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夜里,策零营中,一座偏帐还亮着灯,在寂静中,格外地落寞。
帐里,面无表情的克乌赛,守着孤灯独自枯坐。
“公主。”撩帘进来的是苏罗门。
克乌赛并不回头,依然坐着纹丝不动。
“你是来取我的生命,还是劝我自尽?”
苏罗门笑了笑,在一旁坐下,说:“公主此言差矣,鄙人这一辈子都是救人的,还没杀过人。”
“先生过谦了,”克乌赛冷笑道。“他们都杀不了我,在这整个营里,要处决我,只能靠先生您了。”
“公主错了,”苏罗门摆了摆手。“没有人要处决您,您还会好好活下去的。”
“大王子终于听了您的话?”克乌赛口气缓了些。“是想让我替你们炼药么?”
“公主这话,后半句说对了。”苏罗门微微一笑。
克乌赛叹了一口气,幽幽自语道:“我伤他那么重。。。 他竟肯饶恕了我。。。”
“所以,公主您。。。”苏罗门站了起来。“您应该为亲王做些什么,才好报答他的大恩。”
“他。。。”克乌赛转过身来,散乱的目光里,却透着一丝急切。“先生,他这会儿,还好么?”
“这要问您了,公主。”苏罗门不置可否。
克乌赛却是一愣,慢慢低下头。
“他的刀伤一定很重,那金针魔力虽去,可拔针时我并未来得及念咒,怕会留下病根。”
“这就是了,”苏罗门捋着胡子。“我查看亲王伤势的时候,也发现了异常。”
“你们以为我有办法?”克乌赛转回身去,不再面对着苏罗门。
“不知道,”苏罗门答道。“我只觉得,公主您,或许有朝一日,总能想出办法来。”
“呵呵,”克乌赛再次冷笑。“你们指望我?可我却不能保证,或许几月,或许数年,或许到我老死,也未必想得出。”
“公主尽力便是。”苏罗门笑了笑,便掏出一张薄笺,放在克乌赛面前,便迈出帐门而去。
克乌赛拿起一看,不觉泪湿了眼眶。这是一首很短的蒙语诗,不过寥寥几句,却全戳到了她心坎上。
迷途的雪雁,请收起翅膀。
耐心等待春天,那本该属于你的希望。
蓝天中你们成双飞翔,
那时候祝福你们的,会有一束温暖的阳光。。。
他终究记得她那份情,尽管在这许许多多伤害之后。这封薄笺,她会好好珍藏,活下去,只有一个目的,找出药方,治好他的新创旧伤。
这是一个清凉的早晨,也是噶尔丹策零启程的时刻。骏马长啸,飞起雪蹄,大王子的队伍,离开了乌玛尔江畔的大营,渐渐南去。
队伍中夹着一辆马车,车身略显华丽,外面却箍着道道铁栅。而车门上一把大锁甚为醒目。自然,这就是关押克乌赛的囚车。
亲王嘱咐他,带她去伊里。到了那儿,将她许配给白山和卓的儿子阿哈木特,这黑山白山长久不息之争,或许能因此有所缓和。
远在叶尔羌的黑山和卓,得到这个消息,自然很难满意。不过,这个从小被他宠大的侄女,他一直视若己出的养女,已经犯下足以灭门的罪行。亲王这样的赦免,对于她和他们全家,乃至整个回疆六城,实在已是万分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