,只想手刃仇人,可是却不能不答应,低着头道:“行,我听真人的。”徐大通看出了黄洪文的心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说话。

张庭祖心中毫不关心黄洪文是否能够大仇得报,更不关心胡启的死活,只是一直盯着酒店皱眉思索,此时张口问道:“胡启住在哪个房间?”黄洪文摇头表示不知。张庭祖又问:“他一个人住吗?有没有同伙?”黄洪文答道:“一个人!我昨天跟了他一天,没有见到其他人。”张庭祖眉头骤得更紧了,想道:“凭黑袍人的本事和黄洪文的身手,这胡启怎么可能没有发现被人跟踪了?”徐大通问道:“小张,你有办法弄到胡启的房间号吗?”张庭祖答道:“这个倒是不难,我身上带着好几张证件。难的是咱们怎么动手?”冯易说道:“要不咱们在房间周围布上阵法?”徐大通说道:“不行,布阵的动静太大,恐怕还没等布好就被发现了。”张庭祖又说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强攻,只是我担心他们已经有了准备。”冯易皱眉苦苦思索,徐大通点点头,叹道:“夜长梦多,咱们就强攻吧!”于是三人在车内议定了分工和方案,带上黄洪文下车,直奔酒店大堂去了。

前台只有一个女孩儿,昏昏沉沉的正在打瞌睡,张庭祖快步上前,轻轻敲了敲桌面,从怀里拿出一个证件,说道:“姑娘,你帮我查个人。”那女孩儿迷迷瞪瞪的睁开眼,以为是住店的客人,下意识的就要去接张庭祖手中的证件。等到看清了证件上的内容,女孩儿一个激灵,登时清醒了,紧张道:“你……你要查什么?出什么事儿了?我得给老板打个电话!”张庭祖拿出的是一张警察的工作证,见那女孩儿伸手要去取电话,急忙将电话按住,低声喝道:“我没工夫跟你废话!你们店里住了个杀人犯!你马上给我查这人住在那个房间,要是这人跑了,你负不起这个责任!”那女孩儿不过二十来岁,哪里见过这个阵势,被张庭祖吓住了,哆哆嗦嗦的问道:“你……要……要查……谁?”张庭祖一把抓住黄洪文的衣领,拉到面前,黄洪文赶紧上前说了胡启的名字,又给那女孩儿描述了胡启衣着长相。女孩儿似乎对着胡启有印象,麻利的调出电脑里的记录,说道:“他登记的名字确实叫胡启,住在3023号房!”张庭祖赶紧问道:“几楼?有没有监控?”女孩儿答道:“在三楼,右手边。每一层都有监控。”张庭祖道:“马上把所有的监控关掉,再给我一张房卡!快!”女孩儿拿下自己胸前的管理卡,递给张庭祖说道:“这个卡能开所有的门,不过我不会关监控录像啊!”张庭祖接过卡片,越过前台,找到了管理监控的电脑,一把将硬盘上的连接线拔了下来,然后带着徐大通等人快步跑进楼梯间,向三楼去了。女孩儿想要跟着,冯易急忙把她拦住,说道:“你别上去,就在这里等着!”说完也不管女孩儿的反应,快步跟上张庭祖。

来到三楼,张庭祖在楼梯间内停下,示意几人放轻脚步,这才轻轻推开防火门。走廊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路到也不必太过小心翼翼。来到3023号门前,几人按照之前商定好的方案,由冯易开门,张庭祖打头阵,徐大通第二个进入,黄洪文则远远的等着。冯易拿着房卡,轻轻握住门把手,回头见到各人都准备好了,做着口型倒数三二一,一把打开房门。张庭祖飞身扑上,将半开的房门直接撞开,掌心喷出一尺多长的雷光,团团护住身形,直接向床上扑去。房间内空间狭小,金乌斩勘剑施展不开,徐大通便一手捏着缚魄符,一手捏着五雷符,紧跟在张庭祖身后冲了进去,冯易则站在门口埋伏。

计划中的激烈打斗并没有发生,房间内只是传来一声惊叫:“谁?”便再也没有了动静。冯易听见房间内的徐大通说道:“没事了,进来吧。”这才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来到房间内。

张庭祖打开灯,冯易见到一个穿着内衣内裤的男子背后贴着缚魄符,四肢僵硬的趴在床沿,脑袋都快耷拉到地上了。徐大通伸手将这人扶起来,又拿出几张缚魄符将他全身贴了个遍,这才出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男子道:“我叫胡启,几位好汉别杀我!我有钱!”冯易只觉得太顺利了,顺利的自己都不敢相信,赶紧出去将黄洪文叫了进来,指着那男子问道:“你看看,他是不是胡启?”黄洪文哪里还需要辨认,这胡启的相貌早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立刻说道:“没错!就是他!”胡启见到黄洪文,脸色立刻就白了,嘴唇颤抖着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冯易四下张望,见到墙边放着许多行礼,连忙上前翻找。张庭祖出言问道:“你和神鬼道是什么关系?”胡启咽了口口水,答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张庭祖气急,挥手一巴掌抽在胡启脸上,厉声问道:“你说不说!”冯易此时已经将行礼翻了个遍,找到了一块铜锭,几沓子现金,终于在最下面找到了一件黑袍。冯易快步来到灯下,将黑袍抖开借着灯光观瞧,那黑袍虽然质地不错,但颜色、大小、外形和款式没有一点与黑袍军候相似。冯易失望的将黑袍递给徐大通,徐大通看了也是不住地摇头。张庭祖见状也明白了,向胡启问道:“你这黑袍怎么来的?”胡启此时缓过了气,虽然脸色依旧发白,但是说话总算是利索了:“这袍子是我自己找人做的。”张庭祖又问:“你做这么身袍子干什么?”胡启道:“有一次我偶然听说有一群穿黑袍御鬼的人非常厉害,谁都不敢得罪,我就做了这么身袍子拿来唬人……”

“那你怎么会御使鬼兵鬼卒?”

“我哪里会那么厉害的法术,我是在坟地里找来了两个孤魂野鬼帮我吓唬人,平时给他们烧些纸钱当酬劳……”

张庭祖此时看到摆在床头的两个小坛子,坛子上贴着符,云篆神纹也不流畅,符脚勾画得更是勉强,差一点便要断笔,一看便知是最普通最下等的封鬼符,只能拿来阻拦鬼气外泄罢了。张庭祖伸手揭下两张封鬼符,从坛子里便冒出来两个红色的鬼魂,战战兢兢的跪在半空说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两个鬼魂身形暗淡,看上去就没什么本事。黄洪文阻拦张庭祖不及,急忙叫道:“这两个鬼将出来了!大家小心!”说着便拉开了架势想要上前拼命,被徐大通一把拉住。张庭祖横了黄洪文一眼,很是不屑,又看了看两个坛子,想必里面装着的是这两个鬼魂的尸骨,也没有兴致打开查看。此时众人已经明白,这胡启不过就是个冒充神鬼道招摇撞骗的骗子罢了,有些道行却连入门都算不上,只有黄洪文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才会将他当做高手。

张庭祖心中失望,也没有了继续盘问胡启的兴致,一屁股坐在床上叹气。徐大通倒是还记得黄洪文的事情,出言问道:“胡启,我问你,这块五色铜你从哪里弄来的?”胡启见徐大通指着放在一旁的铜锭,又看看正死死盯着自己的黄洪文,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干的恶事败露了,只是说道:“我错了!几位前辈,五色铜你们尽管拿走,求求你们千万别杀我!”徐大通还没说话,走廊里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

前台女孩儿已经报了警,赶来的警察在女孩儿的带领下冲到房间内,大声叫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好在这二人看不见浮在半空的两个鬼魂,到也没有受到惊吓。这种事情自然是张庭祖来处理了,他缓缓起身,不耐烦的说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那警察见张庭祖有恃无恐,其他几个人更是对他的到来视而不见,到也不敢像之前一般笃定这几个人是假冒的,缓声问道:“请问您是?”张庭祖从怀里掏出好几个证件,翻看了一下将其中一个扔给那警察,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说道:“叫你们局长来!”那警察打开证件一看,立马就是一哆嗦,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将证件还给张庭祖,说道:“领导放心,我这就去。”然后便走了出去,还将房门带上了。张庭祖的证件都是真的,也懒得和那警察计较,由得他去了。

胡启看出来这几个人有官家的身份,自然就不担心自己的小命,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徐大通却突然出手,在胡启胸口和小腹各拍一掌,然后对黄洪文说道:“我已经废了他气海丹田,也就等于废了他一身修为。你要还想杀他报仇,现在就可以动手,我能保证你不用承担任何责任。”说着便伸手在地上乱糟糟的行李中翻出胡启的短剑,扔给黄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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