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第一页的内容是:练此掌法首要气热。刘信这个门外汉如何能领会其中的意思,纠结了半天也不清楚这个“气热”该怎么做到,而第二页的“心稳”,他倒勉强能理解,应该是说不要浮躁,静下心来,这样看来,前几页应该只是准备工作,而且用词也着实简练,几个字就占了一整页。
读到第三页的时候,书上说要“意凝”,刘信接着往后翻,发现第四页有撕破的痕迹,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直接跳到第五页,这一页倒是长篇大论,大概说的是这本书的来历,原来是一个叫宁远的人自创一门功夫让女儿防身用的——这竟是给女人练的。
刘信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里子的,只要能救褚天,学女人的功夫也没什么丢人的,况且在这年月,就算学成了也不能外露,因为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的,既然没有人会知道,更不存在“丢人”了。
当然刘信也深知,他这些顾虑的前提是,他真的学成这门不知名的手艺,而看着之后越来越艰涩难懂的文字甚至还有图案,刘信只感力不从心,恐怕只能眼睁睁看着褚天离他而去了。
这时褚天突然悠悠醒来,喃喃说了几处穴位,便又重新昏睡过去。
刘信反复回味了这几处穴位的名字,想到书的中间部分正是身体各处的穴位布局,每处穴位还有相应的解读,褚天刚才应该并不是回光返照,而是拼尽力气指点自己。
原本已经绝望的刘信,心里重又燃起希望,这次心里彻底平静下来,于是再研读书上的内容时,顿觉豁然开朗起来。
这种掌法共有五种技巧,分别是推、革、迎、迫、放,刘信经过一番整理,认定能帮到褚天的定是迫字诀,于是把主要精力用在练习这一招式。
时间过的很快,一晃已是黄昏,刘信竟丝毫不觉,唯一的感受是体内有种微热的气体来回流窜,头脑获得前所未有的洗涤,有如置身清泉之中一般静谧舒适。
褚天的咳嗽声让刘信重新回归尘世,放眼看去,褚天的肤色已经变得有点暗黄,刘信当即把他扶起,在其身后的几处穴位上重重地拍了下去。
这一掌凝聚了刘信几个时辰的成果,掌力大小和出掌的角度乃至停顿的时长都有精密的考量,只听哇的一声,一口黑血从褚天嘴里喷了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你已练成了!真不愧是大帝的儿子!不愧是我的少主!”褚天刚刚清醒过来,就表现得极其兴奋。
刘信却是满脸迷惘,一个巨大的疑问脱口而出:“你是怎么中的毒?”
褚天笑着指了指石桌下面的瓶子,很明显他是自己服毒,刘信大为恼火:“简直不可理喻!你居然以身试毒,为的难道就是让我学这个女人用的功夫!疯子,疯子!”
褚天赶忙解释:“我是疯子,可是如果不这样,如何能激发你体内的潜能,你真以为一个医生的儿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练成这么高深的掌法,还不是因为你体内流着武林世家的血!这是你的天赋!少主,这也是你的夙命,你只能接受!”
刘信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咬紧牙关,接着做了几个深呼吸,平静地说:“好,你说我是你的少主,那你一定是听我的了,我现在就要和你分道扬镳,从此不再相见,不管我做什么选择,你都不准拦我。”说完大踏步向外跑去。
褚天叫道:“你这是逃避责任!你注定不是平庸之人,怎么能和他们为伍,退一步说,当你完成大业,何愁没有佳人相伴,一个区区知县的女儿就让你迷成这般模样,如何成大事!”
刘信再回头时,神情已相当严峻冷漠,语气倒没了先前的怒意:“我就是医生的儿子,注定在这乡野间了此余生,你定是找错了人,我岂是做大事的人物!不要白费力气了。”
他这么说完,心里开始怀疑褚天的神智,也许这人被潦草的生活压迫到神智不清了,居然说起这种糊话,什么武林世家,什么广德大帝,简直痴人说梦,武林早就倾覆了,何谈世家,大帝更是闻所未闻,更像是民间供奉的神祇。
刘信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愉悯还是恼怒,或许根本不应浪费任何情感在这种疯子身上吧。
太阳悄然落下,四周的草木慢慢变成了剪影,正值下旬,也没有月光的映衬,眼前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微弱的灯光显示着竹岭县闹市区的所在。
刘信心想薛静只怕早就哭得不成人样了,换作自己,肯定也是很难接受的,越想脚步越快,直冲薛宅跑去。
刚刚赶到中心街,周边有些行人脚步匆匆,边走边议论:“听说了吗,隔壁县闹得厉害的采花贼跑到咱们这里来作案了!你可把你家花花看好了。”
另一人说:“可不是吗,现在人心惶惶,真是要命,听说那采花贼还有个怪癖,每次作案都会往姑娘下体涂蜂蜜,真是变态。”
刘信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想到白天卖蜂蜜的老汉,大呼不妙,赶紧去薛宅打探虚实。
走到薛宅后门时,刘信发现十几个县衙的卫士正全副武装在外巡逻,心里更加恐慌,猜测薛静是不是……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一门心思冲进薛宅,只盼能够当面见到薛静。
这时几束火把靠近,有人大呼:“找着采花贼了!大家快上啊!”
刘信听此一说,心想薛静应该是没事的,这世上哪有回头的恶棍,做完坏事肯定溜之大吉,不可能回来参观战果,想到此处,刘信松了口气,也不再那么急躁了,准备等巡逻的卫生离开了再爬墙进入薛宅。
但他终究没有想到,火光并没有远去,反而越来越近,而且叫喊声越来越响:“抓到采花贼了,兄弟们抄家伙,千万别让他跑了!”
不多时,刘信已被堵到角落,惊恐地望着周围,刺眼的火光让他不敢直视,但拿火把的卫士却看他分明,有人大叫:“什么!怎么是你!”
也有人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平时看着那么老实的孩子,居然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
寂静的夜空瞬间被喧哗声划开一道口子,刘信满脸惊恐地看着周围的卫士,忽然回过味来,自己竟成了采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