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那人微微冷笑,很重要吗?目不转睛地看了他良久,忽道:“我也许认错了,哎——当时大战中走失的又何止这龙族一人。”
晏战怔愕不语。
十八年前,那个莫可仰视的白衣身影无故弃他而去,他孤苦无依,历经磨难,最终归于羲煌,才过了几天人过的日子。十八年沧桑轮回,他暗暗发誓终有一天要找到那名白衣女子一问究竟,可如今……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不由得颓然长叹。
身旁的鴒歌了然,抬眼望着晏战,见他神色凄苦,却无半点仇恨,知他心性淳厚,多以德报怨,不觉双眼一红,也没了言语。
只见那男人呆了半晌,忽然又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怎的还这样难以忘怀?”
晏战闻言再次愕住……
十八年,莫非奇迹真的再现?
但他不是已经自杀了吗?晏战亲眼所见。
那男人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们走吧,我家主人曾叮嘱我不杀龙族后裔。”
一旁的云飞听了心中不服,恨道:“你有这本事吗?莫把牛吹大了惹人笑话!”那人只是冷笑,并不言语。云飞刚才一战,虽未胜出,但也不见得吃了什么亏,当下也不知好歹,过去又是一剑,那男子也不避招,歪歪斜斜拍出一掌,正中云飞肩头,云飞只觉得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轻飘飘便飞出一丈开外。
晏战心中惊讶,待要去救,已然不及,正惊愕间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四人不觉都是一怔,循声而望,竟是两匹坐骑,分别坐着一男一女。
那男的裸背赤身,只在肩头处斜搭了一条长襟紧紧束在腰间,黝黑的胸口一条虬龙图腾飞跃腾舞,其外观,勾勒方式与晏战左臂的虬龙刺青毫无二致。那女的约莫三十多岁,眉眼清丽,肤若凝脂,虽过了妙龄,仍是婉约动人。此时经过四人身边,忽见道上与云飞对峙的男人,惊呼一声险些从马上跌下,那身旁的男子一见,急忙伸手扶住,奇道:“瑶妹,你怎么了?”那女的手指道上的男人,颤声道:“是……是……”那男子见状向这里望来,忽然伸手按辔,那马停住,怔了半晌,摇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瑶妹,你认错了,他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是那贼婆子亲口所说,你忘了吗?你我当时可是亲耳听见的。”那女子泪眼模糊,颤声道:“可是,可是……”那男子手一摆,颇不耐烦,“就算活在世上也该和你我差不多的年纪,怎会如此年轻?”那女子点点头,沉吟片刻,又道:“也许是他们的后人。”那男子冷笑,“那贼婆子说那是个女孩,不可能是他,走吧,与龙族会面一事必须尽快告知长史,万不可因此耽误。”
晏战身子猛然一抖,他们在说龙族,自己的族人。
鴒歌感觉到了,隐忧地看了他一眼。
那女子黯然神伤,听到这里也只好点头称是,跟在那男子身后策马而去,但只奔出数步又回头向这里望了一眼。
这边道上的男人只是冷眼瞧着,始终不发一言,此刻见他们远去,突然将食指放入口中,一声响哨,一匹白马从灌木丛中飞奔而出,那男人飞身上马,撇下云飞晏战绝尘而去。
云飞哪里肯轻易罢休,回身看着晏战,听他示下。
晏战猛然间听到自己族人的消息,心下振奋,点点头,二人拉来自己的坐骑紧紧尾随其后,鴒歌见状也只能跟着翻身上马。
一行人随着那二骑越奔越远,渐渐进入一片茂密的竹林。
此时已近黄昏,残阳如血,在天边扯出一片彤云,晏战三人在竹林中急行了半日,那两骑未找到,却找到一间小巧别致的茶馆,茶馆中只有一个老板进出忙碌,未请有下人帮忙。
里间僻静角落正襟危坐着那名与云飞动手的男人,云飞眼见,恨急,拔剑而上,男人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何以如此缠夹不清?”云飞长剑一扬,“怎样?我就缠着你了。”
那男人冷笑道:“我家主人只嘱我不杀龙族后裔,至于别人……哼哼。”云飞忿忿然,“来来,你我再来比过。”
此时晏战鴒歌也已赶到,见两人如此,飞身下马,上前阻止。
云飞好不耐烦,对晏战叫道:“晏大哥,这人好没羞耻,一味口出狂言,我不教训教训他,心里憋气。”
晏战向那人抱拳行礼,说道:“我家小弟不懂事,多有得罪,还请壮士见谅。”男人不语,云飞气愤不已,还想再叫骂几句,却听一旁的鴒歌暗暗道:“先问了那两名男女的来历,你再格斗不迟,别忘了晏大哥可是龙族后裔。”
云飞一怔,心想不错,刚才那两人是说了关于龙族的消息,否则晏大哥也不会同意我跟着这小子。当下也不发话,只用眼睛狠狠瞪着那男人。男人不理,对晏战道:“不介意就同坐吧。”晏战三人一人拣了一条长凳,刚要入坐,不想那茶馆的老板见到这情形,畏首畏尾地走了过来,“四位客官,小的这儿不留客,你们还是早些离去吧。”
众人不解,鴒歌嘴快,问道:“这是为何?”
那茶馆的老板道:“这附近新建的虬城正召开联纵大会,凡执枪舞剑的,未收到请贴,在这附近出现,均被认为是将奴派来的奸细,小的小本生意,实在惹不起这些武士,还是……还是……”
云飞暴怒,“天下还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我偏要呆在这儿,怎么了?叫他们来抓我好了,奸细,哼!”说着横了鴒歌一眼,“真正的奸细他们抓不到,竟牵扯无辜。”鴒歌恨极,但深恐惹怒了他,不好收场,当下不作声。
晏战看看四周,果见这间茶馆除了他们四人竟无其他的客人,甚是冷清,于是向那老板抱拳行礼,恭敬道:“请上些茶点,我们吃完便走,不会叨扰太久。”
那老板甚是为难,云飞不耐烦吼道:“叫你去就快去,还怕大爷不给钱!”那老板点头哈腰,连连称是,进了里间,不一会便端了茶点上桌,边摆边说道,“诸位客官还是打包带在路上吃吧。”云飞恨极,猛一拍桌子,吼道:“你这老儿,怎的如此多事?”那茶馆老板一吓,险些将手中茶点打翻,委屈地说道:“不是小的多事,实在是为诸位客官考虑,那些虬族武士彪悍得很,诸位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云飞怒道:“你不这样说倒还罢了,你既这样说了,今儿大爷我还不走了,我倒要看看这些虬族武士有多彪悍,惹得起我手中的剑!”说着故意将剑横在老板身前,那老板吓的险些哭了出来,只哀哀自怜,叹道:“哎呦,这是个什么事呀,我这张臭嘴,今儿怎么竟惹祸。”
正说着,有十多个武士装扮的人,虎背蜂腰,一身黝黑,提着长枪,步态轻捷地进了茶馆,只听一人喊道:“老板,有什么好吃的,尽管端上,你大爷我可累坏了。”
茶馆老板连声称是,急忙从晏战这里退出,唯唯诺诺过去招呼。
晏战四人循声向他们打量,见他们短襟长枪,挽了裤管,均在腰间插了把铁叉。
鴒歌低声道:“伊卿族。”
那男人本冷眼旁观,此时听了鴒歌的话,不觉向她望了一眼。
云飞奇道:“伊卿族?我怎么没听说过。”鴒歌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没听说过的多了。”云飞不理,转头望晏战,晏战道:“伊卿族以捕鱼为生,居住在清江以南的河岸,据说为水族的一个分支。”鴒歌也道:“正是,这水族原本为玲珑氏掌管,十八年前,在虬族征骁大将军莫峥嵘的斡旋下与伊卿族联合对抗骁族,可后来不知何故又分开了,水族自此不涉江湖,可这伊卿族,哼,倒是愈加活跃了。”云飞冷笑,“怎么,这伊卿族搅得将奴坐卧难安?”鴒歌愤怒,拍了桌子却不出言反击。
那一旁的男人看了二人一眼,沉吟不语。
晏战心中奇怪,但只当二人素来不合,当下也不为意。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