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是姜歘，可让他为你医治。”姜玉沢匆匆带来一位白衣飘飘的内室女子，是甘一柳小时，总被说姜家最美丽的玄医，地境中乘玄医。甘一柳却看了她一眼就开口，
“不必了。”甘一柳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家主，我想四处看看。”他的语气依然虚弱，却能听清。
“先生？……”甘一柳就那样直直看着姜玉沢，姜玉沢也是看着甘一柳，眼里是真的担心满满。
终于转开目光的，是姜玉沢。
甘一柳还是希望姜玉沢能认出他，只是没有。
“先生请便。”
“清音……扶我。”
清音看着姜玉沢依然迷茫的目光，真想朝他大吼一声，这是甘一柳啊，是那个视姜家存亡如生命的甘一柳啊。
不过她没有。
她知道，这些选择，必须由甘一柳自己来做。由甘一柳自己决定，到底要不要告知。
“先生，在下必须告辞。姜家承此战局，实在是诸多事宜。”他说完便匆匆离去，似乎没有丝毫停留。甘一柳目光随着姜玉沢的一闪而过的身影，
很快，姜眉已经过来。
姜家的物事，似乎变化得没那么多，那扇大门依旧似乎新如白玉。
“先生”姜眉的脸上，担忧之色真诚浓郁。
姜玉沢，此刻已经又去安排其他事宜了。
甘一柳有一种深深疲惫，本就应该休息。可他不想睡去了。
他已经做了那样一个决定。
“大管……嗯……”甘一柳迟疑了一下，
“你们，一个府邸，应该有一个大管家吧。”甘一柳神情终于迫切起来，不过因为洗净脸没有血色而无法发现。只有清音感受到他全身紧了一下，
“他……已经”，姜眉也是很欣赏总是严肃和平和有度的大管家。
甘一柳心中一紧，
“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他，已经陨落。”姜眉眼里一抹痛色。
胸口的一股气一下子出现，
“噗……”
一口鲜血再次从甘一柳嘴里溢出。
“我没事……”他仿佛突然有了很多动力，
“我不信，我不信。”他心里叫着。
“一柳，你怎么样？”清音又着急了起来，却被甘一柳紧紧握住手，
“带我，带我去……”他的语气急促。
姜眉也是大惊，看着这神秘高手虚弱的样子而担忧。
当然，姜眉也是心中有淡淡不解。
清音已经看出来甘一柳不想被认出，
“不知长老可否方便，他想去看看，也是为奋勇御敌的将家人悼念。”清音对姜眉道。
“多谢先生，先生请……”姜眉一顿，只觉得此人对姜家，着实是真诚。
“变……”他的手里，玄力汇做一个椅子，双手虚抬，
不知道的人，估计又会以为这是神仙手段了。
这只是玄力到了一定境界，随心变换的一部分。
这也是所谓妖怪会变化成人的根源。
……
“一柳，你要不要先休息，”清音有些担心，在后面低声道，
甘一柳缓慢摇头。
这些年，姜家外室，院子、小山、白果树……好像变化都是那么小，似乎，
只是，有了更多的外室人。
他们不停有人进进出出，整理着这场战斗剩下的东西。
一排排伤口各异，但都已经没有了呼吸的人静静躺着，
里面，还有曾经最喜欢带着甘一柳到处跑，带着他练习简单武技的几位长者，甘一柳每看一眼便心中如遭一击。却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一点点看过去，
只是，那其中，有那么一个人。
在中央，
鬓角有些花白，头发有些散乱，黑色的胡须占满了半张脸，
在已经有春意的风中，也再难重生。
除了神玄大陆传说能起死回生的神仙。
起死回生，哪里又是真的有人信呢？
那温暖的双手，再也不会朝甘一柳伸过来，似乎是要抚摸她的头。
因为甘一柳已经长得很高了，
也因为，那双手再也不会举起。
甘一柳全身颤抖，热泪一滴滴无声落下。
再看到其中，自己熟悉尊敬的算老、胡婆、甚至还有儿时最熟悉的一个胡子姜（混名）……
他回身，剩下的外室，自己寥寥几个熟悉的人，他们都是用那样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
“先生，先生？”姜眉见到的，就是那如一片枯叶般的人，即使那人的生命气息看起来是那样年轻。
……
甘一柳多想冲上去，握一握他的手。
可他还是不知道段国又会怎么样，他也不知道姜家人知道自己身份，又会怎么样。
他的手就那样一直颤抖着，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因为他也只是，刚刚步入成年，甚至某些方面，依然是一个孩子。
他突然发不出任何声音，突然呜咽。
“先生？”姜玉沢突然一股冲动，他会不会就是甘一柳？那个孩子，不过又很快被理智压住。
他慢慢作出要往前走的趋势，
清音也红了眼，扶着他往前，
他深深地看着大管家，
膝盖突然软倒跪了下来，
“先生？”姜玉沢飞快将他扶起，只以为他是因为伤势过重，拒绝姜家医治而倒下，
他还以为是此人不够信任姜家才拒绝医治。
甘一柳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姜家众人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姜家忙碌的样子，似乎再也看不见他。
“家主可知道，甘……一……柳。”姜玉沢再次确认是否可以医治甘一柳，甘一柳一字一句问了出来。
“甘一柳？”姜玉沢心中震撼，他甚至都在想，那么熟悉，难道他会是甘一柳的朋友或者失落的亲人？
因为那双眼睛他好熟悉，也因为甘一柳的天赋，他也很熟悉。
“先生可是与甘一柳……”
清音看了看甘一柳的神情，苍白之色溢于言表，只是
“算是为他而来吧。”他说了这么一句。
……
然后，他义无反顾地，
“清音……我们，走吧。”他的全身都发冷，一阵阵快要晕倒，最后一句，是那样虚弱。
清音看着他，向他确认的眼神交流。
她不明白。
“走吧……”
一切都变了。
时光万变，谁能了？
这一离开，可能他今生就不会再回来了。很多东西，已经离去，离去。
……
段国由此，进入了由盛转衰，这也是段国巨大的转折点。甚至后来，很多人都在猜想，还有姜家人也在想，姜玉沢是不是可以攻入段国都城，建立新的国度……当然，这已经不是甘一柳关注很多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