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瀚城猝不及防，整个身体变得僵硬起来。林维夏吻完他，觉得怀里的这具身躯似乎变成了铁板，于是松开他，退后两步，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办公室的灯光亮如白昼，叶瀚城略略垂着头，眼窝微陷，眼睛蒙上一层阴影，灰灰的，令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他的喉结抖动，声音有些低哑：“阿夏，我……”
“你不爱我了么？还是，你还在胡乱担心什么？”林维夏不解：“我以为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不是，不是，我爱你，我比以前还要爱你。可是我……”
他别别扭扭的样子实在令人火大，明明眼前花好月圆，他干什么非要在这里破坏情绪。然而林维夏忽然想起那天他所说的“名不正言不顺”，顿时哑然失笑。
叶瀚城见林维夏脸上一副无奈的笑，整个人局促不安：“你……你别……呃……是我……呃……”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维夏双手抱住脸。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叶瀚城，你赢了。我的心，是你的了。”
一瞬间叶瀚城的世界忽然变得无比安静，除了林维夏的那句话如晕开的水波纹一样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回响，他就只能听见自己如雷声般响亮的心跳声。这种感觉实在太虚幻、太不真实了，他要想个办法，证明这一切不是他的想象，而是真实发生的事。
他看着林维夏仰起的脸，那双好看的眼睛流光闪烁，正满怀期待地望着他。他抓住林维夏的肩膀，一转身，将她抵在墙上，轻轻托起她的下巴，重重吻了上去。
那吻和过往他们任何一个蜻蜓点水的般的吻都不一样，简直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林维夏完全无法抗拒他的攻城略地，她只觉得整个身体变得绵软无力，沉溺在叶瀚城风暴般的进攻中无法自拔。
幸福是什么？她想，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样子吧。
两个人缠绵许久，叶瀚城才恋恋不舍地将嘴唇从她的唇上移开，将她拥入怀中。他们的心跳声轰隆隆地相和着，由于缺氧而重重地喘着粗气。意识到这种尴尬的状况，他们俩又同时笑了出来。
“叶老板很野性啊！”林维夏的头抵在他的胸口，声音低低地说：“最近这些日子，我感觉你都变成一只鹌鹑了呢。”
叶瀚城翘起嘴角，微微笑着：“有句话叫‘近乡情怯’。好像感情也是这个道理。我越爱你，就越谨慎，越畏首畏尾，矫情起来连我自己都烦。你不知道我强忍着不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有多折磨。”
“幸亏前段时间工作很忙，还要去国外出差，我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工作里，才能让大脑少想你一点。但是晚上回到酒店，因为时差的缘故睡不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全是你。我就想，你会不会察觉出来我在疏远你。如果察觉出来了，你会不会难过，可是如果你根本没有感觉到，那我真的是自作多情到了极点。”
他轻轻抚摸着林维夏的头发，自嘲地笑了笑：“枉我平时那么自信，可是在你面前，我却觉得那些自信心一点渣都不剩。土匪妹妹，你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魅力吗？”
突然间，林维夏推开他，皱着眉：“差点就被你哄过去了！”
“怎么了？”叶瀚城有点摸不着头脑。
林维夏向他伸出手，表情非常严肃：“你去了一趟意大利，我的礼物呢？Prada、宝格丽、阿玛尼、芬迪，你至少带了一样东西给我吧？”
叶瀚城怔了怔：“这个……”
“连在机场免税店随便买个化妆品都没有吗？”林维夏吃惊地睁大眼睛。
“我……我不是那什么……”叶瀚城支支吾吾，焦躁地挠着头，感觉自己要秃：“我以为……我不会再……”
看着叶瀚城窘迫的样子林维夏哈哈大笑，感觉这幅画面她能记一辈子，以后可以随时拿出来取笑他。
见她大笑，叶瀚城才松了口气：“又逗我，你不知道这样很可怕吗？我刚才心跳都快停了。”
林维夏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
“哎，适可而止呗？”叶瀚城擦擦头上的虚汗：“不是我说，你的演技太好了，比小乔儿好一百倍。以后不带这样吓人的。”
“我演技哪里好？”林维夏好不容易忍住笑：“是你自己心虚罢了。”
“我发誓！”这位叶老板认真地举起手：“以后不管去哪里，一定给你带礼物。你就是让我摘下天上的星星，我也想办法做到。”
他的嘴唇周边还糊着林维夏的口红印子，说这话的时候尽管表情严肃，但仍旧显得一点也不可信。林维夏从地上捡起刚刚丢掉的手包，取出湿纸巾，帮他擦嘴：“唔，很有诚意，先听着吧。”
叶瀚城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大花脸，十分尴尬，接过湿纸巾，自己擦脸。林维夏笑眯眯地端详着他：“果然是叶萌萌，又好看又萌。”
心里问候了一万遍乔鸿嘉之后，叶瀚城才控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挤出一丝微笑：“以后这个名字，不许当着别人面说，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林维夏也挂着一脸讨嫌的微笑，故作天真。
“算了，不怎么样。”叶瀚城垂头丧气，把湿纸巾扔进垃圾桶，一脸委屈：“我还能怎么样。”
林维夏笑嘻嘻地走上前，再次圈住他的脖子，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轻声说：“那接下来……你家还是我家？”
听到这句话，饶是叶老板是个正人君子，也不禁瞪大了眼睛，眼冒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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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景和聂榆阳坐着司机开的车一起返回家里。两人一起下车，聂榆阳累得脱掉鞋子，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拎着鞋，光着脚走到家门口。她什么话也不说，定定站在那里，等着纪景开了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把鞋往地上一扔，就要上楼。纪景快走两步跟上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聊两句！”纪景声音低沉，像是在压着火。
聂榆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甩开他的手：“怎么？英雄救美的戏码没抢到，来跟我发脾气？我累了，没工夫陪你谈心。”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别跟我装糊涂！”纪景表情冰冷，脸上的肌肉僵得像被冻住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聂榆阳疲惫地坐在台阶上，靠着扶手。她看起来确实很累，脸上的妆也有点晕开，眼眶黑黑的。
“今天的签约发布会，你为什么要把夏夏设计的衣服说成是明年早春的主款？”
“我觉得她设计的那两套衣服很好看，想据为己有，不行么？”聂榆阳大大的眼睛瞟了纪景一眼：“如果有人早点把设计拿出来，我也不会这样做。说起来，你倒是该谢我。”
“少来这一套，你明明知道，夏夏的这两套衣服跟我们早春系列的主题完全不搭。单拿出来毫无问题，要是到了时装周，上了秀场，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对劲！”纪景因为愤怒声音有些颤抖，他攥着的拳头“咯咯”作响：“现在业内是看不出来，但是公司的设计师心知肚明，你这么做，让他们怎么看我？你置我的面子于何处？”
聂榆阳看到纪景发狂的样子，反而无声地笑了。她抠着刚做好的美甲，头也不抬，慢悠悠地说：“面子是自己挣的，设计总监同志。你到现在都拿不出做好的设计，有什么立场在这里跟我吵架？要是你的设计比小夏的好，那就用你的喽。回头记者采访，也没什么不好解释的，就说新设计更好，有什么问题？反而显得你更有面子，不是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纪景觉得自己根本吵不过她，顿时变得颓然。车轱辘话来回说，聂榆阳脑子灵得很，能说出一万种借口，显得她有理有据，还为公司着想。确实是他没有按时间拿出主款设计，这一点就是他的软肋，完全没有立场反驳。
聂榆阳挑挑眉，一副无辜的样子：“我想公司好啊？！还能想怎么样？你也是够奇怪的，竟然问我这种问题。”
纪景叹了口气，坐在台阶的另一端：“你要是想离婚，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但是你别拿公司开玩笑。”
“哼，公司是你的，也是我的，我怎么会拿公司开玩笑？至于离婚……”聂榆阳从手包里拿出女士香烟点上，长长地喷出一口烟雾：“我没想过，我劝你也别想。咱们俩就耗着吧，谁也别放过谁！”
纪景看了她一眼，僵硬的脸上居然挤出一丝笑容，在阴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我无所谓，可是你那边的那个人，能等吗？”
聂榆阳把烟灰弹在地板上，纪景不由地皱了皱眉。一个人如果对这个家没了感情，其他的一切也就不会太在意了。
“我的生活，和你没关系，不用你过问。”聂榆阳淡淡地说。
“可你毕竟是我的妻子，我……”
“怎么？觉得自己头上绿油油的，不甘心了？”聂榆阳冷笑一声：“那你以前当着我的面，跟小夏眉来眼去，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刀不扎进自己肉里，真是不觉得疼啊！”
提到林维夏，纪景的心就像被谁猛地一扯，生疼生疼的。当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站在自己身边的妹妹，现在又在谁的怀里？
“我和夏夏从来都是清白的，那些不过是你胡思乱想。至少在我和你结婚的这段时间里，我对你没有二心！”纪景突然觉得口干舌燥，难不成喝酒太多有点脱水？
聂榆阳把烟头往木地板上狠狠一按：“现在再说这种话，有什么意义吗？你觉得我会相信？”
“真的没法挽回了吗？”纪景突然说：“我们多给对方一次机会好吗？我知道以前对你疏于关心，之后我会一心一意对你。”
聂榆阳诧异地回头看了纪景一眼，纪景也正充满希望地望着她。
“你搞什么鬼？先打一棒子，再给颗蜜枣？”聂榆阳揶揄地说：“这戏反转得也太突兀了吧？”
纪景伸出手去，想要拉住聂榆阳的手，却被她躲开。他尴尬地收回手：“我只是觉得，我们还没到那一步，还可以挽救。”
“我真的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聂榆阳深深叹了了口气：“你让我的脑子也乱套了。”
“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吗？我对你已经失去信任感了。信任这种东西，一旦粉碎，就再也粘不回来，你懂吗？”聂榆阳回头看了一眼纪景：“你对我真有感情？别自己骗自己了。你不总说我在外面有人吗？这样的我，你还能接受？”
纪景垂着头，默不作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又莫名其妙对聂榆阳说出这样的话。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想怎么样，只是觉得一切都在变，而自己快要崩溃。他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任何可以让他停止下沉的东西。夏夏走得太快了，他抓不住，那抓住自己的妻子，可以吗？
聂榆阳见纪景沉默这么久，冷笑一声，起身想要上楼。
“今天晚上那个人有点奇怪。”纪景突然说。
聂榆阳低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那个人的穿着打扮都不符合我们今天这个party的着装要求，气质也不像圈内人。而且我跟保安去看了监控，他一进来，就四下张望，看到夏夏，直接朝她走了过去。后来我让人查了请柬，圣光百货的张董请柬到了，可是人却没到。后来他秘书特意打电话跟我说，张董今天有饭局，来不了，向我们表示歉意。”纪景若有所思地说：“你说，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弄到张董的请柬，然后故意混进这个聚会，调戏夏夏，究竟有什么企图？”
聂榆阳盯着纪景的头顶，双眼冒火，恨不能用镭射眼把他的头打掉：“你觉得这件事跟我有关系？”
“怎么会呢？”纪景回过头来向她微笑：“你可干不出这种事。看来还是得报警，让警察帮忙查查。”
“那你就报警吧！看谁敢动你心爱的妹妹！”聂榆阳脸色阴沉，大踏步地上楼，懒得提那长长的裙摆，任凭它拖在地上，把地擦得干干净净。
纪景仍旧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聂榆阳虽然累，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清早，她一早起床梳妆打扮，换好衣服便匆匆出门，直奔罗平的公司。
罗平正靠在沙发上抽烟，看见聂榆阳来，着实有点诧异，赶紧把烟屁股按进烟灰缸：“哟，一大早就来找我，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
聂榆阳嫌弃地看了看她旁边站着的一群小弟，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再加上气质猥琐，令人见了就心生厌烦。
罗平会意，挥挥手让小弟们出去。那几个人纷纷出去，有个乖巧懂事的，还知道把办公室的门给带上。
聂榆阳没好气地：“你这都养了些什么人啊？这么难看，都从哪找的？也真够不容易吧？！”
“长得要是像男明星，还怎么收账啊？肯定得是凶神恶煞的好。”罗平站起身拉着聂榆阳：“来来来，快坐，穿那么高的高跟鞋，多累。”
“你这地方太脏了，我就不愿来。”聂榆阳四下张望，看到一张椅子，一努嘴：“把那个搬过来。”
“得嘞！”罗平跟店小二似的笑着，欢快地把那椅子搬了过来，又扭身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把那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椅子擦了又擦。
聂榆阳这才勉为其难地坐下，也不废话，开门见山：“我问你，昨天我们聚会上闹事儿的那个人，是不是你派去的？”
罗平坐在沙发上，望着聂榆阳，眼睛滴溜溜地打转：“这个……”
聂榆阳一看他的反应心里就有了数，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有病啊？脑子进水了？那是我办的活动，你这是成心砸我场子？！”
“我是真为你好！”罗平一脸委屈：“早就看那个姓林的丫头不顺眼，找个人治治她。这不正好吗？连那个姓叶的也一块修理了。你该高兴啊！”
“我有什么可高兴的？你看看热搜，我们公司公关危机刚解除，这又上排行榜了。我是想给公司造势，但不想以这种方式出名！”聂榆阳狠狠瞪了罗平一眼，从包里掏出女士烟。罗平眼疾手快，赶紧拿起火机给她点上。
罗平一边点烟，一边陪着笑：“你先消消气，消消气。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别人还得同情你们呢。多打几分同情分，没坏处。你不是说那什么时装周就要开始了吗，这不正好！”
聂榆阳烦躁，感觉自己一脑门包：“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万一让记者知道这是你故意安排的，说我们炒作，可怎么办？”
“那记者是有天眼还是怎么地？连这个都能查出来？”罗平一脸油腻的笑：“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不可能有事儿。昨天你看那姓林的丫头一脸惊吓过度，怎么样？心里爽吧？”
聂榆阳乜斜着眼睛看了罗平一眼：“我没有你内心那么阴险。大家都是女人，我不会用这种方式对付她，太下贱了！”
听了这话，罗平虚虚地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唉，都怪我，怪我干这下贱事儿，下不为例！”
明知道罗平是在自己跟前演戏，但聂榆阳还是被他逗乐了。
“算了，你也是想让我高兴。”聂榆阳把烟掐灭：“这种想法值得鼓励，这种做法确实下不为例。以后你想干什么，多跟我商量一下。”
“只要你不生我气，我怎么都行！”罗平赶紧补充，认错态度非常恳切。
聂榆阳站起来：“行了，问清楚了我也没别的事儿，回公司了。”
“这就走？”罗平表情非常失落：“你轻易不来我公司，不多待会儿？”
“你这里乌烟瘴气的，我待不住！”
“我回头就让他们大扫除，买你喜欢的熏香，叫什么来着？什么马龙？”罗平一路跟着聂榆阳。
聂榆阳开心地笑着，拍拍他的脸：“是祖马龙，多学着点！”
在回公司的车上，聂榆阳反复想了一下。原本她那么生气，其实更多是害怕。她虽然年轻时候有点小太妹的意思，但也顶多是发发大小姐脾气，难缠了一点，但是违法乱纪的事儿她从来都不干。
罗平胆子太大，竟然真的找人去调戏林维夏，这要是被警察查出来，还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他那个所谓的小额贷款公司，警察一查一个准儿，要是到时候牵扯上她，那她的脸可丢大发了。
不过现在想想，罗平说得也对。林维夏不会想到这是有人故意针对她，要不然昨天在警察局，她那边也不会这么快就给他们发信息报平安。只要没有人继续追查，就不会有多大事。
想到这里，聂榆阳也放了心，给了一脚油，风驰电掣地向公司驶去。
令她意外的是，一进办公室，纪景竟然在里面等着她。
“你在这干什么？”聂榆阳不禁皱起眉：“我们两个没什么好说的了。”
纪景苍白的脸上竟然挂起了笑容，聂榆阳好久不见他笑了，此刻倒是心里一动。这笑容真是久违了。
“找你坐会儿不行吗？”纪景向她走来：“你说我俩就这么耗着，也不能真的相互谁都不理谁啊，那多无聊。”
聂榆阳觉得他怪怪的：“你怎么了？有事说事，别装神弄鬼的。”
纪景走到她身边，突然拿起她的小包，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你干什么？！”聂榆阳诧异，伸手要去抢，被纪景一侧身子让了过去。但令她更加吃惊的是，纪景居然从里面取出了一支录音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