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过半,楼心月的状态也渐渐由不自在转为了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她已经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她也不奢望眼前这些陌生人会对她刮目相看赞许有加。
索性淡了性子,乐得看这群陌生人餐桌上免费的表演。
酒席上,确实一幕幕好戏渐渐上演。
豪门里,从来每个人都是自己心目中的主角,只有楼心月是个看客。
“哎呀,小妹,你怎么还不结婚,你都三十多了,还寻欢作乐呢,赶快找个人嫁了吧。”
池曼丽低头玩弄着自己刚做的美甲,漫不经心地揭着妹妹池曼枝的短。
令楼心月惊讶的,并不是池曼枝还没结婚,而是她已经三十多了。
身为服装设计师的池曼枝一向精于保养,加上气质出挑,楼心月真的以为她才二十出头,所以才有了之前口误的那句“姐姐”。
“我又不是没人要,要不是爸拦着,我早就嫁了八百回了。”
池曼枝看起来懒理池曼丽,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倒是流露出对池平江的不满。
“小妹,你也是。明知道咱爸最恨美国佬,你还非带一个回来。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国家,欧洲人、加拿大人、澳大利亚人、韩国人甚至日本人,你随便带一个回来,咱爸都不会拦着。你啊,还是太任性。”
金又成的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很好地为他在楼心月心目中是个滑头这一论断作了最佳注脚。
他刻意地用一口一个“咱爸”,生生高亮出他刻意讨好岳父池平江的虚伪嘴脸。
楼心月对金又成的第一印象很主观,但人生很多的经历,最后都是为了证明自己主观的第一印象是正确的。
“哟,姐夫,合着你的意思就是可以随便带一个回来呗?那你是不是就是我姐随意带回来讨咱爸欢心的那个呢?”
池曼枝也不是吃素的,她的一张利口直接把金又成顶得哑口无言。
傻子也看明白了,池曼枝和池曼丽两姐妹的感情并不好,而金又成这个姐夫又在这恶劣的亲缘中起到了搅屎棍子的作用。
池曼枝的性子更刚烈一些,而池曼丽的性子则是绵绵秋雨般的阴郁。
“够了!今天叫你们回来是看你们斗嘴的吗?”
坐在对面的池平江终于忍不住了,本来他念着一家人好不容易天南地北地聚在一起,可以相亲相爱地吃一顿饭。
可是,池曼丽、池曼枝这对姐妹永远改不了见面就掐的毛病!
“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吧。”池平江本不想过多地批判池家姐妹,好歹她们今天是池其羽的长辈。
但是她俩也太不像话了,不管人前人后,什么话都往外倒。
“今天喊你们来是商量其羽的婚事怎么办——”
“哼,爸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呗。”池曼丽不等池平江把话说完,就没好气地打断道,“您不是都安排好了,还假装问我们的意见做什么?”
池曼丽的这番话显然是影射之前她曾提议让池其羽娶李檬娜而被池平江流放澳洲的事。
在她眼里,池平江永远都是独裁完一切之后,再出来和她们谈民主。
池其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虽然池曼丽是姑姑,虽然他也不想娶楼心月,但他更不喜欢池曼丽今天和爷爷说话的口气。
他微微冷笑了一下,用没有温度的声音接腔道:
“姑姑既然没有意见,那就不要发表意见了。”
池曼丽本就不悦,不能冲她爹池平江发火也就罢了,池其羽一个晚辈竟然也没大没小地跑来堵她的嘴,她立刻便炸毛了。
“行!要问我的意见也行,我就问爸一句话,现在是不是真的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往家里领了?”
池曼丽挑衅地看着池平江,她迫切想知道自己十多年的澳洲流放是不是就为了今天这个结果——
让池其羽娶一个来路不明的乡下丫头。
池平江明白池曼丽的怨恨,但他决不能说出当年将池曼丽一家流放澳洲的真实原因。
这个黑锅他背了也就背了,并且池其羽和楼心月还得继续替他背下去。
“怎么是随便什么人呢?”池平江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只有在儿女面前,作为一条铁汉子的池平江才会委曲求全,“心月是我战友的女儿,当年我们在战场上是定了婚约的。”
“听见了吧,姐,是早有婚约的。”池曼枝咬着“婚约”两个字,得意地瞟了池曼丽一眼。
当年她姐池曼丽就是被金又成搞大了肚子,俩人才先上车后补票仓促结婚的。
这句“早有婚约”就像一把利刃,被池曼枝高高举起,然后狠狠戳中了池曼丽隐藏多年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