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明到了深夜,他轻轻抱着我说着这几日阿莅和我哥斗嘴的故事,问到离开京畿这一路是否平安他却含笑不语。
“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看着愣坐在原地的他,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你们离开京畿的时候一定都是打马离开的,为什么路上这么久,是不是出事儿了!”说着就要拉他起来,“我不问,你就不说,受伤了没有?你站起来我看看!”
论力气我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只消轻轻一带我就已经趴在他怀里了,“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起来我看看,我看看受伤没有!这么久了,要是有毒那还得了!”
“我好得很!”说着紧紧按住我,“能别动吗?”
“很显然!不能!哎呀!你别闹了!松手!再不松手我扒你衣服啦!”挣扎中扯上他腰间的系带。
还没等我反映一个翻身被他压在身下,眼神轻而易举攫取我所有注意力,等等,眼前的这个人,是站长!来人,快点呈上朕的救心丸!“你,刚才说什么?我再不松手,你就要干什么?”噙着笑。
“我,我,”撇过脑袋,“我还不是担心你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没事儿,即便有事儿,现在不是已经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吗?”翻身拉着我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拉着我走到床边,“早点休息。”等我安安静静躺好之后才转身准备离开。
“站长!”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咬咬唇,“我们,我们现在算哪一步啊?”
他靠着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整理了一下我耳边的鬓发,看着我的嘴唇道,“海棠树!”
“海棠树?”突然间想起了树下的那个吻,扯起被子捂着脸只留下两只眼睛不安的打着转。
抿唇一笑俯身在额上印了一下,“早点睡!”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捂着被子硬生生瞬间激起一身汗,睡?睡得着才怪!我得找点事儿消耗一下体力,对了,好像没卸妆,翻身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取了一块棉布擦着脸,怎么越擦越热啊?本打算打开窗户透透气来着,却从虚掩着的窗户缝里看见站长去了那个用青铜锁锁着的房门前,取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站长怎么会有那边那个房间的钥匙?这次是因为受罚所以才来兖州城,之前应该没有来过啊!想到这儿摇摇头,肯定是我自己想多了,公子非既然交代云初和云逐浪照顾我和站长,那肯定会给站长安排一个安全的去处,钥匙可能是公子非或者是云初给的啊!合上窗户打消所有念头。
“小姐,我伺候你……”小白伸着懒腰打开门,原本要说的话却在看见我已经整装待发之后愣住了,放下手中的黛石看着转身看着她,“小,小姐,你怎么起这么早?天都还没亮呢?”跪坐在我身边,“衣服换好了,妆画好了,就连头发都弄好了!小姐,你今天要干嘛?该不会又想跑吧!”说着攥住一旁的一个小包袱,“这次说什么我都不能放小姐一个人离开这个地方,上次,上次差点就……”
“哎呀!好了,谁说要走了!”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这一身自打上次小白让绣娘给我做好之后都还没来得穿,今天就让它出来亮个相吧!“洗漱的水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小白走到我跟前,“小姐要干嘛?”
探头看看那边灯火还没亮起来的房间,“这次站长来,小鱼儿伺候在身边吗?”
“那哪儿行啊!这站长来这兖州城就是为了受罚,怎么可能会安排旁人在身边伺候呢!”
“时间差不多了,”看看天色微微泛白,“你去准备洗漱的东西,一会儿跟我去给站长准备一下。”
“小姐,”小白走上前,“这些都是下人做的事儿,自然会安排其他人去办,小姐贵为……”
转头看看小白,“我和站长站在一起,你觉得谁更精贵?他毕竟是皇子,我是臣女,伺候皇子那是无尚荣光的事儿你知道吗?”
怔楞片刻后小白笑了起来,“平日里和三公子在一起,也没见小姐这么懂尊卑,三公子也是皇子呢,还是站长的哥哥,都没见小姐多尊敬,小姐想照顾五公子起居,小白懂,我这就去准备!”捂着嘴快步跑开。
“这死丫头,现在还敢打趣我了!”嗔怒道,目光在接触到那扇窗户时却微微笑了,做梦都没想过居然可以离站长这么近。
带着小白绕过回廊走到站长门前轻叩,“哪位?”站长刚睡醒的声音真苏,穿着一袭中衣打开门看着我绽出一个笑容,“起来的这么早!”
低头微微一笑,复又抬眼看着他,“知道你这个时候也该醒了,准备了盥洗的东西。”
讶异的看着我,“这,我自己来就好了!”
“没关系,我都准备好了!”说着绕过他径自走进屋子里,收拾的整整齐齐的一副客房的模样,这进来一下也无所谓啊!上什么锁啊!推开门窗,“早上通通空气对身体好!”看看身后的他,站长也只是淡淡微笑看不出其他情绪。
“以后这些事儿你都不用做,我自己可以照顾好……”
“张嘴!”端着调制好的漱口水站在他面前,不待他说完接下来的话,“我来这里说是为了避疾,你看我像是有病的人吗?既然跟你来到这里,照顾你是我在这里唯一有意义的事儿,如果这都不让我做,那真的是要无聊死了!来嘛!”
站长无奈的摇摇头含了一口我递来的漱口水,片刻后吐在另一个白瓷罐子里,接过小白绞好的帕子先就着他的额头擦了起来。
站长微微一笑捏住我的手,“自从离开皇宫,我的起居都是小鱼儿在照顾,说是照顾其实更多的是自食其力,小鱼儿还比我小几岁,怎么指着他照顾我;虽然有贤贵妃关心,但这还是第一次别人照顾我洗漱,第一次别人给我擦脸。”
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我没有到他身边的日子里,哪儿会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哦,两个第一次啊!既然我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那干脆我就注册独家好了,以后这些都让我来照顾,其他人不许碰你洗漱的东西,更不许用帕子擦你的脸!专利所有,若有翻版,杀人灭口!”让我这么一说他开心的笑了起来,捏着我的手更紧了,“你这样我动不了!”
“这样呢?”
“你低一点!我要够不着了!”
“这样?”
“没弄痛你吧!”
“啧啧啧!”云逐浪站在门口咬着苹果,“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么放肆,虽然不是光天化日,也不能这么放肆开着门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儿吧!”说着冲站长点头算是问好了。
“多谢云公子提醒,到时候会记得关门的!”
“洗漱就不用关门了,记得,”指指小白,“清场!”不怀好意的一笑。
看看一边忍着笑意的站长还有门口不怀好意若有所指的云逐浪,干脆就直接换了话题,“昨天还谢谢云公子出手搭救!”虚虚行礼。
“不用了!这也是我分内事儿!”也没有继续和我调笑的意思冲着站长说,“那边吩咐下来了,就在这儿郊外的田里,一会儿我陪公子过去。”
“有劳了!”
“客气了!”看看我,“娣小姐,需要小的给你,把门,关上吗?”
“关,关你妹!”冲着他离开的方向甩出了手里的毛巾。
“好了!”站长伸手拍拍我脑袋顶,“逐浪和你年纪差不多,就是爱调笑的年纪,嘴巴上说说没有恶意的!”
“还没恶意呢!”埋怨的看看站长,“我发现了,你们这群男人,都是一个样,从来都是胳膊肘向外拐,都替别人说话!”
“如果再随着自己人的脾气走,那还不得打起来啊!”靠近我耳边轻声道,“别生气了,下次我会记得把门关上、清场的!”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瞬间忘记理智是谁,我是谁,现在在哪儿,我又要去哪儿!“嗯,我去给你准备早餐!”带着小白逃也似的跑出去。
身后飘来站长悠悠的叮嘱,“别忘了自己的那份儿!”
我一直以为罚站长来这边躬耕什么的就真实说说而已,却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这回事儿,这么冷的天,兖州城却还要种什么第二波水稻,坐在屋子里都已经这么冷了,更何况赤着脚站在水里呢?这要是寒气入了骨,以后风湿关节炎怎么办!这惩罚说了起始时间却没有说什么时候停止,站长踩着凉水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哎呀!浆糊弄撒了!”立即用帕子擦擦手。
“小姐,你还是去那边坐着休息吧!这风筝我一会儿就能做好,自打五公子出去,您这就心不在焉的,原本都要做好的风筝,您再掺和一下,今天可就真的飞不了了!”小白埋怨道。
放下手里的帕子,“你确定你知道站长去了哪边的水田?”
“我知道啊,我从云公子那里问到了,要是去城里,云公子断不会让,不过要是去郊外的田里放放风筝,云公子和云初倒是不会管太多的,更何况,小姐跟五公子在一起,他们可放心了!”
看看已经快成形的风筝,“那我不掺和了,你加油!”说着坐到一边静静看着做风筝的小白,我总得找点事儿陪在他身边啊!
虽然出门带着帷帽,但秋风还是灌进来了,凉凉的让人打个寒战,隔着好远就看得见站长跟着一群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妈带着草帽弯腰插着水稻,虽然天气冷也架不住累出汗,风筝迎着风飞了起来,除了太阳就是风筝上那颗红心最耀眼了。
“你们看,天上有风筝啊!”水田里几个大婶嚷嚷起来。
“这么冷的天居然还有人出来放风筝!”
站长扫过天上的风筝眼神就落在捏着风筝线的我身上,冲他挥挥手,他也扬起手里的水稻苗冲我挥挥手,捏着线上前几步。
“这,是小伙子的内子啊!”几个大婶笑了起来,“快上去打个招呼吧!”
站长放下手里的东西穿上鞋走到我身边,我掀起帷帽看看他的脚,“冷吗?”
“不冷,水稻田的水还好,没那么刺骨,”看看天上的风筝,“怎么出来了,外面这么冷。”
“也没多冷,你看,我穿的可厚了!”扯扯脖子上的围巾,“我就是担心你,这么冷的天,着凉了怎么办?”伸手擦擦他脸上的汗,“一会儿还是穿着鞋再下去吧!”
“既然来了,我和他们就是一样的!”说着擦擦手上的泥,“一会儿就收了线回去吧!”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拉住他的手,微微一笑,“想牵就牵呗!我又不会在乎你手上有没有泥!”
暖暖一笑,放下我的帷帽,“我回去了,离开太久不好!”微笑着看他回到水田里。
“小白!你回去让云初给我准备软防水的软鞋底、皮、剪刀、树脂胶!”
“小姐要干嘛?”
冲着小白一笑,“名高言贵,也敢坦然指他错对;人心向背,也敢孤身暖他式微。”
“这是什么意思啊?”小白挠挠头发。
看着站长的身影,“总有一天,有个人会让你明白的!”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在那里干活,时不时和大叔大婶说说笑笑,一起在草垛上吃了午饭,他在田里种水稻,我就在他不远处放着桃心风筝陪着他,不远不近一直陪着他,也是那个下午让我觉得,其实一辈子真的可以很短,这样白了头其实也很不错。
天色暗下来,大叔大婶打着招呼回家,我也收了风筝踩着脚下还算平整的地面向着他跑过去,眼看着快要到跟前了,脚一滑踩进了水里,虽然不冷,可是突然刺激一下还是让我打了个寒颤,站长立即跑上前。
“怎么了?崴着脚了吗?”
摇摇头,“没有,就是水进鞋里了!”
“小姐!”小白快步跑到我身边,“那快点把鞋脱掉吧!别着凉了!”
还没等小白动手,鞋和袜子已经给站长脱掉放在一边,双手紧紧护着脚踝的地方抬眼看着我,“这里疼不疼?”摇摇头,“这里呢?”摇摇头,“那这里呢?”
一寸一寸检查完确定脚上没有受伤这才用衣服一角擦干我脚上的水,用手轻轻搓着给我取暖,“没事儿,回去就好了,也没多冷。”
“你是女孩子,脚千万不能着凉!”打横抱起我向琳琅坊走去。
“不用的,你放我下来,我们快点走就能回去了,你弯腰已经一整天了,我那么重,你腰会受不了,会劳损的!”
站长瞟了我一眼,说不出是不是不满,“我的腰就不劳你费心了!”这才感觉自己失言了,一路上不敢多说话,只是紧紧环着他的脖子。
“恬恬啊!”他笑着叹了一口气,“你再用力,我会被你勒死的!”
“啊?我力气太大了?我是想着我这样搂紧一点,会不会你抱着就不太费劲!”嘟嘟嘴巴。
“不费劲!轻着呢!”他暖暖一笑,“恬恬,我……”
“嗯?怎么不说了?”用袖子擦擦他脖子上的汗。
看着我含笑问,“这样的日子,你喜欢吗?”
“喜欢啊!”不假思索,“和站长在一起,怎么我都喜欢!”愉快的踢踢脚。
“喜欢就好!”夕阳染红了他的侧脸,你说,怎么会有人长的那么好看呢?怎么会有人那么温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