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江中帝女
灵舟在江面上静静地漂浮着，而春枝翠叶却随着江水缓缓向下流去。
就如同生命在时间的长河中缓缓流逝。
只是不知道此时的春枝翠叶会不会在彼时被江流洗尽铅华，慢慢变成残枝败叶。
时光不可逆流，生命也如这春枝翠叶一样。
也许时间不可逆，江流不可逆，但是此时的江流中的灵舟却逆流而上。
那怕此时已经夜凉如水，水静如夜。
“顺则凡，逆则仙。”
林易细细品味这句话。
红衰翠减，春去冬来，物华冉冉休。
“也许，时间本来是万物身上的一部分，只是不断减少罢了。”
林易心中多了几分黯然。
月光下，厚重的江心石慢慢出现在林易的视线中。
林易神情忽然振奋起来。
“不知道这巨大的江心石在这里多久了，它是从上游冲过来的，还是一直在这里。
但是既然江心石都一直在江流中坚持，惊涛骇浪都未曾退却，自己又怎么可以畏缩。”
待灵舟靠近江心石后，林易借着月色仔细看了一下江石，顺便在刻了几个字：
“道心石
道若磐石，
心比金坚，
时光直下，
逆流而前。”
古剑在夜色中鸣响，剑气入石三分，游走成字，笔力遒劲，矫健奔放。
刻字完毕，月华高举，夜沉沉。
凉风袭来，寒意大增。
林易夜间多在船中休憩，今夜遇到江心石，便决定在石上休息一夜。
江石冰凉，表面光滑，还好体型庞大，有可供休息之处。
系好灵舟后，林易便在江石上打坐调息。
江涛隐隐，水声细细，江风拂体。
闭上双目，调整好气息，慢慢感受，渐渐觉得自己与夜中的春江融为一体。
“心随涛声远，意逐明月空”
只是此时月华太盛，难以入眠。
调息完毕，林易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了晴雯买给自己的玉笛，放到了唇边。
顿时春江上多了一种空灵婉转的味道。
笛声同江风一起悠扬，与春水一同缠绵，和江月一样空灵。
两岸的景色似乎变得朦胧起来，江水声也更加灵动起来。
“春花江畔湘水边，
笛声悠悠思华年。”
笛声绵绵，美景如画，林易随口偶得了两佳句。
佳句出口，却一下子失去了灵感，林易不禁暗自懊恼。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古人诚不欺我。
无奈之下，林易只好继续吹起玉笛。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江面上涌起了一层淡淡的轻雾，雾中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悦耳的琴音，有女子唱道：
“春花江畔月华边，
笛声悠悠思华年，
落花暗逐流水去，
相忘于江湖之间。”
林易一听，诗境优美，韵味悠长，竟然把自己的上半句续的如此之好。
定神向淡雾中看去，隐隐约约见到一佳人在信手慢弹玉琴。
“不知何方仙子在此，可否现身一见？”
林易好奇地问道。
“妾身打扰公子雅兴了！”
淡雾逐渐散去，露出一宫装少女窈窕的身影。
“腰比西施瘦一分，
玉容可比杨太真，
芙蓉出水纯天然，
唇开紫薇红几点。”
只见此女头戴金钗，身披霞衣，身材姣好，气质天然华丽。
不过年纪尚小，约十八左右，而且少了几分青春少女的活力。
她手中的玉琴古朴精致，怕不是一件凡品。
“方才听到姑娘续诗，意境虽好，却多了几分伤感，而姑娘琴音既美好，又多了几分哀怨，不知姑娘可有伤心之处。今夜月明风静，暂无他人，相逢即是有缘，姑娘有何伤心处，不妨向我倾诉。”
待两人的小舟靠近后，林易缓缓说道。
“妾身萧湘玉给公子赔礼了！”
少女向林易深深的行了一个万福。
“姑娘不必多礼。”
“妾身本是这春江中的孤魂野鬼，因听到公子悠扬的笛音，便情不自禁拨动了琴弦。但妾身本是凄苦之人，没有悦耳之音与公子相和，哀伤之感却破坏了公子的意境，妾身在此再次赔礼了！”
少女幽幽地说道。
“萧姑娘，你不必自责，世间本自有无限伤心事，倒是我一时兴起，笛声喜悦，倒增添了姑娘的伤感！”
刚才萧湘玉说自己是鬼灵，林易并不吃惊，毕竟他自己也能猜到了几分，只是不便用灵识感应陌生女子。
“我看姑娘必有极伤心处，只是姑娘既为灵体，为何滞留春江，没有化蝶转世而去。”林易不解地问道。
“妾身看公子气度不凡，必是修仙高士。春江风景虽好，但清寒寂寞，妾身也想化蝶而去，只是当年投江时，脑海受伤，魂魄不得不依附于玉琴之中，后化为灵体，方无法化蝶而去。
玉琴也在在上次战斗中受损严重，灵性渐渐失去。如今灵体难以得到蕴养，只怕很快就要散去。”
少女用凄美的声音缓缓道。
听着少女一一娓娓道来，林易慢慢将事情和始末完全了解。
原来萧湘玉是百余年前梁国的末代公主。
她本应和所有公主一样享受国人的尊敬爱戴，父母的痛爱宠溺，如意驸马的相依相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奈何生不逢时，当时的春江领域有大大小小的国家十几个，梁国在其中实力偏弱，而且长期积弱，最后萧湘玉的父亲也无力回天，兵败自刎于春江边，母亲不甘受辱，悬树自尽，萧湘玉自己最终也投江而亡，演绎了一曲国破家亡的人间悲剧。
随着萧湘玉悲戚的声音，那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无数少女梦碎的景象闪现在林易脑海中，让他久久不能自拔。
春江也慢慢陷入沉静中，江风也停顿下来，一时无言。
良久，林易听到少女道：
“今天承蒙公子不弃，听我倾诉平生心事，妾身非常感激！不过妾身将要魂飞而去，我想为公子弹奏一曲，以报知音之恩。”
说罢，少女抚琴而坐，随后动人的琴音流淌而出。
“春江愁
一江春水一江愁，
春江东去月满楼，
楼上佳人画新妆，
玉阑凭久空凝眸。
千帆过尽皆不是，
轻舟天外何处浮。
月华遥逐春水去，
江风暗送寒潮来，
……”
清丽婉转的低唱声和琴音天衣无缝的融合在一起，令人心神沉醉。
林易这时也情不自禁地把玉笛放到嘴边，一起合奏起来。
歌声，琴音，笛音叠加在一起，春江月夜化成了幻境，不止有明月，有江潮，还有无限变幻婉转动听的音乐构成的世界。
春江仿佛不再是那个春江。
过了很久，终于曲终境散，风平浪软。
“今天有幸在魂魄散去前和公子合奏，是湘玉三生有幸，公子还请多加保重。”
说罢，萧湘玉周围涌出来淡淡的薄雾，正欲归去。
林易心中一下子生出极为不舍的情绪。
“姑娘，请留步！”
林易急切的喊道。
“我与姑娘虽素味平生，但相逢何必曾相识，今日一会，我已经将姑娘引为平生知己，姑娘可否让林某帮忙查看伤势。”
湘玉一听，忙停下脚步。
“公子肯出手相助，妾身感激万分，但不管结果如何，还请公子不要伤到自己。”
湘玉感激地说道，她也不想看着自己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音传心声，从笛声中，她已经能感知林易的为人，况且此时自己离魂飞魄散已经不远，还有什么要矜持的。
“玉姑娘，那我就得罪了。”
林易靠近萧湘玉，用灵识一卷，把少女伤势查看几遍。
良久，林易收回灵识，沉默无语。
“不知妾身可否有救？”
湘玉怯怯的问道。
“玉姑娘，要解决你的伤势也不难，只要找到一件能蕴养灵体的灵器就可以，但目前我身上并未携带此类灵器。”
说罢，林易又思考很久，湘玉也变得神色黯然。
忽然林易脸色喜色闪动，旋即又黯然下来。
随后只听到林易沉声道：
“玉姑娘，还有最后一种办法，就是你的灵体进入我的识海中蕴养。但是恐怕需要你我签订生死契约。”
湘玉听罢，心中一喜，但旋即也明白林易的难处。识海是修仙者最重要的地方，一旦被外物入侵，很容易走火入魔，甚至被夺舍，记忆全失。
萧湘玉咬了咬贝齿，神色坚定道：
“湘玉愿与公子签下主奴生死契约，公子大恩，湘玉为奴为婢也难以回报。”
林易一听，只好点头。
本来他想与湘玉签订平等的生死契约，但是又怕湘玉的灵体经受不住平等契约的力量而提前消亡。
主仆契约比较简单易行，目前这只好如此了。
念及此处，林易就做了一些准备后，随后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张在灵坊购买的灵符，抛向空中，
手掐灵诀，灌入一道灵力。
两人仰望月华，口中齐念：
“无边灵洲，浩瀚仙界，金仙为证，我林易，我萧湘玉愿意结为主仆。
我林易为主，我萧湘玉为仆，共同缔结主仆生死契约，相互扶持，终生不弃。”
仪式完毕，林易和湘玉双眼对视，湘玉不禁有几分羞意。
“玉姑娘，那在下就先把你从玉琴中转出来，你一切放松就是。”
“一切依公子吩咐！只是公子叫我玉姑娘有些生分，我们结为主仆，公子唤我玉儿就可以。”
如此甚好，林易笑道：
“玉儿，那我们开始吧。”
一盏茶的功夫，林易便施法完毕，湘玉的灵体已经出现在林易的识海中。
见到林易的识海中仿佛有无数诗篇出没，湘玉不禁暗暗称奇。
此时明月逐渐向天边落去，林易也有些困乏，便打坐休息了。
江风习习，把人吹入梦乡，一夜无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