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小柔能感觉到自己在哭,很悲伤的哭,这梦真切的如同真实发生过一般。
被纷乱的,亦真亦幻的梦境纠缠,小柔能感知到自己的肩膀在颤抖,自己的心几欲跳出胸腔,可挣扎着惺忪睡眼想要清醒却总也醒不来的感觉,好似灵魂徘徊于身体与外界之间,令赵小柔恐慌,害怕,无助到了极点,却又无力去抵御。
直至一只温暖的手掌轻抚着自己的背;
直至自己好像枕在一个柔软的枕头上;
直至自己闻到了一抹儿淡雅安神的香气;
直至自己恍惚听到某个轻柔的声音:
“傻丫头,别怕,是梦而已,别怕……”
这声音很温柔,这香味很安心,不知是谁带自己走出了梦境,摆脱了梦魇。这一刻,小柔只想沉醉在这温暖舒适的一隅,殊不知,让她产生这种感觉的地方是上官清淼的怀抱。
在上官怀里,小柔被安抚得渐渐平息下去,那痛苦的神情也一丝丝舒展开来,只有泪珠顺着眼角滑下,打湿了上官的袍袖。
洛嬷嬷一回到屋内,就看到小柔正枕在上官的腿上沉沉睡去。随即蹙起眉头,忍住满腹牢骚,行至上官身前压低声音说:
“少爷,赵姑娘没事了,把她放下吧。”
其实上官很想就这么陪着小柔,看着她安稳地睡去,仿佛自己的心都跟着放松,跟着变得宁静恬适。
放小柔躺好,上官回身叮嘱洛嬷嬷:“妈妈,是尹姑娘,赵小柔早已病逝于雷霆山庄了,现在这里,只有尹—莳—雲。”
闻听此言,洛嬷嬷愣了愣,再回过神发现上官已经站起身朝卧房门口走去,只见他边走边抚平略带褶皱的袍袖,那里有一小块儿被打湿的印记。
“少爷,这袍子脏了,要不要换身新的?”上官为人好洁净,衣袍但凡弄脏一点,都要重换一件。
“不用”上官边说边踱出卧房。
洛嬷嬷心道,她的少爷果真是变了。
那是被小柔眼泪打湿的印记,不知为何,上官却一点都不介意被她弄脏了衣服,反而看着那湿印子笑了笑。
一向冷傲寡淡、睥睨世间的凌云公子,居然也衍生出这般小儿女心态,他却不自知这其实都是因为——爱。
……
“柔儿……柔儿……一定要等我,云哥哥…这就来救你……”
即便是昏沉不醒,云飞扬嘴里念叨的,心里记挂的,仍然是赵小柔的安危。
当得知暗算自己的是凌云宫时,云飞扬死了的心都有,他真是一时糊涂,竟会相信上官清淼的鬼话,那人曾说过赵小柔是块烫手山芋,他又岂会引火烧身?
想必上官清淼现在是后悔了,怕自己终有一日会把他们的交易告诉云毅,索性先下手为强,卖消息给黑水寨的水匪,借着打劫云家船队的档口让自己死于非命,而他上官清淼则设法解决掉柔儿。
上官清淼,你好阴险!云飞扬啊……云飞扬,你怎么这么傻,轻信了这个小人!
“相公,你看他没事么?他还在发热呢!直烧得胡话连篇。”
说话的女子看上去还是一身新妇装束,粉色的对襟窄袖袄,鸡心领口露出了里面大红色的中衣领边。
“他伤重在身能活下来实属不易,也不知道他因何至此?唉……看来咱们比他要幸福,起码我还有你陪在身边。”
给云飞扬身上的伤处换完药的男子,说完话转过头来,起身揽住身边的妻子,他周身那淡然的气质,倒有几分好似上官清淼。
自他们夫妻那夜经过黑水寨附近,发现了昏倒在山谷里的云飞扬,就把他带到了五子郡的一家客栈养病。
虽说他们也不想在此地多做停留,可伤重的云飞扬已经被救起三日了,却仍然高热不退,迟迟不醒,为了救人,他们也只好先在五子郡住下。不过他们夫妻想着,已经奔逃了千里至此,这一路上也没有被人认出,山高水远,那些人应该追不上来了吧。
……
琥珀和飘雪按洛东霆的法子,用轮车推着小柔在凌云宫四处散心。
前几日上官的激将法气得小柔厥了过去,洛东霆说还是先不要再刺激她了,这凌云宫内各处院落景致各异,涵盖四季风光,出来逛逛恰也是缓和情绪的好方法。
“姑娘,要说咱这凌云宫那可是有些来头的,据说这里本是前朝某位逍遥王爷的行宫,前朝战败后,这‘逍遥王’也不知所踪,故此才撇下了这里。”
琥珀一路跟在轮车旁,给小柔讲述着凌云宫的前世今生:“本朝开国之时又因国库空虚、百废待兴,故此先帝爷就变废为宝、物尽其用,将前朝遗留下的这些废弃行宫悉数拍卖,以资国库,这里呢,也就被咱老家主给买了下来。飘雪姐姐,是不是这样?”
她螓首偏头回问飘雪,抿嘴嬉笑,露出一双小酒窝。
如今,自己终于有机会,把从前人那里听来的有关凌云宫的种种事迹,再讲给新人听。
小琥珀当下宛如一个带徒弟的师傅。
“是——你说的都对。”看着小妮子单手负后,摆出一副老夫子的模样,飘雪故意拉长了音调,打趣她。
“嘻嘻……”琥珀一双忽闪闪的大圆眼儿,霎时眯成了两道弯月牙儿。
她又拍拍小柔肩头,也未瞧她,伸手指了指这环山游廊和顶层的院落,复又接着说道:
“姑娘你看,上面那层都是主子们的住所,原先夫人在世时,洛嬷嬷因为要随侍在侧,所以也跟着住在上层,后来夫人过世了,洛嬷嬷才搬了下来。但是自打洛东霆回来后,他就住进了洛嬷嬷的房间,他说顶层清净能让他安心钻研医药,”
说道此处,琥珀好似想到什么,自顾发起牢骚:
“哼!我看他就是想过过主子的瘾,好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