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动进门来,见聂思雨面色不快,站在了她身边。
莫清风起身走到亲兵跟前来,端了盘子亲自递给王动,道:“之前老宗主在世时,水火两族本就交好,如今少主仗义相助,为我族出力,我们不能不谢,还请少主笑纳。”
王动心中鄙视,知道与这种人根本无法晓之大义,既然他已经选择了立场,那便不会轻易动摇。
当下一笑,示意希拉接了。
希拉果断接过了盘子,拿出口袋哗啦啦将金币都倒了进去。一枚金币掉下来,叮地一声,骨碌碌滚到那群偏将脚下了。
所有人竟然一时间目光都跟着那枚金币去了。
王动咳了一声,笑道:“既然如此,我们正好也有别的事,这就告辞了。”转身和聂思雨,希拉,一起往外走,白点秋也跟了出来。
莫清风追了两步,问:“少主可是要去富贵城?”
“不去!”
王动头也不回,四人一起走了。
偏将们跟了上来,一人道:“将军,为什么不杀了他,替莫玄师报仇呢?”
“杀他?”
莫清风冷笑道,“杀了他,岂不是替风族人省了麻烦?他在这里碰了壁,自然会去找风族人的麻烦,哼,让他们去斗吧!”
“将军英明,我等愚昧不及!”偏将们纷纷附和起来。
王动带着聂思雨,白点秋,希拉和七名斥候,一行人出了水井镇,往南沿大路前行。
见聂思雨不高兴,王动拉着她的手,微笑道:“是不是因为我收了莫清风的金币,你不高兴了?觉得我没有骨气啦?”
希拉抢先道:“别说公主了,我都鄙夷你了,他话里带话,你还收钱……”
王动哈哈一笑,道:“他说的话,风一吹什么都留不下,况且,他和我们不是一条心,我们也留不下来。现在正确钱招兵买马,不拿岂不是浪费了?”
聂思雨也只是一时生气而已,凭她的聪慧,怎会不知道他想什么,白了他一眼,佯怒道:“就你借口多……”
“哈哈!”
看见她的表情,生气时倒比平时可爱,王动忍不住大笑起来。
白点秋感叹道:“收了钱,他们会以为我们也不过是凡夫俗子,心中逃不开名利二字,便不会再理我们,我们才能继续按我们的计划行事呀。”
说到这,聂思雨认真思考起来。
希拉插嘴道:“那有什么,他还能怎么着咱们?”
“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占着三万县,那里的民众,物资,军队,都是水族的,要是他们回过神来想明白了,一句话,叫你归还,你怎么办?”
他这么一说,希拉一愣,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聂思雨和王动心中都担忧起来。
白点秋继续道:“若是城内六大家族忽然联手上书,煽动民众请愿,要求回到水族怀抱,你怎么办?给还是不给?”
“太阴险了!”希拉忍不住骂道。
王动无奈笑道:“我想,我们占据三万县的情报,他们装作不知道,不闻不问,就是在等我们扛过雷族进攻之后,建设完备,便会开口索要。”
“报!”
前面斥候奔了回来,行礼道:“将军,水族宗主一行人过来了,请您过去。”
王动吸了口气,神色焕然一新,道:“走,我们去见见水族宗主!”
临时休息营地。
大帐内。
见过水族宗主言几星后,寒暄几句,其他人被先领了下去休息,独留了王动在帐内。
“你变化很大。”
言几星一身淡青色长袍,长发垂肩,负手而立,静静看着他。虽然已年近四十,但她皮肤白皙,身材优美,更多了成熟的女人魅力。
王动迎上她的目光,笑了笑道:“世界在变,我们每个人也都在变。”
良久,言几星微微一笑,转身走了几步,望着大帐外。
“二十多年前……当我离开王不战的时候,我便知道这辈子两个人终究要走不一样的道路。他努力奋进,成了火族宗主,而我顺承继位,成了水族宗主。”
她的话带着回味,有着无奈和苦涩,也有感慨和惋惜,好像如果当年不分开,现在便会是幸福的结局。
王动静静听着,看着她。
“二十年来,我们也只见过几面而已,又是在央城面见明帝,众目睽睽,能说几句话呢……每次看见他安好,我便也心里舒服了。”
言几星自嘲般地笑了笑,道:“我永远记得那个月夜,在烈火城的城外沙丘上,圆月高照,沙漠起伏,我们最后一次拥抱……”
“你说这些是要让自己心里好受些么?”
王动冷冷地问,“还是想要告诉我,对于火族的遭遇你很同情,但无能为力?”
言几星猛然转身眼神凌厉地看向他,王动挺胸抬头迎着她的目光,言几星看见他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疤,心头一痛,所有强势顿时消散。
“没有……”
她转过身,抬头望向明月。
“没有……不久之后,我或许也会遇见他吧,到那时,便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了。”
王动也觉得自己刚才语气太过了,听见她的伤感,心中一动,心想,她又有什么错呢,还不都是人各有命,现在的她过得也并不开心。
看着她瘦弱单薄的背影,王动不忍心,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也无能为力。现在,还是过好当下吧。水族还需要你撑起来。”
言几星只是望着明月,良久,轻轻叹息一声,回头走到身边来,道:“谢谢你救出言霜,她说你对她招待得很好,她很后悔当初拒婚,我替她谢过你。”
说着,言几星竟是一拜。
“不敢当,我应该做的!”
王动慌忙还礼,随即惊讶道:“她亲口说的?她不是……”
“痴呆?”言几星一笑,道:“那只不过是她为活命伪装的罢了,只是不得已,连你也骗了,不要往心里去。”
王动想起当时大夫检查后说言霜被人欺负怀孕的事,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又不好说,只能含糊道:“她身体没事吧?还是找大夫仔细检查一遍……”
点点头,言几星道:“她也说了,孩子是你的。”
“谁的?”
王动吓了一跳,惊得目瞪口呆。
言几星淡淡看着他,眼神黯淡,道:“她希望孩子是你的,对于拒婚之事,她很后悔,你救了她,她已经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这就是你一开口便提起与爹爹当年旧情,诉说苦难,为的就是现在,让我接过这个担子,是么?”
王动心中怒气上涌,愤怒地看着她。
她避过目光,低声道:“你……考虑考虑吧!”
她的语气带着恳求,像是祈求,只是,像她这样高高在上,习惯了命令别人的人,求起人来也那么生硬。
“不!”
王动断然拒绝。
言几星的眼神一跳,伤感又无奈,看了他一眼,转过了身去。
声音悲伤无奈道:“言秋已经许配给了莫家,言霜肚子已显,若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那水族便再也不会是言家的了……”
王动一愣,回想起自己提亲时,言秋言霜的样子,她们本质不坏,只是逢此乱世,单纯的婚姻关系又能把即将四分五裂的水族拴得多牢固……
可是,她们又能有什么选择呢,毕竟,只有水族在言家手里,她们才能姓言。
“你能确保莫家就此站在你这边么?”
言几星回头道:“只要你和言霜成亲,我送你大将军的位子,所有剩下的30万大军由你调遣,我只要水族姓言,实权全部给你!”
王动摇摇头:“你该小心的是你丈夫张分野,况且,水族还没不堪到让一个外人来拯救的地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有的是力挽狂澜的大将之才!”
“哼,张分野,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言几星眼中闪过狠毒之色,厉声问:“一句话,你答应不答应?若不答应,我便杀了外面那女子!”
王动傲然看着她:“你动手吧!”
“你……”
言几星猛然扑上来,却在几步外生生站住,目光锋利地盯着他,空气几乎也瞬间凝结,忽然她背过身去,双拳紧握,咬牙道:“你走吧!”
这在意料之中,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对自己下手的,她并不适合做一个决策者,一个非常时期,为了目的心狠手辣的决策者。
“多保重,小心你的丈夫。”
王动深深一拜,转身去了。
言几星傲然立着,随着他的离去,背影显得孤零零的,半边月光照进来,冷冷的。
王动回到聂思雨他们休息的大帐,带了几人便走,连夜出了水井镇地界,来到了西面战线外的一处废弃村庄里,找了半间屋子休息,派斥候出去侦查联络。
篝火呼呼燃了起来,温暖驱散了秋夜的冷重。
希拉找了半扇门板,忙着给聂思雨铺垫东西,后者已经坐在旁边,斜靠着王动肩膀睡着了。
白点秋拿出了酒,喝了一口,递向王动,王动指了指聂思雨,正要说话,谁知聂思雨却一把接了酒,仰头喝了一口,笑道:“好酒!”
两人禁不住都笑起来。
一名斥候回来,带着两只射下来的风族信鸽,把信递给王动,出去解剖信鸽去了。
王动看信,没什么大情报,都是报道雷族水井镇全军覆没,水族调动军队的事。把情报递给白点秋,看向聂思雨。
“你睡一会吧,很晚了。”
聂思雨喝了一口酒,眼神奕奕,摇了摇头。
斥候回来将洗涮好的信鸽戳在匕首上,架起来烤着。
另一名斥候回来了,悄声道:“将军,人请来了。”
王动眼睛一亮,点点头,那斥候身后走出一个瘦小的矮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