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货膨胀?”
“货币的流通情况?”
在墨天泽介绍过后,陆家这对父女俩再次面面相觑,非常的困惑。
从墨天泽的口中,时而蹦出某些陌生的词汇,他们父女俩对这种现象,逐渐开始习惯了!
而此时,他们父女俩对墨天泽表达出的观点,非常的震惊!
眼前这个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竟然拥有这样的见识与远见?
而且,这枚叫做一元硬币的东西……
在这对父女俩胡思乱想的过程中,墨天泽继续介绍道:“当然,从长远的角度来说,我现在的乱入,会带给所有人意想不到的福利!
银元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会逐步消灭碎银子,甚至宝银……”
“消灭碎银子?”陆妙仪好奇追问道。
“消灭宝银?”陆伯庸同样追问道。
“嗯!”墨天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碎银子有棱有角,容易磨损,概括来说,缺点蛮多的!
至于宝银(元宝),鉴于铸造钱庄或者银号的不同,它们的形状千奇百怪!
而且,宝银的体积大,本身较重,携带不方便。
除此之外,宝银在使用的过程中,还要先换算成纹银!
总体来说,银元在外形上,占据着一定的优势!”
“这倒也是!”陆伯庸摸了摸手中的硬币,认同道。
“父亲!”陆妙仪向陆伯庸伸了伸手,向讨要这枚硬币。
在陆妙仪拿到硬币后,墨天泽继续说道:“我们的银元将采用标准化生产方式,规定一系列的标准!
例如,一两银子一个标准,半两银子一个标准,等等!
这种标准化生产的银元,不仅携带方便,而且容易流通。”
陆伯庸摸了摸胡须,感慨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同样的想法,但最终被迫放弃了,因为这波及到诸多钱庄和银号的利益!
东家,想要做到你所说的这样,实在太困难了!”
“我有心理准备!”墨天泽安静地笑了笑,非常壕气的说道:“反正,我们现在有的是钱,凡是敢跟我们刚正面的钱庄与银号,我们用钱拖垮他们!”
“哈哈,东家,你勾起我多年前被熄灭的想法啊!”陆伯庸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其他的钱庄与银号联起手来,那我们怎么办呢?”陆妙仪把玩着手中的硬币,不断提问道:“还有,来自朝廷方面的压力……”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啊!”陆伯庸微微颔首,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感叹道:“即使我们再有钱,也无法与朝廷对抗啊!”
“还不止这样呢!”墨天泽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等到银元开始流通以后,估计很多官员会带头抵制银元,因为标准生产的银元,会损害他们的利益。”
“这是什么意思呀?”陆妙仪困惑的看着墨天泽,追问道。
“东家,你是说‘火耗’的情况?”陆伯庸看着墨天泽,恍然大悟起来。
朝廷将征收的细碎银两,重新熔铸为一定重量的银锭,存入国库,而将熔铸的耗损部分名曰火耗,亦称火耗银,由纳税者承担。
“对啊!”墨天泽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如果银元最后统一了货币市场,成为了唯一货币,那么朝廷的苛捐杂税,也没有存在的空间了!
当然,这正是银元流通以后,带给所有人最大的福利!”
陆伯庸与陆妙仪再次相互对视,墨天泽发行银元的最终目的,竟然是想要做这件事情!
“火耗”政策实行多年,早已经形成官场不成文的规定,虽然有些皇帝与大臣想要改变此事,但最终都无果了!
如果全国流通的钱币能够一统,那至少能在表面上,废除“火耗”政策。
陆伯庸与陆妙仪对视过后,深深地看着墨天泽,这个人不但有钱,有理想,有抱负,还有为天下苍生着想的心!
如果现在处在乱世,这个人即使不能夺得天下,那至少也得雄霸一方!
陆伯庸注视着墨天泽,除了佩服,还是敬佩!
老谋深算的陆伯庸,尚且如此;而处世未深的陆妙仪,早已被深深折服了!
在这对父女俩遐想之时,墨天泽嘀咕道:“等到银元发展成熟以后,我们趁机推行纸币政策,废除金本位和银本位!
毕竟,纸币比银元更加方便!”
陆妙仪崇拜的看着墨天泽,竟然还有后续?在银元以后,还要推出纸币的政策!
当然,这才是墨天泽的最终目的,毕竟他从小就使用纸币,自然想走到这条路上。
如此同时,陆伯庸的头脑很冷静,疑惑的问道:“东家,你是想发行类似‘大秦通行宝钞’的纸币吗?”
“嗯!”墨天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是,有点不一样!”
“请东家明示!”陆伯庸追问道。
陆妙仪惊讶的看着墨天泽。
“朝廷发行的宝钞,只发不收,这种行为无疑是在掠夺民间的财富,完全不符合货币的发行规律,所以到最后,老百姓都不愿收宝钞了,而朝廷的信用也随之破产了!”墨天泽感叹道。
“东家,那你所说的不一样是什么?”陆伯庸追问道。
“我们发行的纸币,与其他钱币一样,既然能发出去,也要收回来,这一点与银元一样。”墨天泽介绍道。
“那发行的数额呢?”陆妙仪在沉默许久后,发问道。
“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墨天泽微微皱眉,继续说道:“实际上,这也是一个遥远的话题,等到了那一天,我们的货币体系会很成熟的,所以这个问题也不大!”
“未来嘛?”陆妙仪看着手中的硬币,憧憬道。
陆伯庸接过话题,总结道:“所以,我们应该优先度过福王制造的危机,然后制造出更多的银元!”
“嗯!”墨天泽点了点头,勉励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任重而道远!”
“东家,那你对于银元的制造,还有别的要求吗?”陆伯庸看着墨天泽,询问道。
“说实话……”墨天泽摊开双手,如实的说道:“我自己也不太懂,所以才让大家集思广益……”
“哦!”陆伯庸与陆妙仪相继点了点头。
“对了,陆掌柜!”墨天泽看着陆伯庸,认真的说道:“虽然我说不动你们家的昇昌钱庄,但是我有些建议,想跟你说说!”
“东家,请你明说!”陆伯庸期待的说道。
陆妙仪握紧手中的硬币,期待的看着墨天泽。
“人们把钱币存放在昇昌钱庄,需要交一笔费用吧?”墨天泽反问道。
“嗯,这也是钱庄的收入之一。”陆伯庸点头承认道。
“我的建议是,以后凡是到昇昌钱庄存钱的人,我们就不收他这笔费用了……”墨天泽郑重的说道。
陆伯庸皱了皱眉头,介绍道:“东家,我们要为这些钱币付出很多的精力,如果不收取些费用的话,我们会亏本的!”
“陆掌柜,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墨天泽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暂时把钱存放在钱庄的人,我们不收取任何费用!
长期把钱存放在钱庄的人,我们将按照时间的长短,相应支付点钱给他们!”
“这样会更加亏本的!”陆妙仪不解的问道。
“东家,你的意思是?”陆伯庸好奇的看着墨天泽。
墨天泽笑了笑,介绍道:“我们可以拿别人存在钱庄的钱,借给其他的人或者投资在其他的商铺!
至于最后盈利的钱,拿出部分支付给存钱的人,作为存钱的利息;而剩下的钱,则是钱庄的利润!”
“这种办法可行,这也是有些钱庄的收入之一,但有时候名声不太好!”陆伯庸在沉默片刻后,有些为难的说道。
“高利贷吗?”墨天泽想了想,继续说道:“别人怎么干,我们也管不着,至少现在是这样!
既然我们开始经营这种业务,那我们自己定规矩,等我们强大起来,反而会消灭高利贷的现象!”
“对!”陆伯庸笑了笑,肯定道。
“东家,昇昌钱庄施行这种政策,那你所说的美联储银行,也是这样吗?”陆妙仪看着墨天泽,感兴趣的说道。
“这倒不是!”墨天泽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们美联储银行的目标,是奔着国家央行的地位去的,它不以盈利为目的,是银行的银行!”
“银行的银行,钱庄的钱庄?”陆妙仪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以盈利为目的,那它怎么进行下去啊?”陆伯庸急切的说道。
“怎么说,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墨天泽微微皱眉,反问道:“如果我们这家美联储银行可以发行流通全国性质的货币,难道它还能倒闭不成吗?”
“这倒也是!”陆伯庸点头认同道。
“差不多就这样了!”墨天泽看着陆伯庸,继续说道:“实际上,我本人也不是特别懂,反正再怎么样,也不会祸害你们家昇昌钱庄的!”
陆妙仪闻言后,惊讶的看着墨天泽,原来你也有不懂的呀?
陆伯庸估摸着时间,对着陆妙仪说道:“妙仪,你现在去偏厅,让杨叔与余叔等人先回去,让他们明天早上准时到钱庄作坊!”
“好的,父亲!”陆妙仪看着这两个人,有点不舍的离开了。
“东家,我们商量商量具体的细节如何?”在陆妙仪离开后,陆伯庸走到书桌前,拿起纸笔,认真的说道。
“好!”墨天泽看着迫不及待的陆伯庸,愉快的说道。
……
……
陆妙仪送走六名工匠后,再次回到书房时,却见陆伯庸正在伏案书写,而墨天泽杵在旁边观看。
“东家,现在快要到深夜了……”陆伯庸抬头看着墨天泽,建议道:“要不,你今晚就先住下,明天一早再离开?”
“住在这里?”陆妙仪抢先说道,只见她微红着脸,扭扭捏捏的看着陆伯庸。
“……”喂,你怎么又在玩这个梗?
墨天泽立刻拒绝道:“不了,我现在就回去,还有点事情要办!”
说罢,他补充道:“我是一个意师,回去很快的!”
“那也好,我现在还没有写完!”陆伯庸低头书写的同时,吩咐道:“妙仪,你去送东家出府吧!”
“嗯。”陆妙仪螓首微点,声若蚊蝇的回应道。
“那有劳陆小姐了!”墨天泽平静地说道。
……
……
在陆府正门外,大门两侧各高挂着一个灯笼。
在微黄灯笼的照亮下,地面上四道影子交织在一起。
近处,只有轻盈的脚步声;而远处,偶尔几声狗吠。
从东屋书房走到这里,这一路上,陆妙仪与墨天泽都沉默不语。
“陆小姐,如果你们遇到棘手的问题,请到洛安学院找我!”墨天泽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对着陆妙仪说道。
“嗯,妙仪知道了!”陆妙仪驻足看着墨天泽,点头回答道。
“那么请你留步吧,我告辞了!”墨天泽作出道别的姿势,说道。
“嗯!”陆妙仪螓首微点,叮嘱道:“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呀!”
“嗯,再见!”墨天泽说罢,沿着宽阔的街道,朝着黑夜走去。
不一会儿,他就走远了,消失在黑夜中。
“再见!”在墨天泽走后许久,陆妙仪喃喃地说道。
“小姐!”过了很久,胡福禄从正门走出,见陆妙仪还在发呆,他轻声叫唤道。
然而,陆妙仪依旧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回应。
“咳、咳……”胡福禄故意咳嗽了数声,大声说道:“小姐,他人已经走远了!”
“哎呀!”陆妙仪这才反应过来,面红耳赤的看着胡福禄,异常的尴尬。
“现在夜已经深了,请小姐赶紧回府吧!”胡福禄笑了笑,打趣道。
话音刚落,陆妙仪落荒而逃!
她跨过门槛时,忽然回过头来,看着胡福禄一眼,娇嗔道:“胡伯,你真的好讨厌!”
说罢,她便轻盈盈的跑开了。
在泛黄的灯光中,胡福禄眺望着远方,喃喃自语道:“小姐,你这话应该对他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