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其他三人都回家了,只有小叶一人留在寝室。周五的晚上,小叶收到祝谷声的消息:
“我现在在图书馆,如果想来感读书,可以来找我,这里不用预定座位。”并附上了一张桌上摆着冯友兰《中国哲学史》的照片。
小叶在军训期间就和同学去过图书馆,但预定座位的系统怎么也弄不明白,所以就放弃一直没去。小叶觉得果然有贵人相助,同时内心又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觉,便带了几本书向图书馆赶去,虽然已经入学两个多月了,但小叶的路痴是绝对不允许她能找到没去过十次以上的地方的。她掏出手机:
“那个,我有点路痴,可能找不到图书馆。”
那边立刻回复:“你要是想来,什么都能克服,看来还是你想来的欲望不强烈。”
小叶终于找到了图书馆,按照祝谷声的指示上到六楼的工具书阅览室,小叶此刻的心情很是激动,大学之前她都没有真正进入图书馆。推开门,屋里除了两三个人抬头看了看她外,其他人都在安静地看书,小叶被这庄严的气势镇住了,轻手轻脚地关门向里面走去。在靠窗户的那一排,小叶看到了祝谷声正在低头看书,眉骨很高,显得眼睛十分深邃,两条细黑的眉毛因思考而紧皱,整个脸苍白而瘦削,没有一点多余的肉,但额头饱满,看上去比同龄人成熟得多,一身老式毛衣又增添了股颓废气质。
小叶走到他对面坐下,发现他旁边坐着王桐,便和王桐打了招呼,王桐先是一愣,接着很热情地摆手。祝谷声没有抬头,依然一边看书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不时地用毛笔杆似的手指敲打着额头。
小叶从书包里拿出图书馆借来的甲戌本《红楼梦》,开始做读书笔记。她用左手扶着额头,右手在笔记本上抄录,时不时地透过手指缝偷瞄对面的祝谷声,一直在认真投入地看书。小叶在入大学之前还从来没见过有男生会像这样安静沉稳喜欢读书,况且还是在这么年轻的年龄。小叶开始联想,竟然把祝谷声想象成钱钟书:“嗯,你看他,看书那么投入,为人又很沉稳成熟,肯定也是很博学的,他认真的时候,仿佛时间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佩服,佩服!”小叶心里这样想着,又因把自己想象成杨绛而羞愧。“呸呸呸,什么跟什么啊,他是钱钟书是可以的,我怎么会是杨绛呢!”
两个小时后,有人喊闭馆了,屋内的人便开始收拾起来准备离开,而祝谷声还在低头写着什么,全然不顾管理员的一催再催。
祝谷声叹了口气,嘴里嘟囔着:“怎么这么快?”便开始收拾东西,小叶和王桐早已收拾好站在旁边等他。
“走吧!”说着祝谷声便走在前面出去了。
三个人并排下楼梯,祝谷声问到:“怎么样,还习惯这里的氛围吗?”小叶刚要回答,王桐说到:“大爷,小学妹这么厉害,当然能习惯啦!”说着挽起小叶的胳膊,走到前面,回头对祝谷声说:“大爷,这回我上图书馆可有妹子陪了,不需要你了!”
“行行,那你再挂五科可别来找我上自习!”祝谷声笑着说。
王桐哼了一声,低声对小叶说:“大爷这个人可怪着呢,你要是经常来这自习,那你得有心理准备,别说我没告诉你!还有啊……”
祝谷声追上来打断了王桐:“你又在那说我坏话了是不是?”
“哼,我们女生之间说话,你插什么嘴?学妹你说是不?学妹你咋这安静呢?”
“你以为所有女生都像你似的呢,人家小叶是有教养,不愿与你同流合污,正消极的反抗!”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呗!”王桐笑着对小叶说。
“哈哈,没有啦……”小叶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祝谷声和小叶把王桐送到了17舍,离18舍还有一段距离,祝谷声坚持要把小叶安全送到。
“今晚上自习时看你在看《红楼梦》,那,我有几个问题要考考你。”本来祝谷声的成熟稳重就让小叶有些压力,此时又扮演起小叶最怕的老师的角色出考题,小叶顿时紧张了起来,拼命回忆刚刚做的读书笔记,争取在他开口前背下来点。
“第一个,你知道《红楼梦》共有几个版本吗?”
小叶心中暗喜,读书笔记上恰巧记了,便脱口而出:“有甲戌本,已卯本,庚辰本,现今流行的多为庚辰本。”
“嗯……说对了点,应该说《脂砚斋评本》分为这些。第二个问题,你还记得开篇诗吗?可不是‘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啊!”
“我就记得什么……‘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好像。”
“有这句,不过我喜欢它的上一句,你要感兴趣回去查查。第三个问题,你知道宝玉为什么喜欢黛玉吗?”
“有很多,心质高洁啦,才华横溢啦,真性情啦,懂他啦……”
“对,懂他,所以宝玉才格外爱她。”
到了18舍楼下,祝谷声说:“其实宝玉和黛玉很相像,如果他们能在一起应该会很幸福。”
小叶跨上台阶,回头说到:“我倒觉得相像的人在一起不会幸福。”
“为什么?”
小叶没有回答,直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