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酥棠并不想与他们有过多接触,她的耐心有限,尤其是在最近这种倒霉透顶的情况下,更是将她仅剩的一点好脾气给挤压到了极限。
三皇子作为北澜国唯一的一个皇子,在宫里几时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此刻,却有人敢公然无视自己的问题,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见她不答话,于是向来养尊处优的脾气一下子就爆发了,纤细的手臂对准目标一伸,口中不住嚷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帽檐下的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非要躲躲藏藏装神弄鬼!”
此时的纪酥棠又怎可能会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揭了帽子?只见她身形一闪,就跳到了亭子顶上,唯留三皇子在下面气的跺脚。
“你给我下来!”
纪酥棠自然不加理会。
三皇子咬碎一口银牙,气的涨红的脸上满是怒意。
这不知是男是女的家伙居然当着这么多人拂他的面子,弄得他这样尴尬!可偏偏……偏偏这人又是被宴请的贵宾,没犯下什么穷凶恶极的罪孽,若直接令暗卫伤了她,指不定又要被母皇教训。
老大不发话,其他人自然不敢吭声。
正众人僵持之际,又陆陆续续地从拐角进来了几个宫侍打扮的人。
这些人一见这里的氛围不由得一愣,还好领头之人反应迅速,四顾后便立即朝这场所有人行了一礼:“时辰已到,奴等奉命前来寻各位入宴。”
看了看已经渐暗的天空,三皇子只得狠狠斜眼瞪了眼纪酥棠,怀着满心不甘却无可奈何,率先带着自己的一众跟班随着宫侍离去。
见他走远,纪酥棠才终于从亭顶一跃而下,与侯在一旁的萧艺一同跟着领路的宫侍步入前殿。
其实她本无意与谁同行,可既然人家那架势摆明了是要跟着她,在没有妨碍到自己的前提条件下,还是能稍作通融的。
从将近天黑到完全天黑,在纪酥棠印象中两者的过度总是会格外得快,基本上,差不多就是一段路的距离。就比如从御花园到前殿,刚走到一半,众人就发现天色已经暗沉到看不清楚路了。
宫侍居然直接从袖兜里拿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其亮度不亚于手电筒,轻轻松松便照亮了周围的路况。
原本以为领路的宫侍有颗夜明珠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但是,后来纪酥棠才发现自己错了。
当大殿出现在视野内时,纪酥棠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一步步木然地跟着宫侍朝前走着,不为其他,只为这大大小小数不尽的夜明珠照亮了整个宫殿,对她的震撼不小。
想不到……这北澜国竟如此有钱。
踏入前殿后,被引向席位的纪酥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一直走在自己身后萧艺欲言又止的表情,或者说,就算她看见了,也会当做没看见吧,反正她都快要离开了,想必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何必现在再留下羁绊呢?
夜明珠将殿堂照得犹如白昼,官员和商客们随着宫侍的牵引在各自的位置安坐好。
想来北澜国的富饶也并非没有道理,就比如我大华夏的古代,很多国家对商人的政策就不是很友好,反观北澜国,商人不仅可以入宫进谏,还能受到皇室宴请,与官员们同堂享乐。
在皇帝还没入席时,宾客们是可以来回走动的,毕竟能增进彼此感情的机会大家都是一刻也不嫌少。
带着宽大的帽檐掩面,还坐在贵宾席位的纪酥棠,无疑得到了比平常人更多的瞩目,其中各式各样的视线,恶意的、探究的、好奇的,来回打量着她,好像在看什么珍稀动物一般。
而纪酥棠的左席,坐着一个中年女子,从她的服饰上不难看出来这是个官,还是个大官。
这位中年女子自从坐下后便不曾再站起身来,尽管如此,前来找她谈天说地的人也依旧络绎不绝。应是这位在朝堂上的地位着实不低,若是能依附到她,可就多了一个好大的依仗,可是……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自己明天就要走了。
纪酥棠又一次无赖地想到。
往来走动的人,都恭恭敬敬地将那中年女子喊作“何丞相”,而那女子也总是笑吟吟地回礼,无论对方是朝堂上的同事还是压根不认识的商人,都处事周到得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女子还不忘对着纪酥棠举了举手中酒杯以示友好,纪酥棠则是回了她一个微笑,至于人家能不能透过帽檐看到这个笑容,就不关她的事了。
何子预饮下杯中的酒,几息之间,对身侧那个神秘的来宾又多了几分考究,但不知不觉已经没了那种想一探究竟的冲动。
“皇上驾到!”
随着一道高声的宣召声,百官宾客们都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这个举动不由得让纪酥棠想起了校园时期,也是上课铃一响,所有同学都手忙脚乱回到自己的位置,不禁勾起嘴角的一弯浅笑。
气宇轩昂的女帝从殿外走进,接受着众人朝拜,一步步踏向高位,有着帽檐帮忙作弊,纪酥棠自然敢抬起头打量这个国家的君主模样,而这一打量下,也就看见了跟随在女帝身边的还有一女一男,那抹红衣在队伍中格外显眼。
北瑜?是了,她姓北,自然也是皇室中人,之前自己居然忽略了一点。
纪酥棠跟着众人的动作一同弯腰行礼,又在女帝一声平身令下,恭恭敬敬坐回位置,只不过,她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看向那个坐在女帝身旁的红衣女子。
而北瑜好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一般,也不输气势地对着她那个位置回望过去,也不管那大帽檐下的人看不看得到。
“今日是吾儿双十生辰,能邀诸位前来一同享乐,朕甚感慰藉。”
女帝笑吟吟地扫了一圈下方坐席的臣民们,众人皆是惶恐朝拜,口中恭维的话不用打草稿就能流利地道出。
随后自然又是如同开学仪式一般绵长客套的开幕词,从一旁宫人的口绵绵不绝道出,听得纪酥棠昏昏欲睡。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念礼终于结束,北瑜站于高台,接受着上百位官民的朝拜,一句轻飘飘的平身,又是让一干人等感动得热泪盈眶。
行完所有礼节后,纪酥棠松了口气,拿着小小的酒杯凑近唇角,却没有喝下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