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佑可随着偌安和古塞的身影走进人群里，他们在城堡的角落里坐下。外面依旧不平静，只是在此休息的人都疲惫了，也放弃了奔逃。
卫辰惜跟在欧佑可身后，他们绕过身旁的人，来到偌安和古塞休息的位置。
偌安躲在古塞的怀里哭泣，他一手抱着女孩，一手抚摸偌安的头发。只有他没有放声哭泣，或许是因为此时的他不得不显得很坚强。
“偌安。”欧佑可慢慢靠近。
偌安依旧躲在古塞的怀里。欧佑可想着，她兴许还在为洛奇的死伤心难过。
“偌安，没事了。”欧佑可来到她面前蹲下，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脑袋。
就在触碰的瞬间，他的手穿过了偌安的头。
那一种无法触碰的感觉，令他不由得震惊。他不敢相信的尝试第二遍，还是无法触碰。
“偌安。”古塞说道，“没事了，别难过。”
欧佑可看着古塞的眼睛，他的眼里似乎只有偌安的存在。
欧佑可像是明白什么的站起来，他环顾四周，不经意和一名妇女怀里的婴儿对视，顿时婴儿放声哭泣。
耳边传来偌安微弱无力的声音，“哥哥——他死了。”
这句话在欧佑可的耳边回荡，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
“我死了？”欧佑可显得有些站不稳，“怎么会？我怎么会死。”
他看向周围的人群，除了从哭泣的婴儿眼神里能看到自己的身影外，其他人均对他熟视无睹，又或者说，在他们的眼里，他好像并不存在。
欧佑可继续环顾，身后一个黑色身影引起他的注意，是刚才那人。
“你看得到我。”欧佑可凝视他的眼睛。
卫辰惜没有言语，他凝视的眼神里透露着怜惜的神色。
“为什么你能看得到我？”欧佑可慢慢靠近，他终于看到了卫辰惜眼里的泪水，“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卫辰惜张开嘴想要说话，声音还是止在喉咙间没有出来。
“我死了，对不对。”欧佑可再一次确认。
卫辰惜难过地点点头。
欧佑可终于无法再压抑自己悲痛的内心，他转身离开，从卫辰惜的身旁擦身而过。
卫辰惜站在原地不知道有多久，他一步也没有离开，等待着外面的呼啸渐渐消失，照进城堡的阳光慢慢消散。
他停滞在这里许久许久，他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还记得自己在人间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看到了天堂，然后陷入了很长很长的梦境里。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记起了过去的所有事，从出生到死亡，甚至于包括他死去的那一刻。
卫辰惜终于体会到欧佑可在看着他的时候心底那种愧疚到不敢面对的情绪，现在的他对此无话可说，却也如此不舍。
与白天不同，黑夜显得尤其平静。卫辰惜来到坍塌的废墟中，月光照亮了石堆，他来到一块石头上坐下，他想着或许这里的死寂也会给自己的内心带来一分静谧。
卫辰惜从口袋里掏出口琴，他吹奏起熟悉的童谣。他还记得每一次在草地上奔跑，这首曲子都会在树下响起。他也记得树下熟悉的身影，是位年轻漂亮的母亲。
旋律在他的耳边回响，一个升调重复四次，另一个升调重复四次，第四次的时候，声音回转，他的记忆终于也在声音的停止落幕。
“这是什么曲子？”
卫辰惜回头看去，石头下的影子里走出一个身影。
“原来是你。”卫辰惜松了口气。
欧佑可来到他的身旁坐下，“你以为是谁？”
“没有——”卫辰惜欲言又止。
“我不是有意来打扰你，我是听到这首曲子才来的。”
“你听过这首曲子？”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听。”他看向卫辰惜，“但好像其他人都听不到。”
卫辰惜没有说话。
“就好像他们看不到我一样。”欧佑可继续说，“我叫欧佑可。”
“我叫卫辰惜。”
欧佑可凝视着他的眼睛，“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确实和他们不一样。”
“你能从那些怪物手里把我救出来。”欧佑可的语气里显得有些兴奋，“所以你一定能救他们，是不是。”
“我不知道。”
“为什么？你不是做到了吗？”
“这是个意外。”卫辰惜的眼里透着不舍，“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所以才……”
欧佑可避开卫辰惜的眼光，他的眼神里透着失望的神色。
卫辰惜压抑了许久，他勇敢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声音传到欧佑可的耳朵里，仿佛什么触动了他心中的琴弦一般，拨动的声音像一股暖暖的流水化开，酸楚地让他想要哭泣。
他尽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但眼泪还是不听话的从眼睛里流出，就像不想灌在心底一样的倾泻。他终于还是卸下了坚强，在哭泣面前，谁都显得无比软弱，如同没了壳的蜗牛，再也无法保护自己了。
这是卫辰惜第二次看到他哭泣，只是这一次卫辰惜不由得心中充满愧疚，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做错了什么。或许对他来说，离开要比现在这般活着要更为舒坦些吧。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欧佑可擦干了眼泪，他回到一开始的坚强模样，但他不坚强的内心却在对卫辰惜信任地吐露：“从我们被抓来的那一天起，洛奇和米娅的父母就一直在保护我们。”
“那时候的我显得很害怕，我害怕自己会死去，也害怕失去偌安和古塞。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些回忆在我看来很幸福，所以我每天都会回忆，希望有一天能够回去。”
“可是我终究是懦弱的，在看到其他人死去的时候，我害怕极了，我甚至躲起来不愿逃跑。”
“但任凭我如何害怕，洛奇和米娅的父母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要带我们离开。我很奇怪的问他们，他们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
“可是洛奇的父亲却告诉我，当你有想要珍惜和保护的人时，你就不得不坚强，即使内心如何畏惧，自己也要挺身而出，因为你所珍惜和保护的人都在依赖着你的肩膀，有你在，他们才会安心。”
“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了为何要坚强，也唯有这样，我们才有继续活着的希望。”
“但任凭他们如何坚强，最后还是败给了现实。先是他们的父亲，再是他们的母亲，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从那一刻起我身后的弟弟妹妹们全都要依靠我。我再也不能躲避，只有勇敢的走在前头。可我还是失败了，然后是洛奇，再然后是我，都输给了带来恐惧的灾难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