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我们去河边丢石头玩好不好？”
“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去嘛，我就是想和你玩嘛。去嘛……”她拉扯着他的手，摇来摇去。一脸明媚的笑打动了他。
柳云儿，她的脸，怎么有点模糊？愈来愈模糊……
戴明醒了。黑暗中，茫然四顾，这里是哪里？
一股淡淡的草香味在他的鼻内萦绕。周围没有声音。
啊，这里是方明学院。自己在三级修士单独的宿舍内。
戴明从温暖的被窝中坐了起来，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黑暗。
自己不是在修炼吗？怎么睡着了？
怎么全身都是汗？
戴明的赤脚踩在柚木地板上。凉凉的，一丝凉风吹开了窗帘，吹在他的脸上。外面有月。月光撒进来了。戴明看到了桃树林边的那条三级宿舍的青石小道。
戴明怔怔的望着那条小道。细微的虫鸣声蓦然的撩起了他心底的一丝燥意。
自从戴明修炼到了三级修士后，每天基本只睡一个时辰左右，就能恢复精神上的疲倦之意。其实这并不算睡觉，更多的只是躺在那，什么都不想，静待脑袋中的刺痛之意消失了，他就会继续的修炼。
这样的生活，戴明忽然感觉有些悲哀。不停的吸收天地元气，吸收天地元气，从什么时候这成为了自己生活的全部？
想着，想着。戴明想起了梦里的柳云儿。她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在等自己回去娶她？
这样日复一日的吸收、凝练元气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的全部。
戴明厌烦了。烦躁的感觉，久久的缠绕在他的心底，让他连修炼的第一步——静心，都做不到了。
整整一天，戴明都呆在房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或哭，或笑。他此生经历过的所有事情，能想起的，他全都回忆了一遍。自己看过许多人的脸，很多人也看过自己。但他一时能忆起的人的脸，只有几十个，连一百个都难以凑足。
他曾爬过的树，走过的路，喝过的水。那日下过的雨。
“谁与我共在伞下说话？”
“曾经的梦，我在逃亡，被未知的怪物追杀。”
那个发烧的夜晚，爷爷与堂哥送自己去隔壁村的诊所。迷糊着听他们说话。那时，那刻，戴明感到很安心。
过往的一切，一股脑的全涌上心头。
如今，惟有自己孤独的在此地，孤独。置身黑暗里。
活着，就是为了把所有的时间用来做吸收元气的事情？这样即使吸收了一万年，活了一万年，这样活一万年有什么意思？
窗外被月光撒亮的青石小路，一排排紧挨着宿舍楼房的桃树。一截树枝延伸至窗沿，戴明起身走到了窗前，伸手摘了一片桃树叶拿在手上。
现今是冬季，学院里的桃树本不应长有绿叶。但或许是学院内的元气很是浓郁，故会如此吧。
戴明轻轻的把桃叶含在嘴里，开始吹奏家乡的声音。
他闭上了眼，顿时，黑暗席卷而来。黑色的世界！
不久，当他嘴里的叶片发出了一阵悠扬的声音后。他闻着桃香味，眼里不再是黑暗，粉色的桃花在他梦想的世界中欢舞……
他睁开眼，白花花的墙壁，一动不动的木床和凌乱的被褥。嫩绿的桃叶，在夜里都显得寂寞如狗。
虫鸣如鬼叫，心腔内如有根棍子在胡搅。搅的戴明好难受。
忽地，戴明把手中的桃叶塞进了嘴里，在他的牙齿间粉身碎骨，被他狠狠的吐在了桃树树根处。
关了窗，熄了电灯，把头埋进了被窝内。
自己这是怎么了？
蓦地，一阵悠扬的好听的声音突然在戴明的耳内响起。戴明略收内心的焦躁，好奇的侧耳倾听。
谁在弹古筝？
戴明的头从被褥中抽出来，睁大着眼望着黑暗。
这是古筝的声音，戴明曾在初中的学校听过。
不是从窗外传来的，这声音。那是从哪传来的？门外？是隔壁房的同学在弹古筝？
他用心去听，这声音如流水潺潺，如白云飘飘，忽又似一匹撒欢奔跑的野猪，骤然又像一只蚂蚁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飞来飞去，畅游天外，翱翔宇内。
这声音，是从自己身体中传来的。
戴明的心，静了。
黑暗里。他望着黑暗。他的心，随着平缓的音律震动，彻底的静了。
鬼老头的声音兀然而至：“戴明，你好了？”
“我好了。”黑暗里戴明笑了。
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
“之前我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我不可能一时变成的这样。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戴明从床上坐了起来，轻声的问出了心里疑惑。
“这是筑基下的修士，都需要经历的一道坎。这就是为何学院会对明国所有满十六周岁的人，进行检测元根的测试的原因。”
“不是因为十六岁之前是检测不出体内是否拥有‘元根’的么？书中都是如此写的。”
“自然是有一些特殊的手段能检测出十六岁之前的人的体内是否拥有元根了，只是代价太高，亦因越早修炼，心性不熟，反而不好。那道坎，便是你的心魔。”鬼老头回道，语气低沉。
刚才自己的那种状态就是进入了心魔的状态中？进入了自己制造的一个死结内？如果没有鬼老头的古筝音，自己会不会在心底种下对修炼的痛烦之心？
这样的话，自己以后的修士之路，可能就毁了。一个对基本的修炼都产生厌烦之心的修士？还何谈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戴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自己的向道之心其实并不如何坚定啊。
“高手前辈，你弹的古筝还有破心魔的作用？”虽然戴明此问没有张口，而是用意念与对方交流，但是戴明能感觉到自己传达给鬼老头的意念，其中掺杂了不少善意。
“是老子喜欢弹古筝罢了。恰巧感知到你心绪波动跌宕不稳，顺手以老子强大的一塌糊涂的气场，借琴音助了你一把而已。但这只能助你一时，你还是得靠自己把你的心魔给除了。不然老子如何抽取你这没用的小子日后修炼所得的一半元气？”
鬼老即使心底对自己抱有坏意。但他此时却是真实的助了自己一把。不然，自己会陷入那种令人绝望的情绪中不知几久。
默默收拾了一番情绪。戴明打算开始修炼了。或许，明天，自己该好好想想，怎么度过这次心魔。
关了窗，也关住外面的清风。拉上了帘，也拉上了外面的明月。
他在床上盘坐了起来。黑暗中。
心静。
又开始默念：“我的元根好纯净、我的元根好纯净、我的元根好纯净、我的元根真的好纯净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