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开春,北冰国却仍旧夜凉如水,倒也算应了国名。
云倾倾接着烛火,看着那包衣物,犹豫再三,把它放在了角落。
算了吧。
就当是她的一时冲动。
只是……对于爹爹的答案,眼前的结果,并不是那么满意呢。
如若要去雪云城的话,估计是最近就要启程了,倒是也有几分期待。毕竟……是自己没见过的地方。
正月十五,皇城依旧热闹,市民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战争的来临,并且不断的靠近北冰国。而夜晚更甚,云倾倾记得往年的时候,她还喜欢带着若昕锦棉几个丫鬟,买上几盏纸糊的灯笼,然后穿梭在人群中,知道困意席卷,回来后就能够一下睡到第二天天大亮。
“小姐今年……不去看花灯吗?”云少卿似乎还记得云倾倾往年的习惯,说话的自然是若昕。云少卿是从来不会去那么人潮拥挤的地方的,往年最多被帝轻悠缠着,才会去那么一两次,回来便是一幅生无可恋的死尸脸。
锦棉跟着也点头,这可不像是云倾倾啊。
她从前向来会抓着一切能出门的机会的。
还是说,出去的久了,就会渐渐地对外面失去兴趣了吗?可看样子,也并不是啊。若昕姐姐这么多年来,就依旧乐忠于这样的活动。
锦棉若昕都在,锦玉自然是没有插话的资格的,但是她的目光却依旧暴露了内心的渴望。
环顾了几个丫鬟后,云倾倾终究是松口了:“去吧。”
只是不知为何,今年的时候,对于这些已经没有多大念想了,而往年的画面,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小姐你看这个,这个漂亮吧?”锦玉指着一个花灯,显然是喜欢的很。
云倾倾看着,上面绘的是一丛花红柳绿:“有点花哨了吧?”
“有吗?”也就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几种颜色啊。
只不过锦玉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买不买,买什么,终究都是云倾倾说了算的,她也只能默默放下手中的花灯。心中却是疑惑,往年云倾倾也不是不喜欢这样的花样啊?
“买了吧。”看着锦玉毫不掩饰的神色,云倾倾眼中多少带上了笑意。
锦玉便立刻欣喜起来,然后开开心心付了钱。
若昕看上的是朵莲花,云倾倾依旧是允许了。只是如今看的时候,多少觉得,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不假。可世间,哪有那么多想荷花这般的人。
常言道,人是泥做的,所以人生来就带着灰尘,想要完全洗涤干净,那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锦棉不动声色,一路上似乎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云倾倾却看见她一直盯着一盏空白的灯笼。显然,那是铺子主人太忙,还没来得及画些什么。
云倾倾问:“喜欢吗?”
锦棉低下眸子,摇了摇头,不过是个没完成的而已,只是……似乎真的很适合她。一片空白。
“婆婆,这个灯笼我买了。”云倾倾已经先一步道。
等了一会儿,买灯笼的婆婆忙完了,看见云倾倾指着的灯笼,愣然:“姑娘,那是个半成品,糊着的纸太薄了,怕戳破了,就迟迟没画上去东西。”
“这样吧,一个灯笼是三个铜板,我再买一个,然后加上这个给婆婆五个铜板,总可以了吧?”
卖灯笼的婆婆衡量了下,松了口:“好。”
云倾倾打眼望去,就看见一只不怎么引人注目的鸟,却画的栩栩如生在灯笼上。
“就要它了。”
“姑娘好眼色,这是只百灵鸟。”
云倾倾随意应道:“希望能带来不错的运气吧。”
手中的灯笼亮了起来,灯笼上的百灵鸟也似乎真正的活了起来,显得一场生动,一点也不像刚刚暗着的时候那般不起眼。不显眼的色泽,娇小玲珑的身躯,若是不说,没人知道画的是百灵鸟。
云倾倾一边提着灯笼一边走着,心中却想着一些事情。
为什么她刚刚,偏偏就选了它呢?
荷花明明要更有寓意一些,也更美丽讨文人墨客的喜欢。她也一向喜欢这种东西的。忽然就想起来,刚刚对锦玉说的话。
有点花哨了吧?
她好像……明白了。不是灯笼花哨,而是上面画的,不是自己所想要的,因为自己不中意,于是落在眼里,就成了不完美。
百灵鸟啊……
据说,可以飞的很高。
身后的嘈杂声忽然间变得陌生,云倾倾转身,锦棉她们呢?环顾四周,都没有。显然是走散了吧。眉头不经意皱着,但是想想她们也都能寻到路,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只是下一刻,原本刚刚放平的心,就又跳了起来。
“倾倾。”
云倾倾的身子一瞬间的僵硬,不刻意控制,却会心跳加速,然后心中乱的似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眼前的是苏落,他们似乎……真的很有缘啊。
苏落的灯笼上,是雄鹰。
都是长了翅膀而且能飞很高的动物。
苏落其实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云倾倾,原本……他估计着这几天应该就要开放城关了,也该走了的。
想来是天注定,就算是……别离吧。
云倾倾表情不知道该怎么控制,随口道:“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东西的。”
苏落看向手中的灯笼,点头,道:“确实是,只不过正好见是只雄鹰,便买了。”
据说,从一个人的喜好就能够看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云倾倾盯着苏落,意味不明。
“看你皱着眉,不喜欢吗?”
“大概觉得这繁闹的太不现实了吧。热闹……并不适合如今的北冰国。”许是因为封城,皇城的其余人,似乎都还不知道已经打起来了呢。
苏落敏感的捕捉到什么,看向云倾倾。
“北冰国和南洲国已经打起来了,你不知道吗?”
问完后又觉得似乎多嘴,这种消息,哪儿那么容易知道,苏落不是北冰国人不说,有是孤身前来。
苏落听到后果然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没能控制的很好,他有听到些风声,但是南洲国却还没传来消息说已经打起来了。忽然就觉得,周围的烛火似乎都不再散发出炽热来了。
父皇难道不知道,他还身在北冰国吗?
可想想……他什么也没做,对于南洲国,也许真的是可有可无……
“你……”云倾倾看着,把话咽了下去,那一瞬间,云倾倾看到的是掩埋在眼底的伤痛,即便晚上的光亮并不那般的清晰。
“该来的还是来了啊。”苏落别开云倾倾的目光,道,似乎真的是感慨时局:“难怪你会那么说,毕竟……战争的开始就代表着生灵涂炭。”
“是啊。”
云倾倾微微低下头,原本勾在耳畔后面的发丝顺着滑下。
云倾倾抬手就要去挽到耳后,苏落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态,抬手拦住,手附上了云倾倾的小手。
结果自然是云倾倾意外的抬眼望着苏落,目光询问。
苏落一时间忽然一切借口都找不到了,最后道:“留在耳畔,不是更好看吗?”
“只是难免会显得柔弱了。”这话,云倾倾曾经同云将军也说过,那时候,说的理直气壮,如今倒像是感慨了。
“如果……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反而不要掩饰你的柔弱。”
就像……那次在妩媚楼,如果不是云倾倾的无措,他又如何看得清这个表面淡然的女子,其实内心远还不够强大。
心跳又一次漏了。
苏落最近的话语,似乎越来越让她多想了啊……
怎么办……
是不是应该……
认清或者说承认……
自己对苏落的情感啊……
早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朋友。
那……该是什么?
是爱慕吗?如果是,那她该怎么办?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
她马上就要去雪云城了,而苏落想必也就在这最近几天就要离开了,而苏落是哪国的人,家在何处,她一无所知,如果说要继续这段感情,拿什么……来坚持?
“倾倾?”苏落似乎没理解云倾倾为何忽然间就走了神,这种不再掌控中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啊?想些事情。”云倾倾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认识这么久,我似乎都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呢。”
苏落握着细木棍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他……不想说太多的谎言,终究是道:“我其实……是南洲国人。”
南州国?
云倾倾明白苏落为什么不提自己是哪里人了,他们之间……似乎更远了。只是隐隐,觉得不对劲。
“那如今打仗了,你要怎么做?”一些话,不经过大脑就问出了口。
“也许……是会站在南州国一方吧。”其实不是也许,而是一定。苏落没能说出口。
云倾倾这一晚上第一次露出来笑容,而看着难免显而易见的不走心。
可心中,还是似乎不想这么轻易就说了再见,于是脱口而出:“苏落,我想……你可不可以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他们之间,是不是因为这么一个小事实的揭开,就会变得就此疏远?那让他……如何告诉她更多。比起欺骗,他更不希望失去。
“这件事……等我凤冠霞帔时再说吧。”
凤冠霞帔?苏落不懂云倾倾的意思,这一晚上,他已经多次没理解云倾倾了。
“既然如此,那你最近怕是不能再在北冰国呆了,明天……能不能陪我去一趟真正的山?”
去了雪云城后,虽然战事不要紧,但毕竟到处可能是危险,她也许就更没有机会去看看河山了。
“好。”
应答的话语,未经思考已经吐出。他也许真的是把云倾倾放在了心里,一个很特殊,不能留给别人的位置。只是……他不能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