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为兄弟之后,四人更觉融洽。
只是一连在安贞节的军帐住了多日,四人的打算依然未决。安贞节还是隔三差五便安排宴会舞乐,让四人既感到有些乐不思蜀,心中又有些过意不去。商议了好几次,安思顺和安禄山依然都主张下定决心辞行离开,可安孝节则主张留在岚州发展,而安又贞又没有明显的表态,何况大家也没有下定决心各自散伙,所以竟而一直没有达成统一的意见。
又是一个晚上,安贞节再次邀请了兄弟四人和军中其他一干人等来到军帐赴宴。不便推辞,他们便只好又去参加。
大家本都没有抱太大戒心。但是落座之后,细心的安又贞却发现今天受邀的将士之中,有两三个人未曾见过面,而且姿态神色都有些可疑,即便是端酒杯敬酒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也总是飘忽着,并且时不时向他们这个方向瞟来。
安又贞不由感到疑窦丛生。
不一会儿,其中一个可疑的将领起了身,在大家都没太注意的间隙悄悄移动到了安贞节的身后,俯下身在他耳边耳语一番,安贞节随即也压着手抵在嘴边向那人嘱咐了几句,那人便点点头出去了。
尽管这些动作都很细微,却还是没能逃过安又贞的眼睛。
“大哥,我出去小解一下。”安又贞同安思顺说道。
“好的,早些回来。”
“得令!”
出了门,安思顺四下寻找,忽然见得方才出来的那员将领正步履匆匆向前赶着路。安思顺便在后面小心地一路跟随。
到了一个营垒旁,见得四下里没有旁的士卒,安思顺悄无声息加快速度跟了上去,而后掏出了匕首抵在了那将领的腰上。
“站住,不要回头,要不然现在我就杀了你!快说,你究竟是什么人,要到哪里去,有什么阴谋?”
“好汉,误会啊,我就是家里有些急事赶着回去处理一下。”那人举着手,停在原地吓得没敢动作。
“你以为你编这种胡话就能瞒过我吗?快说实话,不然现在就让你永远躺在这儿,哪里都去不了。”
“不不,好汉饶命,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实不相瞒,我也是突厥人,我的家人现在还在右贤王手上,我不敢不从啊……”
“少废话,让你说去干嘛了,不要拐弯抹角!”
“好汉,其实我只是突厥右贤王麾下的一员小佐将,这岚州军别驾安贞节投靠了右贤王已经半年有余了,我是遵照安排暗中在这边军中潜伏下来,以作为将来策事的内应。前些天,右贤王忙着收服安氏部落,结果不料却从营中逃走了几个安族宗亲的子嗣。原本右贤王想法设法吞并安氏部落就是为了削弱安氏部落的影响,进而挑动起唐人和突厥的对立。这个节骨眼上,这几个崽子杀人又叛逃,对抗归顺的意图很明显,这让右贤王大为恼怒,于是才下令多方搜查,务必将他们掳回来。结果没曾想到他们竟然误打误撞跑到了岚州。”
“杀人?”安又贞有些疑惑。
“对,杀人,而且被这几个小子杀死的正是早就被贤王鼓动,归顺之后准备用以镇抚安氏部落的人选。”
“杀人?还有呢,你现在还没有回答去干什么?再不说休怪我不客气了!”
“别别,其实安贞节早先也秘密收到了右贤王的搜查令,不过倒是并没有在意,因为毕竟没有想到过这几个娃娃会在草原绕了那么远出现在岚州。可是他们却偏偏出现在了这里。于是这安贞节这才一面想法设法阻滞他们离开,一面派人通知了右贤王。追捕的突厥小队一会儿就会到达,我提前出来就是为了前去接应他们。等到擒获了他们,安贞节便又可在右贤王那里记上大功一件。壮士,若不嫌弃你也归顺我们吧,这次功劳也算你一份,右贤王是不会亏待的……”
“好生卑鄙的手段。感谢你的配合,不过还是只好先委屈你一下了。”说罢,安又贞举起刀把奋力一击,正中这个突厥将领的太阳穴,那将领便瘫软昏死了过去。
“还好当初随大哥学了这一招半式,看来以前确实误解大哥了,只怪自己学得不够用心,掌握的技艺还远远不够啊。”
安又贞将那突厥将领拖到一旁的堑沟里,用一旁的柴草盖了起来,便赶紧返回了军帐。
“大哥,我回来了。”坐定之后,安又贞向安思顺说道。
“一个小解怎么去了那么久,错过了好些精彩的节目。”
“大哥,刚才我的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兴许是什么吃坏了肚子,所以就多耽搁了一下。”
“嗯,下次吃东西自己多注意一些。”
“明白。”一边说,安又贞一边抬起头又悄悄向上面看了一眼,发现安贞节果然神情有些不自然。似乎还在等待接应的突厥人的消息。
“哎呦,大哥,我肚子疼得厉害,不行了不行了,赶紧扶我一下。”
突然安又贞躺在地上打起滚喊叫起来。
这可不得了,安思顺和安禄山赶忙上来扶他,安孝节也撂下了酒杯上来帮忙搭手。
“怎么了,四弟,没事吧你?”
“不行了不行了大哥,疼得要命,劳烦你们还是先送我回去吧。”
“那好吧。大哥,我们先失陪一下,又贞好像是今天吃坏了什么东西,我们先把他送回营帐,一会回来我们再继续畅饮。”安思顺向安贞节说道。
“好吧,照顾又贞兄弟的身体要紧,赶紧送回去看看他犯了什么毛病。不过不打紧,也不必劳烦你们亲自去送,我差人把他送回去便是了。”
“不用了,不劳烦军中的弟兄了,大哥,还是你们来送我一程吧。”又贞揪着脸无比痛苦地说道。
“算了,还是我们去吧,他自小跟着我跟惯了,何况不看看他的情况,我这饭食也吃不放心啊。”
“也罢,你们就先把他安顿好,再来共欢。我着即命人去寻军医,一会去你们的毡房为又贞兄弟诊治。”
“那谢过大哥了。”言毕,兄弟三人扶着安又贞出了大帐。
向前走了大约有了一段距离,来到了一个马棚附近。安又贞在搀扶之下几次回身,在确认后面没有人跟来,他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在三人的诧异目光中说道:
“抓紧时间,兄弟们,赶紧跑,现在没时间解释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三人错愕在了那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安思顺比较了解弟弟,知道他是一个严谨细致的人,不会凭空生事,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了什么突发情况。
“不管了,走!”安思顺对安禄山和安孝节命令道。
容不得迟疑,四人立刻打开马圈的栅门,各自骑上一匹马,拉起缰绳向营门疾驰而去。
所幸营门还没有关闭,守门和巡逻的卫兵也都正困倦,有气无力地守着大门。
突然身后“滴答滴答”的马蹄声响了起来,声音逐渐靠近,守门卫兵勉强打起了精神,准备拦人盘问,谁知来人竟骑着马没有减速,径自从身边跃了过去,以至于守门的卫士都有些木然,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登上营门瞭望台敲响了警报钟。
营帐里,诸将和舞女都已经先行告退了,还在一面等着安思顺他们回来继续赴宴,一面焦急等待着接应的突厥小分队消息的安贞节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赶紧跑出营帐,大呼道:
“快来人啊,抓反贼,突厥奸细逃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