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噩梦,天边刚翻出鱼肚皮的白,顾幽梦就被青烟拉扯起来,说今天是回家的日子,要早些出发。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向前驶去,隔着薄薄的一层帘子,可以清晰听到街边人来人往的商贩的叫卖声,还有沿途各色小吃飘出来的香味。
热闹的地方连带着人的心情都变好了,青烟掀开帘子的一角偷偷向外瞅去:“奶娘,这里好生热闹,好多稀奇玩意,在清平见都没见过呢”
“清平毕竟是个小地方,怎么能和王都相提并论,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来过这么热闹的集市了”奶娘笑道。
临街的‘四海客栈’天子一号房中,一白衣男子侧身立于窗边,看着下面驶过的马车,似在想些什么,只看背影,遗世而独立。
“当当当——当”三长一短的敲门声响起。
“进”声音缓缓的从他口中流出,如珠玉,如古琴,只听声音,就能想象得到眼前这位公子如何的风华绝代。
随着一名侍从的进入,他缓缓转过身来,顿时,令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乌发如墨,五官轮廓是上帝静心雕琢的精品,尤其是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就好像夜幕中最璀璨的星星,散发着独有的冷光,清冷耀眼,一身白衣,更趁得他的人干净、悠远、出尘……诱惑。
他慢步踱到桌边,拿起一个茶杯,似在细细端详上面的花纹:“何事”
侍从急忙收回目光,恭敬地递上一个纸条:“回公子,边关有消息传来”
他打开纸条,目光闪了闪,上面只有十二个字“司徒异动,欲拉拢顾,改朝换代”
司徒大将军手握重兵,膝下三个儿子个个骁勇善战,独女为四大后妃之一,育有一名皇子,如今太子懦弱,皇上身子虚弱,司徒府携幼子以登皇位,独揽朝政,真是野心不小。
手中纸条紧紧握在掌心,再摊开之时,已化作一掌粉末:“刚刚驶过去的可是顾府马车?”
侍从心中虽奇怪公子何时对哪府的女眷感过兴趣,不过还是急忙把自己探听到的消息道出来:“是顾尚书留下的独女,家中排行老三,从小体弱,被寄养在清平,今日刚到……”
辘辘的马车声一路驶过闹世,渐进顾府,顾幽梦挑起窗帘,映入眼帘是牌匾上镀金的两个大字——顾府,以及上面缠绕的白绸,门口挂着两个白灯笼格外显眼。
由青烟搀扶着下了马车,虽还在府外,不过顾幽梦还是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悲伤气息,心在隐隐作痛,她想,这大概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吧。
迎面走来一位老嬷嬷:“三小姐,老奴是老夫人身边的孙嬷嬷,老夫人特命老奴在此迎接三小姐。”
顾幽梦俯了俯身:“有劳孙嬷嬷了。”
孙嬷嬷在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对方,只见孙嬷嬷一身素服,说话间眼角的皱纹若隐若现,四五十的样子身材却极好,可能因为练过一些功夫的原因,人显得年轻许多。
行走在诺干个水榭楼台之间,顾幽梦想起了一句诗“庭院深深深几许”
终于到达了老夫人的院子——善禅院。
老夫人是个信佛之人,院子因此改名,远远地就听见敲打木鱼的声音,走进了还能闻到一股子檀香味。
“老夫人,三小姐来了”
“梦姐儿到了,快进来吧”老夫人略显沧桑的声音隔着幕帘传来。
顾幽梦掀开幕帘缓缓走了进去,只见一身素白的老妇人端坐在主位,一脸的慈爱沧桑,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仿佛在诉说着一波三折的往事:“孙女见过祖母”
老夫人招手道:“来,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一眨眼都十年过去了,梦姐儿都是大姑娘了,唉,这些年,苦了你了”
顾幽梦半蹲在老夫人身边为她捶腿,一边捶一边道:“祖母,孙女不苦,虽自小不在祖母身边,可孙女知道,祖母心中是一直惦记着孙女的,还有父亲母亲也经常送东西给孙女,是孙女不孝,在他们有生之年不能尽孝道”
老夫人拍拍顾幽梦的手安慰道:“唉,你是个苦命的孩子,如今好了,回到顾府,就是回家了”
“祖母,幽心来看你了”
人未到声先闻,一位十二三的貌美女孩掀开幕帘走了进来,小小的鹅蛋脸上眉若远黛,一双瞳孔如水般纯净,看到这张熟悉的脸,顾幽梦陷入了回忆,与现代的顾幽心一样,用这样一副天使的面容,抢走了自己所有的宠爱,可惜自己明白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心姐儿来了啊,快来见过你妹妹幽梦,梦姐儿,这是你大伯家的幽心,你的庶姐”老夫人笑呵呵地介绍道。
“幽梦妹妹出落的可真水灵,像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般呢”
她嘴上说着赞扬的话,可顾幽梦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嫉妒,还有不甘,这幅性子,简直和现代的时候一模一样。
重来一次,我的好姐姐,怎么能让你顺心,顾幽梦笑道“幽心姐姐才是真正标志的可人儿呢,妹妹哪里能比得上”
“你们两个哟,呵呵——都是鬼灵精,好了,我也累了,你们姐妹俩就好好去说说话吧”
“孙女告退”
出了院子,她就迫不及待的拉着顾幽梦道家常,表现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真面目,真要被她感动了。
“幽梦妹妹,女儿家都是要学会打扮自己的,你怎么可以穿这么素的衣衫呢,脸上也如此素净,真是可惜了妹妹你这么标志的脸蛋了,唉,要不随我去幽心阁,让姐姐我好好为妹妹装扮一番,如何?”
终于露出狐狸本性了,如今父母亲刚刚过世,你让身为女儿的我穿艳色衣服,涂脂抹粉,如果我真那样做了,估计不出半日,全城都知道顾家三小姐不孝不义,光是百姓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人给淹死了。
“二姐,你还当我是不懂事的三岁小孩吗?明人不说暗话,三妹我不奉陪了,告辞!”
顾幽梦撕裂了她面上的伪装,却小看了她脸皮的厚度。
“三妹,你这是哪里话,也罢,你今日刚来,许是有些累了,先好好休息,日后二姐再找你玩”
顾幽梦实在是懒得陪她演戏,冷嗤一声,待她走后,顾幽心狠狠把落花踩在脚下,道:“真是没爹没娘的贱人,如此没有规矩”
迎面遇上一位老婆子,顾幽梦记得是老祖母身边的静嬷嬷,听闻老夫人贴身的两位嬷嬷,一个稳重一个利落,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顾幽梦跟随静嬷嬷走了大约半刻钟,才到达住的院子,看着牌匾上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不知不觉的念了出来“梅——轩——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