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皮发麻的方景焕转移视线不忍再看，刚掏空不久胃又有要造反的迹象，他再次转向文泽鸿，郑重道：“警察叔叔，这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到处冒出这些疯子。”
文泽鸿眨了眨泛模糊的眼睛，目不转睛直视前方，说道：“不清楚，警局里关了至少三十多个疯子，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发疯的，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
文泽鸿的声音沙哑无力，警服内的衬衣浸湿了汗水粘在皮肤上，他强打起精神说道：“回警局就应该清楚了，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我看你样子应该是个高中生，叫什么？“
方景焕诚实地说出自己名字以及烧烤聚会的事，接着道：“之前被你的车撞到的是我同学，在聚会吃烧烤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被咬伤后就成那样子了，就像是丧尸把别人感染成为新的丧尸。“
“感染成新的丧尸？“文泽鸿默默咀嚼着这句话，便没有了说话的兴致，专心开着车，偶尔转下方向盘。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一直半拉着眼皮的文泽鸿忽然神采奕奕，他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丢给方景焕，头也不转地说道：“方景焕，叔叔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方景焕拿起厚厚的皮质钱包，愕然不解。
文泽鸿无表情的脸舒缓开来，说道：“钱包里有我爱人和孩子的照片，警局里头，我的办公室抽屉里还有我家地址以及几封遗书。“
当了快十年的警察，处在高危的工作环境，本分和责任便是惩奸除恶，办过不少案件的文泽鸿经历了太多次战友牺牲，每次站在战友长眠的墓碑旁，一旁的家属痛苦不堪捧着黑白色照片，总会上前安慰几句，而这些话何尝不是自我安慰。
文泽鸿也曾想过有那么轮到自己牺牲的那一天，所以从不跟家里说工作上的风险，每次碰到特大警情都会在出警前悄悄写上一封遗书放在警局里，当这些东西交给自己家人时，希望能减轻一些痛苦。
“我想我也快成丧尸了。“文泽鸿说得很平淡，左手掌上明显列出一排牙齿的咬痕，伤口向外渗透的血止不住，自身的情况他很清楚，若不是越来越坏的身体情况他也不会相信这荒诞的事实，并且糟糕到只要一松懈就会失去意识。
一直关注外边未曾注意他状态的方景焕蓦地一惊，此刻的文泽鸿浑身散发着迟暮的气息，脸上的神采怎么看都像是回光返照，文泽鸿说道：”不用担心我，在倒下前，怎么也会撑到把你们送进警察局，帮我把这些东西交给我爱人就好了。“
“还有，帮我说句‘我亏欠了母子俩，这辈子还不起下辈子继续还‘。“
文泽鸿前倾起身子，惨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他像是孤注一掷的搏命赌徒，没再顾忌马路上横穿的行人，猛地一脚踩下油门，顿时涌来的后坐力把车里的人压在靠背上。
缓缓行驶的警车轰然开足了马力狂奔，不同于普通的车辆，这是市里大规模更换的最新警车，性能要高出一截，马达发出的轰鸣声堪比跑车，要是打开车窗稍微探出一点头，都会被强劲的风刮得生疼。
不要命般的横冲直撞，不仅是路人连同一马路的车辆纷纷拉开距离避让。
一侧冷不丁冒出一个人，刺眼的车灯把他晃得只好用手挡在眼前，还未看清来的车辆，警车就狠狠撞了上去，将他抛飞得有三米多高，接着重重摔在地上，七孔流血。
警车只微微晃动了会就扬长而去，开始打起摆子的文泽鸿嘴角溢出一丝血液，是把干裂的嘴唇咬破了皮，强烈的意识就连死神都要退避三舍。
方景焕默默拿着钱包不语，坐在像是过山车一样的警车，不由担心万一翻车了怎么办。
一路上车身晃动发生了好几次，有裂纹的车头玻璃血迹斑斑，方景焕不敢去想被撞到的人有多少会被撞死，即使活着，最后还是被闻到活人气息的丧尸生生咬死。
过了几分钟，文泽鸿死咬的嘴唇忽然松开了，露出最为温柔的微笑，眼前急速划过的景象模糊后凝聚成他那一家人的身影，微笑着与他凝视，身上的所有痛苦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在最温馨的时刻，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大半的挡风玻璃，下巴抵在了胸口不再抬起，双手无力地垂下，没了控制的方向盘迅速转动。
警车急速拐起了弯，巨大的离心力让车身的一半抬起，方景焕的眸中露出一抹惊恐，担心的事情竟然发生了，连忙抱住头将身子缩在了一起，大喊道：“高晨你们小心，车要翻了！“
话刚完，警车的另一半重重砸向地面，并带着惯性滑行了一段距离，刮出大片星火。
等到警车平稳住，几乎是翻了个头，浑身不知道哪疼的方景焕呻吟几句，狭小的空间几乎把他四肢都限制住了，连头都难以转动，他第一时间喊道：“你们没事吧？高晨，杨按！“
摆着难堪姿势的高晨也被撞得不轻，惊魂未定地回复道：“我还好，好像没什么大碍。”
位在高晨身下的杨安等到他腾出一点空间就立马大吸一口气，缓解掉憋了半天的缺氧状态，他刚一挪动身子，一阵巨疼就从左臂传来，顿时不敢轻举妄动，干涩道：“我的左手好像骨折了，没有一点知觉，全是麻的。”
在高晨的帮助下，忍着剧痛的杨安爬出了警车，垂挂的左手跟个软绵绵的面条似得。
方景焕解开安全带，却好一会挣脱不出来。
文泽鸿快不成人形的脸正对着方景焕，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在方景焕的注视下迅速地发生着变化，犹如被滴入一滴浓郁的墨水，从瞳孔中心散开，覆盖了全部眼白，原本不含生气的双眼变得阴冷嗜血。
死去的文泽鸿活了过来，方景焕能感觉得到那已没有眼白的双眼正死盯着他，微张的嘴巴企图凑过来，好在变形的车身卡得比他还严重，根本动弹不得。
方景焕被盯得心悸，只想尽快逃离警车。他大致摸清了周身状况，试着踢了踢脚前的挡风玻璃，有了许多裂纹的挡风玻璃并不结实，被这几脚踢落了不少碎片。
找到出去方法，方景焕立即用力对付起这挡风玻璃。
杨安固定着左胳膊不乱动，观察着骨折的位置，幸亏是小臂处，并不是整个胳膊，只需要注意这小臂，就不会对行动有太大影响。
猛然间他有所感地抬头望向车身后方，伴随救命的呼喊声，上百个人仓惶涌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弥漫着恐慌的情绪，被情绪感染的杨安不安道：“后边不对劲，好像是丧尸要跑过来了。“
跑在前头的人看都不看的越过翻倒的警车，不少人身上带着血或者伤口，很快杨安就看到了在人群后头发狂的丧尸。
丧尸们正追逐而来，扑倒一个又一个追上的活人，杨安指着那里，惊恐道：“真的是丧尸，后面真的是丧尸跑过来了。”
如果不是有这些人稍做阻挡，这时的丧尸恐怕早已来到了警车这边，但也仅仅是拖延了一点时间。
一样看到的高晨来到方景焕面前，透过挡风玻璃看着他，急道：“方景焕，你快点出来，不然咱们三个都要留在这里。”
知道时间急迫，光从无数恐慌的尖叫就能感觉得到，方景焕憋着劲猛踹挡风玻璃，松动不少的挡风玻璃每看似会被踹开，却还苟延残喘的不肯脱落。
高晨勾着身子靠近过来，不顾玻璃碎片可能会割破皮肤，徒手拉住挡风玻璃裂开的一侧往外扯。
“高晨，方景焕！”杨安的声音越发不安。
固定在框架的玻璃一点点断开，憋红了脸的方景焕低吼一声，狠狠踹开了挡风玻璃一大半，弄出足以让他钻出去的豁口。
方景焕急忙后退着爬出豁口，就在要爬出来时，不经意间看到了落在他座位上的钱包，以及文泽鸿被卡住的大腿上被皮套挂着的手枪，他不由顿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