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被批准留在章嘉身边直到月子结束。
当初口口声声说一定会好好爱这个孩子的章嘉,她的爱早在那十月光景里消耗殆尽,最终不忍的还是章蘅,孩子被带走后会怎样活着没有人比他更能感同身受。
他说“我们走吧,带着孩子。”
章嘉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疯了?带上他?没有他我们会有很多钱,我不要他,我不要带上他。”
“当初我劝你把孩子打掉,你不听,你说你会好好爱他,这就是你的爱?”
“我把他生下来就是对他的爱,他成长在一个有权有势,无忧无虑的家庭里有什么不好?我这是为他好。”
“为他好?你想过我的童年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这孩子会重蹈我的一切,生不如死的感觉就像如果他提早知道一切的话一定也会求你不要把他生下来!”
章蘅开始收拾行李“我们去汉城,离开这儿,走的越远越好。”
章嘉看都不愿看一眼那孩子,章蘅只好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抱着未足月的孩子,趁天色迟暮,打车直奔车站,两张到汉城的票,离开时他们心里都如释重负。
到了汉城,他们用仅剩的一点积蓄租到一间两室公寓,章嘉不愿意给孩子喂奶,她身材容貌大都恢复如初,怎么可能愿意给孩子喂奶最后落得两团垂至肚脐的胸脯肉。
但奶粉对两个零收入的人来说实在太贵,章蘅无法,只得做黑工,起早贪黑赚那一两千微薄薪资,一月下来,开销用度,钱几乎没有富余,非但没有,还有章嘉这个无底洞待填补。
她从小娇生惯养,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即便章子明锒铛入狱那一段时间,她有母亲私产维持生计也算吃喝不愁,后来傍上富商,生活一度又回到从前最鼎盛时期,现如今忽然拮据,她吃不到菲力,用不到香奈儿穿不成名牌,又有个白日哭夜里哭的小讨债鬼,心情一日糟过一日,见到章蘅首当其冲一句话就是“我们有钱了吗?”
章蘅摇头,去看饿的哇哇直哭的章郁。
章嘉大概一整天都没给他冲奶粉,章蘅皱眉,一言不发去厨房冲奶。
章嘉跟进来,从后面抱住他已经足够强壮的身体,两手环住他的腰,踮起脚在他耳后道“你打黑工能赚多少?不如你放我出去,我来挣钱,好不好?”
她只是想去掏他口袋里的钥匙,章蘅察觉到她意图,抓住她双手把人推出厨房“不用你挣钱,我是男人,我可以养活你们。”
“男人?”章嘉再次贴上去,她的唇若有似无的略过章蘅的“噢,你十五岁了,你是男人了,可是,你只是名义上的男人,你还不是真正的男人。”
在她下一步动作还未来得及做之前,章蘅把她从自己身上拽下来“如果你真的闲着没事做,大可以学着自己照顾孩子,你是他妈妈,而我并不是他爸爸。”
“你想做他爸爸?”
章蘅躲闪着章嘉诱惑眼神,他已长大成人,章嘉的意思他再清楚不过,他爱她,可在不能给她任何生活保障之前,他不能跟章嘉有任何关系。
“他的爸爸是混蛋……可我不是。”
章郁哭声渐弱,应该是哭累了,章蘅拿着奶瓶推开章嘉。
喂完奶,不需人哄,章郁自己便沉沉睡去。
章嘉半夜爬到章蘅床上,钻到他硬邦邦怀里,感受他沉重压抑的呼吸,过了半晌,章蘅翻身背对她,呼吸声依旧沉缓。
“章蘅,你养得起我和章郁吗?”
章蘅坚定回答“养得起。”
“是吗?我要吃最贵的餐厅,穿最贵的衣服,戴最贵的首饰,这些你都能满足我吗?我花钱如流水,付款只刷卡,现金从来只用来付小费,这样你还能养得起我吗?还有章郁,他要用最好尿不湿,喝最有营养奶粉,小孩子生病稍不留神就致命,你有看病的钱吗?”
生活方方面面,只有一字真经是至理——钱!
章蘅肩上背负着一个男人的养家重担,他总是比别人经历的多,经历的早,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只做最无坚可催的王者,无人能阻止他走向神坛。
为章嘉掖严被角,他吻上她额头“我可以的,相信我,我会让你过得很好。”
章蘅从不食言。
第二月,章嘉户头就多了三万块。
钱从哪里来?别忘了他智商超过一百八,想要钱只要找对方法,稍微动动脑子,就大把进账,动画是他看一遍就会玩儿烂了的,有人肯用他,钱自然少不了。
生活有所改善,可那孩子一天天长大,对他们两个谁来说都是一触即发的情绪导火索。
章嘉想把孩子送去孤儿院,章蘅再三犹豫——那是他和章嘉之间唯一的阻隔,可他也清楚,如果章嘉选择和他在一起,他们永远不会有孩子,且那是个命运和他一样悲惨的孩子,他再厌恶也无法坐视不管。
章郁两岁的时候已经能跟着早教语音咿咿呀呀的叫爸爸妈妈了,他管章嘉叫妈妈,叫章蘅爸爸。
章嘉恨透了这个孩子,她动手打他让他闭嘴,章郁一劲儿的哭,哭声叫出正在浴室洗澡的章蘅,他也不耐烦哄孩子,抱着他去了一边,丢给他一些毛绒玩具就去安抚章嘉。
“章蘅,你把他弄走,我不能看见他,我讨厌这个孩子,你把他弄走。”
太轻易承诺出口的爱消失的也太快,即便她曾怀胎十月生下这个孩子,可那份出生前大义凛然的爱已经不复存在。
“人人都说母爱最伟大,为什么你不能分哪怕一点点的爱给他?”
他身边两位母亲,对自己的儿子不闻不问,甚至残忍漠视到要去伤害的地步,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备受煎熬的活着,可她却没有一点点怜悯之心,难道孩子真是无关紧要的?比不上她们自己的荣华富贵?
“可是你也不爱这个孩子……你也恨不得他消失不是吗?我们意见统一,把他弄走我们谁都解脱。”
章蘅仍是不肯。
章嘉开始从那时起来去每晚做噩梦,嘴里喊着“不要不要”然后满头大汗从梦中醒来,章蘅想睡个安稳觉也成难事。
后来,他给章嘉买了安眠药,章嘉吃他也吃,只剩没给章郁也喂两颗。
在这种极度不安的环境下,章嘉精神几近崩溃,而章蘅也日日夜夜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厌世嫉俗,情绪低落的病症日益凸显,他也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自己的导师付老。
付老偶然间看到他手臂一条狰狞的伤疤,还未结痂,问他怎么回事,章蘅避而不答。付老一直留心章蘅的情况,那些伤口总是还未痊愈就又添新伤,终有一次他带着章蘅到医院处理伤口,为他做精神检查时发现了他的抑郁症。
他有多痛苦,他有多难过,他有多折磨,他有多煎熬,他的一切没人能懂,上天苛待他那么多,他咬牙坚持,他付出一切,可他得到了什么?一身伤病,还有心口长长深深的沟壑。
那之后吃药成常事,夜晚总需要用大把药辅助睡眠,梦里世界黑漆漆,四面八方的谩骂还有背后盐水里浸泡过的长鞭,醒来又是什么?章嘉的哭哭笑笑,章郁的哇哇乱叫,他是谁?他难道不需要人关心?不需要人保护?
章郁三岁的时候,章蘅要去学院进修,家里只剩章嘉,她连自己都无法照顾,更诓论让她照顾章郁。
于是章郁被送进寄宿学校,而章蘅学习之余还要腾出时间来照顾章嘉,章嘉理所应当接受这一切,她认为章蘅是在还债,而章蘅只是想照顾她,当做爱人一样照顾。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章嘉情况好转,她会主动去看章郁,心情好些的时候甚至会带他一起玩儿,对于章蘅,她更多的却是依赖。
她习惯不管遇到什么事都给章蘅打电话,家里停电了,她怕黑,章蘅哪怕正在课堂也要立马赶回去,她经期肚疼,章蘅寸步不离守着她,她煮饭烫到手,小伤也要医院住一晚。
一切喧嚣浮躁似乎都在此刻止步。
“他喜欢他姐姐?”
事实脱轨,真相离节,程一漾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叶徽知道他过往时的心痛。
“章嘉恨章蘅的母亲害得她家破人亡,可在她母亲要卖掉章蘅的时候她心软留下了章蘅,章蘅一直感激章嘉,章嘉对他的影响是一辈子也无法泯灭的,他们有共同脆弱的灵魂,依偎而生,不可分割。”
“他小时候……过得比我还惨。”
比起富裕却痛苦的生活,贫穷但幸福的苦难已经算得上是幸运了。
“这是秘密,你要记住,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出来。”
“我不会说出去的……可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章蘅需要一个能带给他快乐的人,章嘉只会让他越陷越深。”
程一漾忽略那一部分显而易见的答案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章蘅喜欢你吗?”
程一漾摇头“你刚说过他喜欢他姐姐,现在又说喜欢我,谎话要编圆了才能说,你别把我跟你们相提并论,我是路人甲乙丙,只想混吃等死过三年。”
“章嘉给他的负担太重了……一漾,哪怕作为朋友,你能不能多陪陪他?”
“我?不是说赵馥是他女朋友吗?这话你跟她说去,回头我再成插足别人的第三者那就说不清了。”
“赵馥是一厢情愿,章蘅用心对待过的女生,只有章嘉……和你。”
程一漾如被雷劈,叶徽是讲什么意思?一颗心能够同时喜欢两个人?简直天方夜谭?那是不是要恢复一夫多妻制?法庭上义正言辞跟法官讲,我左手右手两个女人都是一生挚爱,那该怎么判?按一三五制度分配所需?
好伟大政策!
现下情况更劲爆,跟同父异母姐姐相爱,程一漾能接受也并不排斥,可现在有人说章蘅同时也喜欢她?
或许他们都生错朝代,三妻四妾伦理纲常薄弱古代才是好去处。
程一漾拒绝——朋友也要把握底线,她无法接受章蘅非同寻常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