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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夜风流埋祸患(1)

1.政府银行开发商

中国大地上一直有个非常瞩目的景象:一棵藤上三个瓜,政府、银行、开发商。中国房地产市场中,一直流传着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政府、银行、房地产开发商是三角恋爱。大概意思是,三者间的利益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密不可分,可谓是"剪不断,理还乱"。这比喻还真不是虚的,这不,政府银行开发商的三角恋爱关系很快在刘忠信、杨国泰、谭铭铨这儿确立了。

刘忠信走马上任黄滨市政府抓城建的常务副市长后,一直想为自己搞个形象工程,即政绩工程,或曰驴粪蛋儿工程。通过民意调查,刘忠信发现老百姓反映最强烈的是经济适用房问题。为什么经济适用房一茬茬地建起来,中低收入的市民很多还没房子住?市民直陈两大原因:一是,经济适用房建得还是不够多。二是,经济适用房分配不合理,真正符合条件者申请不到手,不符合条件的却申请到了。刘忠信思来想去,便在就职演讲中隆重讲道:"我这个抓城建的常务副市长一定要在任期内,加大对经济适用房的投资力度,其投资力争占到全市房地产开发投资的20%。保证居民的居住权,把老百姓关注的经济适用房问题很好地给解决了,叫真正符合条件的市民都住上经济适用房!如果实现不了这个目标……"刘忠信顿了顿,铿锵有力地讲出了一番将自己赶往鸭架子上的话,也是最终引发无数波澜的一番话,"到时候,如果实现不了这个目标,我自愿摘掉乌纱帽,辞去副市长职务!"

刘忠信的就职演讲通过媒体广而告之后,黄滨市一片哗然,很快地,他成了老百姓热烈拥戴的对象,却成了不受开发商欢迎的对象。为啥?因为经济适用房的利润本身就非常少,刘忠信竟还要求开发商必须保证房屋品质,不能偷工减料,更不能建成豆腐渣工程,作为逐利的商业运作企业,又有哪个开发商愿意?同时,经济适用房的购买者是介乎买商品房和廉租房之间的阶层,大量建经济适用房,将有可能导致这部分人买经济适用房而不买商品房,眼睁睁看着需求量流失,开发商岂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开发商们说了,刘忠信想要叫他们按照他的要求建经济适用房不可能,想要叫他们用自有的商业用地来建设经济适用房,更是不可能!尤其在当前金融危机来袭的特殊时候,他们企业的资金链个个都是紧绷绷的,即将断裂,他们融资融不来,贷款不好贷,哪有心思考虑建经济适用房的事儿啊!

你可别小觑中国的开发商,他们在政府官员面前可不是软蛋,有时候甚至还很牛气,因为他们跟政府有着特殊利益关系。首先,中央政府大张旗鼓说了,房地产是我国整个经济重要的支柱产业,而且是一点儿也不能动摇的支柱产业,不但不能动摇还要进一步发展,因为,目前房地产已成税收重要来源。其次,房地产开发商跟地方政府关系不错。二者是共穿一条裤子的利益共同体,这是不争的事实。地方政府为了钱,经常和开发商一起炒卖地价,并允许和默认开发商对国有土地使用权进行垄断。而始于政府住房主管部门所搞的开发商模式,又造成这个特殊利益集团几近疯狂地洗劫社会财富,加速社会贫富两极分化和社会不公的基本事实。与此同时,开发商为了钱,还经常用尽浑身解数对官员们行贿送礼,搞权钱交易等不法勾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政府和政府官员在开发商这儿自然就迁就,开发商自然就不是软蛋,说话牛气是必然。

刘忠信很快意识到自己小觑了开发商的重要性,赶紧给开发商补充建经济适用房的优惠政策,什么当地政府给予土地划拨和行政事业性收费直接减免;什么税收政策优惠:免交契税,免征土地增值税,免征土地使用税,免征印花税等,可无论怎么努力,开发商从心底里还是抵制建经济适用房,他们甚至不相信刘忠信会兑现优惠政策。

刘忠信上任伊始遭遇到了政治瓶颈。就在非常沮丧时,他遇到了杨国泰。听说杨国泰是抓信贷的副行长,经常跟开发商打交道,刘忠信便叫杨国泰帮他联系一个相对知名又可靠的开发商,带头建经济适用房,协助他走出困境。杨国泰很快想到了谭铭铨。

谭铭铨的房地产公司全名叫百家春置业有限公司,是一级资质。目前,谭铭铨在黄滨市从事房地产开发经营已有11年,红光小区、蓝岛小区、绿野小区、紫金小区等都是他开发的项目,这些项目多是杨国泰贷款支持的。谭铭铨和杨国泰之间除了特殊利益关系,还是有些兄弟情谊的。但杨国泰不能给刘忠信说这些,他要尽量多说动员谭铭铨建经济适用房难度之大,到时候办成了事儿,刘忠信便会觉得欠他杨国泰一个很大的人情,然后杨国泰再找刘忠信办一桩超越建经济适用房难度的大事儿,嘿嘿,这不就赚了吗?杨国泰如此想着,心里乐开了花。

谭铭铨在利益面前,也不是个省油灯,趁着这次帮刘忠信突破政治瓶颈提出:他想要以最低价和最优惠的政策,把黄滨市东开发区泾河畔800亩耕地搞到手建豪华别墅群。建好百家春别墅群后,送给刘忠信一套豪华别墅。

在利益面前,刘忠信也不谦让,欣然接受谭铭铨赠送的这套豪华别墅的同时,暗想:谭铭铨在黄滨市地产界颇有名气,跟龙头老大差不多,如果谭铭铨率先建经济适用房,将会在地产界起到旗帜作用,我下面的工作就会很好开展。想到此,刘忠信便大笔一挥,给谭铭铨批地500亩建经济适用房,同时以最低价最优惠政策,把黄滨市东开发区泾河畔800亩耕地尽快批给了谭铭铨。

杨国泰作为中间人把刘忠信和谭铭铨的事儿沟通好后,由他做东,隆重邀请两人去海天大酒店大鹏展翅包间,打算痛快地喝上一场。自打那天江海天在电话里说,刘茂林和杨国泰来他的海天大酒店吃饭,他这个老总一定极尽地主之谊,叫他们尽情吃喝,最近杨国泰总是来海天大酒店吃白食,吃饭又不是受贿,他怕啥?何况给江海天贷款3个亿建爱丽舍公寓一期,江海天这个抠三儿没咋给他表示,每每想到此,杨国泰对江海天就有点儿不忿,便想要在江海天建爱丽舍公寓二期时狠狠地宰他一刀。

隆重提及一下,杨国泰事先已经打听到海天大酒店五楼多功能厅今晚举行假面舞会,据说里面靓女如云,心里有些花花的他便想趁今晚喝酒,看看能不能遭遇一次浪漫邂逅。谭铭铨跟杨国泰心意相通,也有想要交桃花运的心思,听说假面舞会的事儿后,二人便一拍即合,将宴请刘忠信的地儿定在了海天大酒店。

银行领导、政府领导和开发商龙头老大聚会,按讲说气氛应该是非常隆重热闹的,最起码身为常务副市长的刘忠信要带着秘书邱良玉来,可……

"脑筋要多动,嘴巴要少用",这是当好领导秘书的第一要诀。"脑筋要多用"就是要为领导决策收集信息,提供情况,当好参谋,出好主意。养成勤于思考的习惯,要把有用的、急需的信息情况和深思熟虑的想法、建议及时提供给领导,这样才能想领导之所想,急领导之所急,超前地、有效地为领导当好参谋。可这个邱良玉呢?作为秘书,他竟对秘书第一要诀领会得不是很透彻。刘忠信上任伊始的就职演讲稿子是邱良玉搞的,邱良玉居然没考察好开发商对经济适用房的态度和心理,以至于刘忠信在这件事儿上很被动,差点儿陷入政治困境。若不是杨国泰和谭铭铨鼎力协助,刘忠信在黄滨市政治舞台上有可能活跃不起来了。每每想到此,刘忠信就想对邱良玉大发雷霆,撤了他的秘书职务,转念一想,自己刚调至黄滨市政府抓城建,对政府内部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尚理不出头绪,对城建这口上的工作也还不咋熟悉,这个时候需要暂时忍耐,还是先尽快熟悉工作环境,再说处理人的事儿。

就职演讲稿的事儿,令刘忠信对邱良玉感觉不踏实起来,自此对邱良玉有了戒备心理,自己的私事儿一概不跟邱良玉交流。考虑到今晚上跟杨国泰和谭铭铨喝酒有可能会牵涉到特殊利益,刘忠信便回避了角色暧昧的邱良玉,只身赴宴来了。

刘忠信是开着他的黑色奥迪来的,杨国泰是开着他的黑色马自达来的,谭铭铨是开着他的BMWX6黑色宝马来的,三人几乎是同时到达海天大酒店,只是海天大酒店地上停车场没停车位了,咋办?三人落下车窗玻璃,互相指了指地下停车场入口那儿,然后鱼贯而入,将车开进了海天大酒店地下停车场。"乖乖,地下停车场光线这么昏暗,设计有三四百个停车位的偌大的空间里,就只有大约20盏磷磷鬼火样的白炽灯,这海天大酒店的老板江海天貌似财大气粗,作为未免太抠三了!"三人不约而同在内心感叹,杨国泰更是骂出了声。

地下停车场很空旷,泊车不多,人气不旺,三人在地下停车场偏僻处泊好车后,几乎是同时从车里下来,在昏黄的灯光里暧昧地笑笑,互相握了握手,然后又谨慎地各自戴好墨镜,坐地下停车场通往楼上的电梯,去了事先约好的8楼大鹏展翅包间。

站在大鹏展翅包间门口,戴着墨镜的刘忠信若有所思地看着"大鹏展翅"四个字,心里豪情顿生,走进包间,呵呵笑着说:"大鹏展翅?这包间名字令人精神为之一振,你们俩选择的这个包间不错啊!"

谭铭铨嘿嘿笑着说:"得到刘市长夸奖,倍感荣幸,倍感荣幸!"

杨国泰一边虚掩上包间门,一边不失时机道:"我相信,刘市长和谭总今日一会,官运财运都将如这展翅大鹏,直上九重九!"

刘忠信和谭铭铨不约而同道:"你也一样!"说着,三人再度紧紧握手,"咱们都一样!"

杨国泰、谭铭铨刚把刘忠信让至正座上坐定,海天大酒店前台经理聂翠儿就又袅袅婷婷飘然而至。

最近,只要杨国泰来海天大酒店吃饭,聂翠儿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给杨国泰绽放的笑容还越来越迷人,那笑容甜蜜蜜的,总是令杨国泰一阵阵地心旌摇荡,不自觉地想起"舔咪咪"……聂翠儿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江海天对她私下里交代,他建爱丽舍公寓一期时,没咋给杨国泰表示,杨国泰对他不咋喜欢,最近他要找杨国泰贷款建爱丽舍公寓二期,害怕杨国泰这儿有阻力,作为跟他休戚与共的前台经理,她务必对杨国泰表现得殷勤、再殷勤点儿,笑得迷人、再迷人些……

这会儿,想起老板的嘱咐,聂翠儿冲杨国泰甜蜜蜜地笑着笑着,一双桃花眼居然冲杨国泰放起了电,娇嗲的声音里还流淌着一股子媚味儿:"杨行长哟,正想你呢,你就来了,我代表海天老总欢迎你再次光临海天大酒店,非常非常热烈地欢迎你哟!"

杨国泰为聂翠儿的表现一阵心旌摇荡,幸亏及时想起自己是个讲形象的银行官员,况且身边还坐着常务副市长刘忠信,又迅速掐断了对聂翠儿的非非之念。聂翠儿见杨国泰崇敬的目光看向正座上的刘忠信,便又开始冲刘忠信绽放迷人的笑容,嗲着声音问杨国泰:"杨行长哟,这位重要的客人是谁哟?我刚好像听到是刘市长?"

刘忠信抢在杨国泰之前,神情严肃地说:"我是在部队工作的刘师长?"

杨国泰赶紧迎合刘忠信,故作严肃地对聂翠儿说:"聂经理,我和部队的刘师长等有正事儿要谈!我还想再给聂经理认真交代一句,今晚我和朋友来这儿吃饭,你就不要再给你的海天老总汇报了,我们不希望被人随便打扰,你看!"

聂翠儿只得识趣儿地离开。

闲话少叙,单说正"热恋"的刘忠信、杨国泰和谭铭铨。在大鹏展翅包间喝酒期间,开发商谭铭铨想:刘忠信是抓城建的常务副市长,负责审批土地和城市建设,我是个跟土地发生密切联系的开发商,建房子离不开土地,以后用刘忠信的地儿肯定多着呢,我一定想方设法牢牢抱住刘忠信的大粗腿,怎么抱呢?光耍嘴皮子肯定不行,仅靠在一起喝几次酒吃几顿饭也不行,要不,再给刘忠信送份大礼?送啥呢?谭铭铨很快想起了房子和女人:我在黄滨市房地产行业已经打拼11年,得出了一个非常真实成熟的经验教训,如果跟政府官员非亲非故,奠定深厚的感情基础的只有金钱和利益,当然,女人有时候也是攻克政府官员的利器。谭铭铨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会儿,见杨国泰满脸堆笑打着哈哈出去接电话,便跟刘忠信小声拉家常道:"刘市长,你们举家刚迁至黄滨市,住房肯定不是很宽绰吧!"

刘忠信微微沉思说:"还行,儿子跟我们老两口在市委家属院一起住呢!"

刘忠信的儿子刘坤其实在玫瑰花园小区住,刘忠信凭着他的敏锐嗅觉,预感谭铭铨会给他送房子,所以这么说。

谭铭铨装得非常亲近,接着问刘忠信:"咱儿子多大了啊!"

刘忠信带着强调的味儿:"三十多了,正谈对象,马上要结婚了!"

谭铭铨也不是傻蛋,很快领会了刘忠信的话中深意,便顺坡下驴道:"咦,这咋能行呢,儿子要结婚了,跟你们住在一起多不方便啊。紫金小区那儿我还留有两套300平米的复式楼,原本留作自己住的,装修得非常豪华,就把其中一套送给刘坤做婚房吧!"

刘忠信心里早乐了,却又故作神情严肃地推辞:"这哪儿能行呢?我已经要你一套百家春别墅了,这事儿说出去恐怕影响不好,若再要你一套紫金小区复式楼,传扬出去恐怕更不好了!谭总的心意我领了,紫金小区复式楼的事儿,还是不说了吧!"

谭铭铨嘿嘿笑着小声道:"刘市长,你别搞得太紧张了,我是房地产开发商,房子就像自家地里产的农产品,我给你再送套房子能有啥?别人知道了大概也不会说闲话,何况我也不会对外说这事儿!"喝了口茶,他又给刘忠信吃定心丸:"这送房子的事儿,说出去对我也不好啊,这年头,行贿受贿结果可都是一样的……刘市长你刚调到黄南省黄滨市,可能不太熟悉这里的环境,现在,咱们这儿时兴送房子,我送房子是跟风,你收房子也是跟风,咱们俩是无独有偶,你相比那些政府官员,只是小巫见大巫啊!"见刘忠信沉默,不再推辞,谭铭铨窃喜,赶紧给老婆万杏春打电话,叫她即刻送来紫金小区复式楼的钥匙,当面交给刘忠信。

万杏春是百家春置业有限公司副总,老总是谭铭铨,他们算是夫妻开店。万杏春跟谭铭铨风雨相携,历经11年辛苦打拼,终于修成正果,使百家春置业有限公司跻身于黄滨市房地产行业龙头老大位置。万杏春的智慧、贤惠和吃苦耐劳品质,绝对是无可挑剔的,这也是谭铭铨欣赏万杏春的地方。只是,令谭铭铨越来越不欣赏的是,万杏春的美丽容颜经受不住艰苦创业的风雨,现在已经憔悴,黯然老去,老得任是多高级的化妆品多先进的美容手段都束手无策,对一个女人而言,这真是太残酷了!最近,见谭铭铨看自己脸蛋的目光越来越充满失望,夫妻感情越来越淡漠,万杏春心头真是惶惶,但她还想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赢得谭铭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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