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子一直在哭，她的眼泪像水龙头里的水一样一直不停地往下流，安静沉寂地往下淌。苗裔握住丽子的手，他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他不能说强奸，法律里没有男人强奸男人的条例，而且盛无患是他的朋友。
他真的当盛无患是他的朋友。
“就当狗咬了一口吧……”苗裔伸出那只扎有针头的手摸了摸丽子的头，温柔地安慰道。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可以……”丽子啜泣着，她的眼泪滴在苗裔的手上，最初的一丝温热之后又恢复冰凉。
“没关系的，”苗裔擦掉丽子的眼泪，“会过去的。”
就像曾经幼小的苗裔一样，他永远的过去了，现在活着的是强大到可以反抗一切伤害的苗裔，他从一个孩子成为了一个男人。
失忆的人恢复记忆是种什么感受呢？
对于那段过往，苗裔作为一个真正的受害人，却像个局外人，他平淡冷漠地看着站在丽子身后的父母。
他们皱着眉头，明明看起来亲密相间，母亲却没有扑在父亲的怀里哭泣，父亲自然也没有理由安慰母亲，他也没有露出一点对**者的怨恨，他们看他的样子像看路边被车碾死的野猫，带着点嫌恶、恶心和一点微不足道的同情。
大概真正为他伤心的只有丽子了吧。
在病房外踌躇的盛无患早就已经不见了，不管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害怕，他都临阵脱逃了，他成了一个懦夫。
“小裔，那一定不要有压力，我们……我们等你病好了就去领结婚证，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苗裔笑了笑，他看向丽子身后的苗父苗母，他们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想摆脱了一个包袱。原来他们皱眉头的原因是这个，苗裔在心里冷笑，然而表面上他还是那么温和：“丽子，等我出院之后再说吧……”
丽子抬头看他，只看到他受伤的眉眼，他们像一片湖，平静到只要一丝风就能让它掀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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肛裂的伤口很快就痊愈了。
出院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和结婚有关，丽子的父母一直被丽子蒙在鼓里，想来如果他们知道苗裔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但不知道真相不意味着事情就变得轻松，苗裔可是在领证当天放了丽子鸽子，这在保守的温父看来，简直和打脸无疑。
温父对苗裔第没有赴约的事情果然大发雷霆，甚至有毁约之势，连从开始时脾气就很好的温母也板着脸，看起来相当不满。
丽子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语，她一直半低着头，看不到眼睛，但还是能从红色的鼻头看出来她哭过了，而且哭得特别狠，一直不敢抬头的原因有两个：她的眼睛肿了，还有一个就是她不会撒谎。
这让她只敢低着头说话。
她真的不适合说谎，好的撒谎者说谎时能面不改色，连心跳都能维持原来的频率。而丽子低着头，她支支吾吾到最后也没能把她编的谎话说出来。
苗裔下定了决心似的长出一口气，他定定神，握住丽子的手：“伯父，我不能和丽子结婚了……”
“为什么？”丽子猛地回头问道，因为惯性，她的身体已经离开了沙发，但因为苗裔还牵着她的手，她又被拽回到了沙发上。
温父愣了两秒，青筋立刻暴了起来：“不娶就不娶！你以为我们家丽子没人要吗？！”
苗裔几乎一下子就被扫地出门了。
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吧，要是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的话。
苗裔苦笑，他敲了敲那道紧闭上的大门，丽子的哭声隐隐从里面传出来，但在温父的震怒之下她停止了哭泣。
苗裔再次敲了敲门，这次还是没有人开门。
大概是对他失望了，苗裔失落地摇摇头，他本来是想解释的，但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在苗裔回到公寓之后苗父苗母打电话来询问他和丽子的婚事解决得怎么样。
“还好……”
“还好是几个意思？”
“就这样吧我累了……”
他们还不知道苗裔已经恢复了记忆的事情，苗裔也没有告知他们，他只是随口敷衍几句就草草挂断电话，然后把手机关机。
苗裔的心从他接起电话的那刻跳得很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而且拿手机的那只手也变得颤抖，事到如今他不知道该怎样和他们相处，没错，那些事情过去了，苗裔也从那段记忆走出来了，但不代表苗裔原谅了苗父苗母。
他不是圣母，不会轻易原谅伤害自己的人，即使那个是自己的父母。
苗裔倒在沙发上，他闭上眼睛准备闭目养神。
门铃响了。
丽子正站在门外。
她是悄悄出来的，她想问问为什么苗裔会突然悔婚，明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在此之前苗裔答应了丽子，等他痊愈他们就去领结婚证的。
苍白的脸出现在小小的猫眼里，瘦削的、柔弱的丽子就站在门外，可是苗裔却没有开门：“你真的想知道吗？”
透过猫眼，丽子点了点头。
“那明天九点，你来‘食魇’，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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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苗裔早早到了咖啡馆，他比约定时间早了一个小时，没想到他到时丽子已经到了，丽子从来没有迟到过，苗裔一会以为她只是不喜欢迟到，没想到丽子每一次都是来得那么早。
丽子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将来一定也会是个很好的女人，妻子和母亲。
“你来得挺早的……”
丽子没有回答苗裔，她招来服务员，然后给苗裔点了一杯咖啡。
苗裔坐下后，气氛陷入尴尬和沉默。
圣诞节早就过了，街上的小彩灯却没有取，有些店门口的圣诞树也还没有收起来，如果不是过于冷清的气氛和气温的骤降，几乎没有人会意识到圣诞节已经过了，大家正在期待春节的到来。
如果不是意外的话，大概现在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就等着年后邀请各自的朋友情人参加他们的婚礼。
草地婚礼肯定很美，但初春还没来及回暖，天气依然很冷。
他们更可能选择教堂婚礼，或者就在酒店举行也行，丽子那天是毋庸置疑的主角，头纱遮住她的脸，她穿着繁复美丽的白色婚纱搀扶着拄着拐杖的温父，慢慢地走到他面前，然后温父鼓着腮帮子把丽子的手递给苗裔。
丽子的手很漂亮，但缺一枚戒指，不过下一秒她就拥有了，她拥有了一枚戒指，还有一个丈夫，而苗裔拥有了一个妻子和一个完整和美的家庭。
多好的画面啊……可惜没有机会了。
苗裔看着丽子的脸出神，勺子在咖啡里搅来搅去，咖啡已经凉了，但苗裔还在想怎么和丽子开口。
“你为什么……”最先开口的人是丽子，她本来是很平静的，但一开口，眼泪就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她慌忙擦掉眼泪，没有再开口。
苗裔看着丽子的窘态，叹了一口气：“丽子，我不想骗你……”
事情就这样如同流水般被苗裔说出来，他说故事的水平一向很差，因为语气没有起伏，让他看起来仿佛只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是那些事情的确在他身上发生了，在他少不更事的时候。
整个过程中丽子一直死死地咬着嘴唇，她不能让自己哭出声，可是眼泪夺眶而出，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在丽子被她的父母牵着手去动物园看猴子大象额时候苗裔正在父母的争吵和嫌弃中度过，偶尔还会挨拳头和耳光。
在丽子坐在钢琴教室里按动琴键的时候苗裔却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接受电击，被当成精神病一样吃药。
在他终于恢复“正常”之后，现实是因为药物治疗他变得呆傻迟钝，在学校没有一个朋友，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成了一个透明人。
折磨之后是冷落。
他明明经历了炼狱，却没有看到天国。
“小裔，和我结婚吧，我会给你幸福的……”
苗裔笑笑，他抽出一张纸巾轻柔地擦掉丽子脸上的泪痕，轻声而坚定地说道：“丽子，我不能伤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