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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鹰之歌

懒洋洋地在岸边叹气的大海。在沐浴着淡青色月光的远方安静地睡着了。在那儿柔和的、银白色的海与南方的蓝色天空融为一体,静静地睡去了,海面反映出羽毛形云片的透明的织绵,那些云片也是不动的,而且隐隐约约地露出来金色星星的光纹。

天空好像越来越低地朝海面俯下来,它好像想听清楚那些不知道休息的波浪瞳睡昏昏地爬上岸的时候,喃喃地在说些什么。

山上生长着给东北风吹折成奇形怪状的树木,这些山把它们峻峭的山峰高高地耸在它们头上那一片荒凉的天空中,在那儿它们的锋利、粗糙的轮廓给包裹在南方夜间的温暖、柔和的黑暗里,变成浑圆的了。

高山在严肃地沉思。它们把黑影投在带绿色的重重浪头上,紧紧地罩住了浪头,好像想制止波浪的这种唯一的动作,想静息水波的不绝的拍溅声和浪花的叹息——这一切声音打破了周围神秘的静寂,在这周围除了这一片静寂之外,还弥漫着这个时候还隐在山峰后面的明月的淡青色的银光。

“阿—阿拉—阿赫—阿—阿克巴尔!……”纳迪尔·拉吉姆·奥格雷轻轻地叹口气说,他是克里米亚的老牧羊人,大个子白头发,皮肤给南方的太阳晒黑了,是一个聪明的干瘦老头子。

他和我两个躺在一块跟亲族的山隔断了的大岩石旁边的沙滩上,这块大岩石身上长满了青苔,现在笼罩在阴影里——这是一块忧愁的、阴郁的岩石。波浪把泥沙和海藻不断地投在岸石朝海的那一面,岩石上挂满了这些东西,就仿佛给拴在这个把海跟山隔开了的狭长沙滩上一样。我们营火的火光照亮了岩石朝山的这一面,火光在颤抖,影子在布满深的裂痕的古老岩石上面跑。

拉吉姆跟我正在用我们刚才捉到的鱼做汤,我们两个人都有这样的一种心境:

仿佛什么东西都是透明的、有灵魂的、可以让人了解清楚的,而且我们的心十分纯洁,十分轻松,除了思索以外,就再没有任何的欲望了。

海亲热地拍着岸,波浪的声音是那么亲切,好像在要求我们允许它们在营火旁边取暖似的。偶尔在水声的大和音中间响起来一种更高、更顽皮的调子——这就是快爬到我们跟前来的一个胆子更大的波浪。

拉吉姆胸膛朝下地伏在沙滩上,头朝着海,两只胳膊肘支着身子,头搁在手掌心上,沉思地望着阴暗的远方。那顶毛茸茸的羊皮帽子已经滑到他的后脑袋上了,一阵凉风从海上吹来,吹到他那布满细皱纹的高高的前额上。他开始讲起哲理来,并不在乎我是不是在听,仿佛他在跟海说话一样:

“忠诚地信奉上帝的人要进天国。可是不信奉上帝、不信奉先知的人怎样呢?

或许他——就在这个浪花里面……说不定水上这些银色点子就是他……谁知道呢?”

阴暗的、摇荡得厉害的海亮起来了,海面上这儿那儿出现了随意射下来的月光。月亮从毛茸茸的山峰后面出来了,现在慢悠悠地把它的光辉照射在海上(海正轻轻叹着气起来迎接它),照射在我们旁边的岩石上。

“拉吉姆!……讲个故事吧……”我向老头子请求道。

“为什么要讲?”拉吉姆问道,他并不转过头来看我。

“是啊!我喜欢你的故事。”

“我已经把所有的故事全讲给你听了……我再也没有了……”他愿意我恳求他讲。我就求他。

“你愿意听的话,我就给你讲个歌子吧!”拉吉姆同意了。

我愿意听他的古老的歌子,他极力保持歌子的特有的旋律,就用一种沉郁的吟诵调讲起来。

“黄颔蛇爬在高高的山上,它躺在潮湿的峡谷里,盘起身子望着下面的海。

太阳照在高高的天上,山把热气吹上天,山下海浪在拍打岩石……山泉穿过黑暗和喷雾的中间沿着峡谷朝着海奔跑,一路上冲打石子,发出雷鸣的声音……

山泉满身白色浪花,它又白又有劲,冲开了山,带着怒吼地落进海里去。”

“突然在蛇盘着的峡谷里,从天上落下来一只苍鹰,它胸口受伤,翅膀带血……”

“鹰短短地叫一声,就落到地上来,带着无奈的愤怒,拿胸膛去撞坚硬的岩石……”

“蛇大吃一惊,连忙逃开了,可是它马上就明白这只鸟只能够活两三分钟……”

“蛇爬到受伤的鸟面前,对着鸟的耳朵发出咝咝的声音:‘怎么,要死吗?’”

“‘对,我要死了。’鹰一声长叹,回答道,‘我痛快地活过了!……我懂得幸福!

……我也勇敢地战斗过!……我看见过天空……你绝不会离得这么近地看到天空!……唉,你这个可怜虫!’”

“‘哼,天空是什么模样?——一个空空的地方……我怎么能爬到那儿去呢?

我这儿就很好……又暖和,又潮湿!’”

“蛇这样回答爱自由的鸟,可是它却在心里暗笑鹰的这些梦话。”

“它这样想着:‘无论飞也好,爬也好,结局只有一个:大家都会躺在地里,大家都会变作尘土……’”

“可是这只英勇的鹰突然抖了抖翅膀,稍微抬起身子,看了看峡谷。”

“水从灰色岩石缝中渗出来,阴暗的峡谷里十分气闷,而且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鹰聚起全身的力气,悲哀地、痛苦地叫:

‘啊,只要我再升到天空去一次!……我要拿仇敌……来堵我胸膛的伤口……拿它来止我的血……啊,战斗的幸福!……’”

“蛇在想:‘它既然这样痛苦地呻吟,那么在天空生活一定非常快乐!……’”

“它就给这只爱自由的鸟出主意:‘你就爬到峡谷边儿上,跳下去,你的翅膀可能会托起你来,那么你还可以痛快地活一会儿。’”

“鹰浑身发颤,骄傲地大叫一声,用爪子抓住岩山上的黏泥,爬到了悬崖的边缘。”

“鹰到了那儿,就展开翅膀,深深吸了一口气,两只眼睛发光——滚下去了。”

“它仿佛石头一样在岩石上滚着滑下去,很快地就落到下面,翅膀折断,羽毛飞散了。”

“山泉的激浪捉住它,洗掉它身上的血迹,用浪花包着它,带它到海里去。”

“海浪发出悲壮的吼声撞击岩石……在无际的海面上不见了鸟的尸首……”

“黄颔蛇躺在峡谷里,一直都在想鸟的死亡和鸟对天空的热情。”

“它一直望着远方,那个永远用幸福的梦想来安慰眼睛的远方。”

“‘这只死鹰,它在无边无际的虚空里看见了什么呢?为什么像它这一类的鸟临死还要拿它们那种对于在天空飞翔的热爱来折磨灵魂呢?它们在那儿知道了什么呢?其实我只要飞上天空去,哪怕一会儿也好,我就会全明白的。’”

“它说了就做了。它把身子卷成一个圈,往空中一跳,它好像一根细带子在日光里闪亮了一下。”

“天生爬行的东西不会飞!……它忘记了这一点,跌在岩石上面了。可是它并没有死,反倒大声笑起来了……”

“‘原来这就是在天空飞翔的好处!这也就是跌下去的妙处啊!……这些可笑的呆鸟!它们不懂得土地,在土地上感到不舒服,只想高高地飞上天空,生活在炎热的虚空里。那儿只有空虚。那儿光多得很,可是没有吃的东西,也没有任何托住活的身体的东西。凭什么要骄傲呢?凭什么要责备呢?为什么拿骄傲来掩饰它们自己那种疯狂的欲望,拿责备掩饰它们自己对生活的毫无办法呢?可笑的呆鸟!……它们讲的话现在再也骗不到我了!我自己全知道了!我——看见过天空了……我飞到天上去过,我探测过天空,也明白跌下去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我并没有跌死,我只有更加相信我自己。让那些不能爱土地的东西就靠幻想活下去吧。我认识真理。

我绝不相信它们的召唤。我是从土地生出来的,我就依靠土地生活。’”

“蛇自鸣得意地盘在石头上面。”

“海面充满明媚的阳光在闪烁,波浪凶猛地打击着海岸。”

“在它们那种狮吼一样的啸声中响起了雷鸣一样赞美骄傲的鸟的歌声,海浪打得岸石发抖,威严。可怕的歌声使得天空颤栗:

‘我们歌颂这种勇士的疯狂!’

‘勇士的疯狂就是人生的智慧!啊,勇敢的鹰啊!你在跟仇敌斗争中流了血……可是最终有一天——你那一点一滴的热血会像火花一样,在人生的黑暗中燃烧起来,在很多勇敢的心里燃起对自由、对光明的狂热的追求!’

‘你固然死了!……可是在勇敢、坚强的人的歌声中你永远是一个活的榜样,一个追求自由、追求光明的骄傲的呼唤!

‘我们赞扬勇士的疯狂!……’”

……远处乳白色的海面静下来了,海浪哼着唱歌的调子在拍打沙滩,我望着远处的海面不作声。水上,月光的银色点子越来越多了……我们的水壶慢慢地沸腾起来。

一个浪顽皮地跳上了岸,带着无礼的闹声向拉吉姆的头爬过来。

“你到哪儿去?……退回去!”拉吉姆朝着浪挥一下手,浪恭顺地退回海里去了。

我并不觉得拉吉姆把波浪当做人一样看待的举动可笑或者可怕。我们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十分有生气、温柔、亲切。海十分平静,是一种带着威严的意味的平静,使人感觉海吹到山上(在那儿白天的炎热还没有褪尽)去的新鲜气息中有许多强大的、含蓄的力量。深蓝色天空中,星星的金色花纹透露出来让人甜蜜地等待着某一种启示的、使灵魂迷醉的、庄严的消息。

一切都在打瞌睡,不过这是一种紧张的、容易醒的瞌睡,仿佛在下一秒钟一切都会惊醒起来,共同发出一种十分好听的音调的极和谐的和音。这些音调会讲些关于世界的秘密的故事,会使人的智慧了解这些秘密,然后就好像扑灭鬼火似的弄灭人的智慧,把灵魂高高地带到深蓝色的深渊里去,在那儿星星的闪烁的花纹会奏起启示的仙乐来迎接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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