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璐瑶趁着夜幕从侧门离开,小白关好门立刻想我走来关切道,“小姐,您没事儿吧!她没有欺负您吧!”
微微一笑,“我怎么留那么弱谁都能欺负我一下!”指指一边的水壶,“给我倒杯茶!”
小白取了新杯子斟茶端来,还没接到手里就撒了一地被子碎成一块一块,像极了我的不安,“小姐,您没烫着吧!”小白着急的检查我的手心。
“我没事儿!”不安的盯着门口看了片刻,转眼扫过一旁的绣架,“小白,我又多久没有绣东西了?”
沉吟片刻,“是有一阵了呢!自从小姐嗓子康复之后就没有绣过东西了!怎么?小姐想绣东西了?还是等身子好点再说吧!您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拉过小白的手,我当然知道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没有绣过东西,就现在的技术而言我也做不到,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假他人之手,否则留下口实就是在断自己的退路!“小白,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而且这件事儿你谁都不能说!”小白睁大眼等着我吩咐下去。
一家人照旧围坐在一起吃着早饭,甘宁和奶奶今日都热情的给我夹菜,还说一些其他的事情似乎是要引起我的注意力,他们的用心我当然明白,也都笑着应对了,小白和其它几个侍女端着早茶上前,手中的茶杯却不听话的掉在地上。
“小白,今儿是怎么了?”奶奶拧拧眉毛。
立即拉过小白颤抖的手,不知道是因为昨天太累还是害怕,“没事儿,这几日在床上待着烦躁,晚上睡不着就找了几个花样子让小白陪我绣东西,”淡淡一笑,“可能是时间久手生了,小白教了我许久,”转头看看她,“许是累了!”
“那你要照看自己的身子,恬恬的身子也要让你费心呢!”奶奶叮咛。
“太君放心,小白侍奉小姐,万死不辞!”就好像是在跟我表决心。
“万死!”甘宁淡淡一笑,“这里还用不着你死,你好好照顾恬恬就好了!”
待大家神色如常我这才开口,“奶奶,哥,额,我想去城外上香,站长前路未卜,我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去上柱香,也算是给我有个寄托。”
“你的身子……”甘宁立即开口。
“哥放心,我一步路都不会多走,到时候会坐府里的马车,一会儿出门,赶在太阳落山前回来,”低下头惨然道,“我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甘宁,你陪着……”
“奶奶,哥还有哥的事情要忙,我现在应该对任何人造不成威胁,站长已经被抓了,我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摇摇头,“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希望,可是哥是救站长的希望,如果这时候哥也对朝堂的事儿懈怠,再惹恼了皇上,我们西楚侯府到时候都是泥菩萨过江了!”
奶奶看了我片刻,“那我和你一起!反正我也不需要去朝堂没什么事儿,刚好你也算是陪奶奶去上柱香。”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再回绝就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只好垂首答应了。
小白搀着我回去准备上香的东西,虽然已经入夏,可不知怎么的还是浑身寒气披着大氅都觉得骨头缝里有风,“小白,”声音小到只有靠很近才听得到,“你让车夫一会儿在后山等我们,昨天准备的东西也要藏好!”小白点点头立即着手开始办,“小白,”她转头看着我,“我现在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
“小姐,你可以完全相信小白!”说罢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京畿的大街上还是和每一个平凡的早上一样,商铺准时开门,沿街晃悠的小贩扯着嗓子叫卖,这种不一样的祥和倒是和宫闱里的风起云涌产生鲜明的对比,估计谁都不会知道有一个不起眼的王爷现在不知道身在何方,更不知道是否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想到这里心口一痛,轻轻按了一下,我不会是真的得了心脏病吧!
“恬恬,怎么了?”奶奶关切问。
“没事儿!”拢拢衣领,“披风刚才没穿好,我整理一下!”不着痕迹的放下手,说到底,这事儿我也有责任,如果当初顺着站长的心意就这么在兖州安定下来,说不准我现在都是几个孩子的妈了,可惜,不论是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还是我所处的这个时代都没有后悔药。
这处佛寺不像其他故事里的那样动辄就是这座山上,那个盆地里,只是很寻常离着市区比较远而已,宽敞的院落,以中轴线的万佛堂分为东西两厢,一般来进香的人家都会选择在这里住几天,男香客住在东厢,女香客则住在西厢,佛寺后面的院落供给佛寺里的住持和其他僧人居住。
马车在门口停稳就有几个小沙弥迎上前,像模像样双手合十向我们行礼,奶奶立即带着我回礼,“太君,您来了,住持正在万佛堂做早课。”
“那就不打扰住持了,我去厢房等着!”看看天色,今天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也不知道早课什么时候结束,只有奶奶去听住持讲法我才有机会脱身,想到这儿不禁皱皱眉。
“施主是不舒服吗?”一个小沙弥歪着脑袋打量我。
“娣小姐!”年长一点的立即合十行李,“不得无礼,这位是侯府娣小姐。”
“小师傅不用介怀,来这里都是听法讲道的,佛门清静之地,抛开俗世的头衔也算是另一种皈依吧!”说罢双手合十回礼。
“施主倒是很有慧根啊!”一个年长的僧侣走了出来。
“住持!”两个小沙弥恭恭敬敬道,我则是学着奶奶的模样冲他微微一拜。
“太君今日带着娣小姐来进香?”
“起初还听闻您再做早课,希望没打扰到您!”奶奶含笑,“我这孙女儿,今日没事就随着我这个老太婆来了,要给住持添麻烦。”
匾额上鎏金“寒山寺”三个字,倒是让我微微一笑,我现在不会是在苏州吧?
“现在年轻人里能像娣小姐这样孝顺且慧根出众的人也不多了!”说罢看着我,“不知道,娣小姐可愿意与我聊聊佛法见地?”
聊天?皱皱眉,我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这一聊天又要耗费许多时间,“恬恬,和住持聊聊吧,住持看事情最是通透,也许住持能帮你解惑答疑。”
“盛情难却”苦笑着答应了,小白搀扶着我走上前,住持却盯着小白道,“这位女施主,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还有事情要做吧!”说罢冲旁边的小沙弥招招手,“你会需要他们帮忙的!”说罢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啊?”小白怔楞了一下,片刻后松开手跟着那两个小沙弥离开了。
跟奶奶拜别之后,随着住持走到了后厢房,还有几步就到正殿了他却停下转身看看看我伸手指了个方向,“从这儿过去就是后门!太君很少在寒山寺过夜,天黑之前记得回来!”说罢就要径自离开。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糊涂了,“我,不明白住持的意思。”
“从娣小姐下车我就看得出来,娣小姐并非是诚心诚意来这里进香,如果我没猜错,娣小姐本来是有自己的打算,无奈才和太君一道来的吧!”
“住持,怎么知道?”摸摸脸,我刚才难道失仪了?
“风雷动,四方变,西楚安静的太久了,是该起点风波了,我昨天无意间看到紫微星暗淡,朱雀、青龙、白虎、玄武都躁动不已、忽明忽灭的,”说着转身看着我道,“扫帚星落朱雀势微矣,虽然退出了帝宫,但不至于论及生死,青龙抬头、白虎相辅,玄武应该是最后的羁绊,荡涤干净了,这西楚也算是清明了!”一脸不解的看着他,“娣小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毕竟我也只是修佛法,一不小心参透了娣小姐的心思,我言止于此,娣小姐可信也可不信,毕竟我只是出家人,算不了那么多天机!”
“天机?”微微皱眉。
“娣小姐,知道血煞吗?”他上前一步,“自古有人以血养煞可,血煞生主天下大变,危及紫微星的命运,所以,血煞不可入主宫,当然,最好是别出现在紫微星周围。”
“我,不太懂住持什么意思?”干笑了一下,我和他很熟吗?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我听都听不懂的东西啊?
似乎是觉察到我的不耐烦只微微一笑,指指大门的方向转身离开。
马车一路小颠冲着皇宫跑去,秦璐瑶说终归是说,我必须亲眼看到站长没事,不然我凭什么冒险去做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儿?
“小姐!”小白抱紧手里的包袱。
伸手拍拍她,“放心没事儿!虽然不知道住持怎么知道我们要离开还这么好意的给我解围,可现在只要没事儿我们就没事儿!”
“站住!”马车外突然响起公子非的声音,指尖微微一凉,怎么偏就遇见他?这种挺儿走险的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小姐!”小白的小脸顿时失了血色。
“别怕!”立即把两人斗篷上的帽子戴好。
马车外的车夫立即把事先对好的词儿念了出来,“小的参见河西王!王爷今儿有什么吩咐吗?我这马车拉着的是两个得了病的女人,这不朝着东城去找婆子看病的!爷您可小心,这病凶的很!”
“是吗?”说着打马来到马车窗边掀开帘子打探里面。
“哎哟!爷!”车夫立即上前要遮拦。
“这几日南晋的皇帝马上就要来了,小心点……”剩下的话全给咽了下去,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该不会是给发现了吧!“小心点错不了,省得出了人命连累一大帮人!”说罢放下帘子片刻后才开口说,“走吧!”
“哎哟!谢谢爷!”车夫如蒙大赦立即驾马车离开。
马车行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公子非中气十足的声音,“你给我小心点!”
“小的知道了!”车夫以为公子非是在告诫他,我却只是苦笑,他认出我来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我接下来是去找谁却没有阻拦我,可想而知这次对于站长来说有多凶险,紧紧攥住小白的手,心里蓦地涌出不成功便成仁的豪气。
东宫是一座傍着皇宫而建的宫外宫,奢华赶不上皇宫可也差不到哪里去,太子因为之前的风波曾被禁足于此,现在扯了站长当共犯,一时间竟然搬去了太子邸逍遥自在去了,只有秦璐瑶一个人还守在这里,门可罗雀就连看门的侍卫也神情恹恹,我们去了居然不需要通报就走得进去,也是,这女人可是害苦了皇后一党,这皇后当然叮嘱手下不用那么费心,恨不得能立刻有人进去宰了她才痛快,不过这也让我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小白上前推开门,就着微弱的烛光走了进去,没有一个侍女,我算是知道冷宫长什么样了,“娣小姐。”我的到来似乎一点都不出乎她的意料。
“殿下!”礼数不失微微一拜,上前一步站在小白身前阻隔她贪婪的眼神,“殿下不必着急,我说过要做的事儿我自然会准备好!只是,我必须得先看到站长,否则我绝对不会动手!”
“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她微微一笑,“你那么想救他,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殿下都开口谈条件了,我总不能坐等签订不平等条约吧!我想,我在殿下眼里不至于这么笨!再说了,其实凭殿下的手段,你想要怎么收拾太子都是可以的,只是您一直找不到适合的借口白白放了站长,与其这样不如拉上我,也算是给我个人情,更多的是怕日后东窗事发,所有的事情一个人担,那还不得是死路一条,如果拉着我再加上西楚侯府,殿下怎么说也能保命不是吗?”慢慢踱步上前,“我要的其实也不多,我只想知道,站长现在怎么样?”
“你觉得我能带你去天牢?”她嘲讽一笑。
“不知道!”含笑看着她,“但我知道你连太子都能收拾得住!”你要是不让我看到站长,那么这注定是你一个人的战场!
漆黑的地牢泛着潮湿的味道,她在前面引路,遇着牢头立即以手掩唇示意对方不要出声,接着递上金锭子,“不许声张,这是明南王的通房丫头,”那侍卫微微一怔,她立即厉声,“明南王世袭爵位,你这是在阻着未来明南王见他父王吗?”侍卫不过是生活在王宫底层的人,高层的人受不受宠他们看得到,不过即便不受宠的人随便一句话也能要了他的性命,这样权衡下来,还是拿着钱闪人来的比较划算。
染着蔻丹的指尖指了指不远处的牢房,“你要见的人就在哪儿!”
缓缓上前,地上只铺着一张凉席,杂草丛生散发着腐烂的气味,站长头发散乱躺在凉席上,衣服已经染上了明显的红色,伸手捏着牢房的栏杆,唇边的鲜红刺目惊心,压低了声音问,“他们,对站长,用刑了?”
“娣小姐,进到这里的人,哪个一个不是剥皮挫骨啊!你现在还能看见活的,已经是阿弥陀佛,我佛基德了!”她不着痕迹的说,“有话快说,时间不多!”咬着唇思虑了许久,恨恨转身离开,“你当真不要叫叫醒他说几句吗?进这里不容易!”
顿下步子,坚定道,“我现在应该是和太子妃殿下有话说吧!”转眼看着她。
绕过宫人常走的路回到东宫,端坐案几两旁,她举起左手看着我道,“今日,我秦璐瑶起誓,只要娣小姐甘恬对我鼎力相助,我比想尽一切办法保明南王平安无恙!”
“我!甘恬!今日起誓,若太子妃殿下秦璐瑶能救站长无恙,我便与她同盟拉下太子及皇后,并承诺他日保秦璐瑶一命!今日击掌起誓!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接着清脆的拍手声响了起来,“啪!啪!啪!”三下!
“小姐!”回程的马车上小白轻轻拉着我的手,“会没事的!我们现在就回寒山寺!”点点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点了快进般向后退,东宫的一幕幕又在脑内上演。
拿过小白的包袱推了过去,“这是我承诺的东西,只是我身份特殊去不了行宫,这些东西还请太子妃打点!”
她接过包裹打开一脚看了看微微一笑冲着我道,“其实,娣小姐和我是一种人!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看看一边还拉着我的手安慰我的小白道,“一会儿回了侯府,你找逐浪给河西王带个话,就说,太子行宫,走水了!”虽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她也点头应下。
日落前回到了寒山寺,本打算就着后门走进去,没想到奶奶独身一人站在门口带着微笑似乎是在等着我回来。
“奶奶!”
话还没说完,她缓步上前摸摸我的头发,“舒服点了吗?我们回家吧!地牢潮湿,终究不是你现在这个身子该去的地方!”说罢挽起我的手拉着我向家的方向走。
看着她老态龙钟的模样,鼻头一酸,我不顾着他们做了这么危险的事儿,还好,我在这里是有家的,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儿,我还有奶奶和甘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