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冥城求婚
剔云纵迎娶冥乙之事被排上剔云庄日程安排后,剔云庄内便开始张灯结彩,一派喜气。
……
鴒歌见晏战伤势大好,便扶着他在楼外散步。
这剔云庄大小楼宇不下百座,错落有致,人口过万,平时鲜有客人到访,所以晏战鴒歌二人一出现便引得兽族众人围观。他们虽容貌奇特,但神态温和,充满善意。其间也有形体平凡的常人,一问姓氏,皆属剔云一族。
晏战二人在庄外被兽人看得心烦,一时进退不得,鴒歌嗔怨:“这些兽人,个个丑陋,偏爱凑到跟前污我双眼……”话未说完,一个兽人忽然闪到她面前,亮出收在掌心之下的利爪,作势要抓。事发突然,鴒歌惊惶之下不禁大叫,那兽人悠忽一声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人群瞬即大笑,晏战护在鴒歌身前,也笑道:“我们远来是客,说话还是小心为上。”鴒歌气恼地看看四周,只觉得兽人长相怪异,猛一看都是一般丑陋,一时也无法分辨刚才袭击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于是噤声,小心跟在晏战身边。
如此又过了几日,次日清晨剔云兄弟带上晏战鴒歌,装束一新,骑上高头大马,率领兽族大军浩浩荡荡开赴蚁城。一路二人暗记道路,无奈林间小径繁杂,再加上兽族人声鼎沸,欢腾雀跃,搅得二人头昏脑涨,哪里还能分辨东西。
这一干人众在兽林走了一日一夜,终于在第二日黎明时分走到冥城之下。
此时正值冥城守卫交接之时,那新入岗位的士兵此时忽见兽族大军浩荡而来,心中一惊,忙点了狼烟,喊道:“你们是何人?”
剔云纵在城下,抱拳行礼,朗声答道:“兽族护使剔云纵应邀前来迎娶冥乙小姐。”
城头一片哗然。
少顷,城门放下,一戎装女子骑着一匹黑马出现在城门之上,见到剔云纵抱拳行礼,道:“剔云护使,奴婢在此等候多时了。”剔云纵点点头,那女子继续道:“我家小姐吩咐,剔云护使只能带二十名亲众入城,其余大军必须留在城外。”
兽族一片哗然,剔云飞拍马上前,在兄长耳边低语:“只怕有诈。”
剔云纵嘿嘿冷笑,抬手,兽族大军顿时安静。
剔云纵抱拳行礼,道:“那就有劳姑娘了。”于是命令剔云飞留下,带领晏战鴒歌及十八名亲众尾随那名女子缓慢入城。鴒歌担心晏战伤势未愈,悄悄在他耳边轻嘱,“晏大哥,你我为外人,一时也无法分清谁是谁非,只可旁观,万不可轻易动手。”晏战看看鴒歌心想不错,于是点点头。
冥城街道繁华,越往里走越是宽阔,来往行人叫卖说笑极是惬意,忽见这一干人等容貌奇特,形体凶悍,吓得惊呼一声纷纷四散逃开。一行人来到街道尽头在一座大殿门口停住。那女子翻身下马,对剔云纵道:“请护使自便。”剔云纵会意,向那女子点点头,戎装女子便拐入街角不见了踪影。
晏战鴒歌心下纳闷,忽见剔云纵翻身下马,拍拍身上的尘土昂然走入大殿,当下也不及细想,赶紧下马跟在身后,其余人众皆是如此。
殿中陈设简单,以鹤形图案作饰,桌椅皆用上乘松木制成,扑面一股淡淡的松香之气,令人心旷神怡。
一戎装老妇端坐其上,看其年龄不过五十上下,满头银发,眉目之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见到剔云纵一行人颇为惊异,喝道:“你来此作甚?”
剔云纵心下奇怪,难道这冥夫人不知今日提亲一事,于是一揖到地:“兽族护使剔云纵应邀前来向冥乙小姐求婚。”
老妇拍案而起,怒道:“放肆!”
这一声,惊得兽族随从纷纷拔出兵刃。鴒歌一颗心七上八下,唯恐晏战有个闪失,抽出兵刃护在晏战身前。
剔云纵笑道:“晚辈此行一片真诚。”
这时,一冥族家丁跑到冥夫人耳边一阵低语,冥夫人脸色骤变,冷冷道:“真诚?你率领兽族大军压境,还说一片真诚……”殿后忽然转出一名盛装女子,玉钗低垂,翠蛾拂云,袅袅娜娜,风情万种,看见剔云纵微微颔首,向他抿嘴一笑。剔云纵一怔,心道:“自己竟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妆扮。”一时竟有些痴了。那女子转身向冥夫人盈盈拜倒,“女儿冥乙参见母亲。”
冥夫人脸色一沉,她也从未见过女儿如此精心装扮自己,当下问道:“他说应邀前来,可是受你指使?”
“正是。”
冥夫人惊出一身冷汗,颤声问道:“那么兽族大军压境呢?”
“女儿不知,想必云纵身份特殊,兽人怕他有个闪失,才率领大军屯于城外,以保云纵周全。”
冥夫人不语,沉呤片刻道:“他既诚心,又何必率领亲众持刀入殿。”
剔云纵稍作犹豫,转身对随从道:“你们到殿外等我。”
一随从闻声上前,对剔云纵低声说道:“护使,那老儿有诈……”
剔云纵笑道:“放心,谅这些酒囊饭袋也不能把我怎样?”
于是随从退下,只留晏战鴒歌二人。
冥夫人冷笑,击掌示意,殿后窜出一群家丁,在一名红衫女子的带领下,迅速拉开一张铁网严严实实封住进门。
晏战鴒歌心惊,认得这女子正是矮松林中撑着葱绿油伞带云飞入城的奴婢,果然一切都是圈套,从云飞劫嫂,到云纵入冥城求婚,这计划当真天衣无缝。
众人大骇。
冥夫人放声哈哈大笑。
原来冥氏一族窥探剔云世代相传的无字天书久矣,却苦无良机。又忌惮兽人行踪诡秘,灵敏迅捷,所以早早就训练家丁备下这铁网以作不时之需。加之云飞顽皮,自作聪明欲入冥城劫嫂。这一切早在冥夫人意料之中,早早便派出侍女假做内应,只是不想一切来的这样快。这剔云纵今日当真送上门来,冥夫人岂能轻易放过。只听那红衫女子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嘿嘿……这可怪不得我家主人。”
殿外立时兵戎相见,殿内三人也被家丁团团围住。
晏战鴒歌心下大惊,料想此次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剔云纵深入敌之腹地,早就料到有此一劫,此时反而神定气闲,朗声对冥夫人说道:“我此番前来,实是平息两族干戈,从此毗邻而居,和睦相处。”
冥夫人震怒,“和你们……呸!兽族人畜***天理不容。你剔云一族世代庇护这帮贼畜,人神共愤。与我族联姻?休想!莫不说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即使有十个八个,也绝不允许嫁给你这种为人伦所唾弃的孽种!”
剔云纵不怒反笑,朗声说道:“孽种?我族与兽人世代相伴,不离不弃,肝胆可照日月,比起那些惟利是图,见利忘义的伪君子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冥夫人冷笑:“贼畜狡诈难驯,看来此话不假。”一挥手,那红衫女子当先扑出……
形势一时危急,剑拔弩张,眼见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冥乙忽然欺身而上,伸手夺下那名红衫女子的兵器。
那女子不解,转头愣愣地看着她,叫道:“小姐。”
冥乙不理,将兵器掷于地上,转身面向母亲,叫道:“母亲!”说着向母亲缓缓跪下,慨然曰:“我与云纵真心相爱,他此番应邀前来,待我之心可见一般,还望母亲成全。”
冥夫人身子冰凉,面带忧郁,沉呤片刻,柔声道:“阿乙,你的心思为娘怎会不知,但这剔云纵世代庇护兽族,为人伦所不齿。你若跟他,难免子孙不遭受这累世屠戮之苦。他剔云一族守着那剔云庄隐遁兽林难见天日,你难道愿意就这样过一生吗?”
冥乙泪眼婆娑,颤声道:“母亲,云纵此来是受我之托,我岂能负他。女儿心意已决,此生非他不嫁。”
剔云纵夹在家丁中进退不得,此时听到冥乙这一番话心头潮涌,朗声道:“冥夫人,我剔云纵以祖先之名起誓,今生绝不亏待冥乙。”
冥乙心头一热,转身,二人怔然相望,一时无语。
晏战身子一颤,忽然想起俘敦与羲煌,不觉间热泪盈眶。身旁的鴒歌见晏战面色有变,心中明白,伸手握住他的左掌。晏战一时清醒,转眼看着她微微一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剔云纵和冥乙的身上。
冥夫人见状,怒极:“这世上男儿比他剔云纵出色的尚有千千万万,阿乙,你何必苦苦守着他一人。”
冥乙目光不离剔云纵,柔声道:“莫说云纵性情品貌可与人中龙凤相媲,就算这世上男儿个个比他强,我心中也只有他一人。”
剔云纵心中一动,朗声对冥乙盟誓:“莫说此次凶多吉少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无怨无悔。”冥乙微微一笑。
冥夫人震怒,隔了良久,恨道:“这么说你是铁了心了。”
冥乙转身迎视母亲双眼,点点头。
“好,”冥夫人面向剔云纵,冷冷道:“你真以为阿乙对你一片痴情?她或许情不自禁但绝非出自真心。”说着从怀中取出剔云纵祖传之图,向空中一扬,道:“这是当日她陷落剔云庄时为我盗得的无字天书。”冥乙一声惊呼,几欲昏厥。冥夫人冷冷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继续道:“早在你们相识之初,她就立下重誓,今生与你为敌,世代屠戮兽族。”
剔云纵一怔,缓缓望向冥乙,冥乙脸色苍白,神情凄楚。剔云纵心中了然,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他兽族原为世人不齿,她厌他,倒也在情理之中。
冥乙见状,心中了悟,颤声道:“当初立下重誓是不忍母亲伤心难过,出自真心……那日在剔云庄誓言决不负你,也是一片真心,你信么?”
剔云纵沉默良久,终于点点头。
冥乙苦笑,神情恢复如常,缓缓站起,对母亲说道:“母亲,当初我立下重誓是出于一片孝心,后与云纵相知相爱到相约白头是一片痴情……我原想偷得此图以报答母亲养育之恩……”说着拭去眼泪,继续道:“十八年来,你育我,教我,点点滴滴……惟恐不能报答万一,可我偏又爱上云纵……原以为悄悄盗得此图交给母亲以尽孝心,便可安心跟着云纵回到剔云庄为他生儿育女,了却余生……不想今日……”她不由得仰天长叹,“原以为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她转头看着剔云纵,眸子一湿,低声道:“我已无脸再跟你回去了。”
剔云纵心中一酸,柔声道:“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