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便是十几日过去了,这十几日里,我买下的奴隶在成章宫过得也算安分,没出什么岔子。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不过才十几日的工夫,我廊子里的鸟儿又开始说些新诗了。我在廊子里喂着鸟儿,听着它嘟哝的诗总会忍俊不禁。
只是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不一会儿,我就看见素心一脸为难地朝我走来。
“娘娘,盈寿宫那位王夫人,生了,是个儿子。”素心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似是怕我会发怒一般,以为小声说我就能好些。
“知道了。”我捏紧了手中的鸟食,苦笑了一声。好人没好报,反倒是害人的坏人,不仅升了位份,还生了孩子。
果然有时候是没理可讲的。
只是若是再不尽快除掉王氏,今后等孩子长大了,她有了孩子作为保障,怕是会更难了。
素心见我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没有激烈的反应,似是也放下了悬着的心,紧皱的双眉也舒展开来。
“还记得十几日前咱们买奴时候碰到的那个倔强的男子么?”不知怎么的,我忽然就想起了那个人。
素心点了点头:“当然记得,那人还有个妹妹来着。”
“去把那个男子叫来,我有话要问他。”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笼子里的鸟儿吩咐道。
“诺。”素心轻声答着,立刻转身就去找人。
不一会儿,廊子里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是我始终都在看着笼中的鸟儿,并没有看向那人。
“小的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循声看去,只见那人身形高大,身着一身黑色的衣袍,发髻也整齐地绾于头顶。
“起来吧。”我淡淡开口。
“谢皇后娘娘。”
待他抬起头时,我正微笑着看向他。他微微愣了一瞬,不过神色很快恢复了自然。
“怎么,是不是本宫今日的装扮与那日不同,所以刚才你便有些惊异?”我有些打趣地说着,而他却压低了头:“皇后娘娘恕罪。”
“罢了罢了,只是说笑罢了。你身上的伤可好了么?”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曾经在沈府做过活计的缘故,所以我对他总有一种亲近感。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大半了,还有些旧伤,大概过些日子也能好了,多谢娘娘挂心。”
我一边逗弄着鸟儿一边开口:“做人呢,有时候就该能屈能伸,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千万不可为了争一时之勇而断送了性命。”
“是,娘娘说的是。其实今日小的来,也是想跟娘娘赔个礼。那天,小的不该在集市上那样说娘娘。自从到了成章宫以后,素心姑姑给各个奴隶们都安排了住处,对我们也很好,对我和妹妹也格外照顾,还给我们找上好的药材为我们医治。如此一来,倒是小的当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看着我,眼神里划过一丝愧疚。
“算了,这宫里误解我的人多了,也不差你一个。”我笑着开口,内容却是惨淡极了。说这话的时候,我不自觉的就想起了陈启。他不就是曾经误会过我的人之一么?可是时至今日,对许多人、许多事我都已经不想再解释了。但求无愧,心底还存有一丝矜贵。
听我这么说,他似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得低着头,有些窘迫地看着脚下的青石板。
“你还没有告诉本宫你叫什么名字。”我把手中最后一点鸟食给鸟儿放到食盒里,转过身看着他。
“我叫陆槿,我妹妹叫陆琴。”他笑着开口。
我点点头:“你曾在沈府做事?”
“是,小人曾在沈府做过几年活计。”
“其实今日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一些关于沈府的事。我曾经和沈府的大小姐沈墨染是朋友,可是前些年沈府突然没落了,你可知其中缘由?”我顺口捏造了一个谎言,想必陆槿应该不会怀疑。
“小人确实听说沈府有个大小姐叫沈墨染,不过小人去的时候她早已远嫁梁国了。他的事小的不知,我只知道一些关于右相沈炎沈大人的事。”
“好,本宫只想知道关于沈大人的事,你能尽可能详细些地告诉我吗?”我有些着急,不禁朝他跟前走了几步。
“好,娘娘想听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陆槿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真诚。
“关于右相仙逝的事。本宫想知道,是否有人暗中害了丞相呢?”
陆槿摇摇头:“不是,丞相他,确实只是犯了急症而亡的。”
我听了心里又是一阵滞涩,有些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几年前,正是梁国与楚国开始交战的时候,丞相下朝回来说很担心他远嫁梁国的女儿,就回到书房去写信想问问她梁国怎么样了,可是没写几笔就开始吐血,下人们赶紧找大夫医治,但是等大夫来的时候,丞相他已经断气了。”
说到这,陆槿叹了口气:“其实丞相他人很好,对待下人也很仁慈,很少责罚奴隶。可惜了,他这么仁爱的好官,却早早地去了。”
“所以,就是没有人谋害丞相了。”我面无表情地开口,手指不紧狠狠捏住了手中的丝帕。
“依小人看应该是没有。丞相他仙逝之前有段时间身子就不好,下人们都劝他说看看大夫吧,他也只是应着,每天照旧忙着公务不得脱身,看病的事也耽搁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依我看,丞相确实只是犯了急症,并非有人故意陷害。”
“好,我知道了。”我叹了口气,鼻尖有些酸,“这几日让你们学的东西可都会了么?”
陆槿点头:“已经都差不多了。”
“好,那就好。”
陆槿有些疑惑地开口:“娘娘,小人可否冒昧地问一句,娘娘找人训练我们这些人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他既然问了,我也就坦白开口:“三个月以后,把你们分到各个大臣家中做我的眼线,成为我的细作。”
“这……”陆槿有些难以置信。
我轻笑着:“怎么,野心很大是么?”
“不,小人只是不懂,为何娘娘已是皇后,却还要费心思做这些事。”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稳固,你今天看本宫在这里悠闲地喂着鸟儿,说不定明天你就只能在冷宫里看见本宫了。所以,为了自己的位置不被他人所撼动,本宫还是早些寻个万全之策比较好。”我看着他缓缓开口。
“原来是这样。”陆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笑着,仔细看着他。他一双眼睛如水般清澈,皮肤也不再像当初那么黝黑黝黑的了。特别是头发挽起之后的他再也不像那天我在西市上看到的那般邋遢。如此看来,他也算的上是身形高大,眉目清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