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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黑暗

七年前的柯继航以黑马的姿态闯进国家队,在全运会上击败两名奥运冠军。他只需要在接下来三年的比赛中,上场、训练、夺冠,安安稳稳的进入三年后的奥运会。

他很年轻,才19岁。等待他的会是无可限量的未来,会是无数的荣耀光环。

看红旗为他而升起,听满场的国歌为他而唱。球迷会为柯继航而欢呼,媒体会不加吝啬的赞美他。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来,人们在兴奋的等待中,等来的是柯继航在赛场上当着教练的面扔掉了球拍。他赢了那场比赛,就此也退出了比赛,离开了国家队。

这就像是一个未解的谜题,柯继航虽然张狂,年轻气盛也是有可能的。可是与教练冲突,中途罢赛,简直闻所未闻。媒体们又开始说,他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而柯继航,并不在乎。对他来说,乒乓球的前途已经不再重要。

那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萧飒,将亲生父亲告上了法庭。她想了很久,因为这件事必须在十七岁之前完成,否则她会永远无法面对社会。只是喧嚣来的比她预想中的更强烈,人们谴责她忘恩负义,将矛头对准自己的亲生父亲。

有人同情她的遭遇,在法院门口拉着横幅支持法官将暴力酗酒的父亲绳之以法。

萧飒可能是数年来唯一一个在少年法下被保护的未成年人,而不是被少年法包庇的少年犯。然而官司打完的时候,她都已经十八岁了,不再接受少年法的保护。她的父亲,也只接受了判刑六个月,缓刑一年的刑罚。

每个人都知道,结果并不能总尽如人意,她也知道父亲并不会因此而坐牢很久。不会赔偿、也不会道歉,但她想要的是突破束缚,离开那个压抑的环境。毕竟有人在为她而奋斗,为她而奋斗了很多年。

柯继航会看到这个新闻完全是个意外,国家队的训练很严格,没有手机,没有新闻。一心一意的,只有训练。

是因为女队的齐佳怡,彼时的齐佳怡还是女队的后补小将,捡球、当陪练的角色。她的性格很像是男孩子,和男乒的一种队员都很玩得来。即便是性格大大咧咧,也有女生八卦的一面,她总有各种渠道获取消息来八卦。

就算是封闭训练,也无法封闭齐佳怡对新闻的获悉。当然,她也一直没有告诉别人这些秘密,比如是偷偷藏了个手机,还是偷偷去厨房看了电视之类的。

没人能了解他听闻这个新闻时的沉默,也没人能了解他内心的波澜。

“不得不说,普及法律还是有效果的。就是不知道,这个新闻里所说的打乒乓球的哥哥到底是谁,说不定就是国家队了的呢。”齐佳怡好奇的在男乒队队员的身上来来回回,各个都急忙和自己撇清关系。就只有柯继航,一如既往的冷着脸,和陪练来来回回的击球。

柯继航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萧飒的父亲这些年收了很多钱,他承诺过不会在虐待萧飒。而柯继航总是按时的给钱,期望萧飒能平平安安的念完高中、大学,然后进入社会。即使她的父亲爱酒更胜于自己的女儿,萧飒在痛苦中也应该有一个相对好的环境。而这个新闻打破了柯继航的幻想。

虐待在继续,萧飒仍然在痛苦中。柯继航并不心疼犹如扔进水里的钱,只是心中窝着一团愤怒的火。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毫无意义。

他的名字叫柯继航,性格却犹如一头猛虎。他的怒火发泄的时候,连自己都吓到了。赢得比赛又如何,又巨额的奖金又如何,他一直可以买到某些东西,却什么也没买不到。

然而被当成吸血的对象,就算是心甘情愿,也无法萧飒挣到半分的安宁。

最终,还是要靠她自己来抵抗。

开庭初审的时候,柯继航已经被退回省队,他已经放弃自己。直面媒体说出了退役的事,他不想再打了,没有成就的运动员那么多,乒乓球的竞争那么激烈,他也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柯继航接到了陌生的来电。

“我想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你说过会照顾我,从来没有食言。这一次,是我自己的战争,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无论外界说什么,我都必须自己坚强,你也是。有些人本就是烂人,我们无法挽救。可你是个好人,努力又上进,你会是那个在万众瞩目下戴上王冠的人。不要为了我,而自暴自弃,这是我最不想看见的。”

“请你继续努力,就当是为了鼓励我。毕竟等我离开家后,还需要生活,还需要你养我呢。这一次,你给的钱,绝对不会让人拿来买酒喝。”

那一晚,一直都是萧飒在说话。柯继航沉默的听,他们相隔很远,却好似很近。

柯继航记得她说了很多,一直说到柯继航睡了过去。他实在太累,从听闻这件事后,就再也没有好好的休息过。清晨醒来的时候,手机里留下通话近三个小时的记录,还有一条短信。

【我一直很喜欢你打乒乓球的姿态,乒乒乓乓的,那个声音好像是你的心跳。我很想为你欢呼一次,如果你放弃了,我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风吹走了乌云,光明驱散了黑暗。柯继航一边关注着这件事的进展,慢慢的重拾信心杀回了国家队。

奇怪的是,这一次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联系。后来买房子的事,还是柯继航委托中介人买了之后,直接发QQ消息给萧飒的。交房的钥匙也是直接送到她手上,至于人到底有没有进来住,也是柯继航问中介才知道的。

就算焦灼的缠绕在一起过,平行线依然是平行线。

柯继航收回思绪,就见萧飒正在清理乒乓球桌上的东西,大部分杂物都是不知所云。用坏的电饭煲,不知道从哪个超市拿来的塑料袋,甚至还有棉被,连化妆品都有。收着收着,萧飒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有的时候吧,随手一扔,扔着扔着就养成习惯了,什么都扔。”然后,萧飒从球桌上找到了失踪的乒乓球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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