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朦胧间,听到红拂在唤她。
“小姐,该醒了。小姐,小姐,小姐……该醒了。”
上官红玉牟足了劲才撑起眼皮,便看到桃红衣裙打扮,俏皮可爱的红拂俯着笑脸,瞪着大眼看着她。见她睁眼,咧着嘴笑开了。
笑着说道,“小姐,从你进了王府以后,可是越来越懒怠了呢,方才拂儿都喊了你好一会儿了,都不见你动静。”
“昨晚睡得晚,就睡得沉了些。外面还下雪吗?”上官红玉问。红拂上前替她更衣,回答说,“早间时候还下,现在停了。”
上官红玉复又问她,“我饿了,可有备了午膳了?”
红拂含笑说到,“已准备好了。早前小姐不是说想吃涮羊汤锅子嘛,今早芸曼姐姐和芸珠姐姐才早起就去给小姐准备了,芸曼姐姐亲自去买的最新鲜嫩的羊肉,厨娘已经剃好薄片备下,姐姐们儿还给准备着很多时蔬,现在锅子已经烧好摆在桌子上了,小姐这会下去就可食用。而且,还有一人已经在桌上等了小姐好一会了呢?”
上官红玉惊讶地问,“是王妃吗?”这么冷的天气,向与宁会过来,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红拂狭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不是王妃,今儿个是王爷来了。”红拂给上官红玉穿上外裙,接着说道,“小姐,拂儿方初次见过王爷,才发现王爷是拂儿在这世上见过的所有人里面长得第二个最好看的人,但却是第一个与小姐最相配的人。”
上官红玉听她这么说,便抬手在正埋头给自己整理裙花带的小脑袋上轻拍了一下,面上带着笑容,语气却装得严肃地对她道,“拂儿姑娘请注意自己的立场啊。”
红拂但听自家小姐说话的语气,顿噤了声,停了手,弱弱地抬起头,喏喏地看着上官红玉道,“小姐,拂儿知错了,拂儿以后再也不这样说了。”
上官红玉见到如此可爱的红拂,忍不住笑出声,但还是一本正经的摸摸她的小脑袋,和声,“这才是我最乖巧的小红拂嘛。”
其实她并非是介意她说自己与纳兰长寻相配的话,红拂的脾性她知道,在自己面前她怎么想便怎么说了,高兴或是不高兴的也全都写在脸上,对她从无半点隐藏。只是她最近和芸曼四姐妹越来越亲密,亲密到几乎无话不谈,她又是个心大的人,就怕无意间与她们谈起。她这样的话,外人听来不免觉得自以为是了,叫人听着不喜。特别是在向与宁和瞿蓉面前,这样的话时千万不可说的。
况且,上官红玉很久以前便立誓此生只愿与一介清风皓月的平民布衣相守一生,纳兰长寻不是她要寻的良人。一个令人无从捉摸心思,时时刻刻需要小心揣测用意的人她是绝对不会碰触的,她才不想一辈子都过着谨谨慎慎步步惊心的日子呢。
见上官红玉在想事情的样子,应该注意不到,红拂便小声嘀咕道,“我就是觉得很相配嘛。”
“你说什么?”上官红玉拉长声音审问她到。
“啊?噢!拂儿是说王爷和小姐真像。呵呵呵……看着都是和颜悦色温润如玉的人,呵呵呵…小姐,咱们快下楼去吧,王爷可在下面等好久了。”红拂听到她咋一问,呵呵呵的笑着,然后连忙转移了话题。
上官红玉注意到了她话中故意停顿的那个‘看着’的意思,脸色扬起笑意,一边朝着屋门走,一边问跟在身后的红拂道,“拂儿刚才说纳兰长寻是拂儿见过的第二个最好看的人,那谁是排第一的?”
“当然是咱们千夕公子啊。”这次她倒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上官红玉笑了,想起昨晚离开时还恨得牙痒痒的千夕,如果听到红拂此时的话,应该会指着纳兰长寻的鼻子笑得停不下来的吧。
上官红玉和红拂说话的功夫,便到了饭厅门口,抬眼就看见好一副温润如玉笑颜和熙的样貌的主人,纳兰公子端坐在主位上。等待良久,却耐心依旧,抬眸温润的看着门口进来的轻素窈窕女子。
见他看着自己,上官红玉不自然的移开目光。她发现她很害怕和纳兰长寻对视,他那种透着亲近却深不可测的眼神里有种强大的吸入力,像深海的漩涡,卷人以无形间,直叫她心生戒备。
上官红玉学他的样子,浮着盈盈笑容走上前,规矩的行蹲福礼问安,“红玉见过王爷。”
“在府中玉儿与我无需如此。”纳兰长寻对上官红玉说着,转眸示意旁边立着的芸蔓道,“扶你们家主子起来,伺候入坐用膳。”
在旁的一众侍女听他如此宠溺的称呼上官红玉,哑然一片,震惊一片。王爷和玉侧妃这是第一次见面?
上官红玉随着芸曼和红拂扶起,应声道“谢王爷。”然后举步上前入座,端庄自然,色悦颜和地拾起银筷子双手敬纳兰长寻,柔声复道,“王爷请用膳罢”。心里暗批道,纳兰公子,您这台面上的功夫做得可真够妥帖的,想她这样的高手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呐。
纳兰长寻应声接筷,贴心的为她涮羊肉夹青菜,自己也一口一口安静的地用膳食,一举一动,简直美得像幅画卷,只可惜…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上官红玉甩甩脑袋,提醒自己可千万别被这感觉上比碳盆里的火温还温暖的表情给忽悠了,说不定她的面前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而他就站在大坑对面,端着现在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招呼她上前呢。
她可没这么傻!
用完膳,她要到园里消消食,纳兰公子便跟在她身后,她不说话,他亦不言语,一前一后地走进园子。瑞雪冬寒,于内力深厚的他们二人来说,却与春秋无异。反而这晴亮的雪天下,皑皑的白雪,雕白的石桥,冰封的湖面,绽放的赤梅,绝美得竟如此出乎意料,让人惊叹。
寒冰封住的绝美,如此耀眼。
但聪明的人都知道耀眼的东西往往是不会长久的,寒尽春来化雪后就将寻无踪迹,而且岁岁年年现于世人眼里的绝美从无相同。这就如同这天下最华贵奢侈的皇权恩赐,是世上独一无二最无上的荣耀,亦是这世间最能蒙蔽对手的恩典,悄无声息之间变成警告,或变成穿透胸膛的利剑。今日称兄道弟,明日说不定就是血洗满门了。
只是,聪明如纳兰公子,这场策划良久的引诱成了他将计就计的一场游戏。
“王爷,户部在各州府挑中的绸缎庄子名单想必沈子蕃已呈给您过目了吧?那些挑中的绸缎庄可都在我给你的名里面了?”上官红玉随意赏玩着一支赤梅,开口问他。
“与玉儿名单里标记的基本无出入。玉儿在这南圣的绸缎生意做的可真让人震惊,各州府为你翘首。我真有些担心,不知哪天我名下的也会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玉儿的了。”纳兰长寻淡淡一笑,折了一支赤梅。
上官红玉回身,审视着两步外的纳兰长寻,白雪映射下他的样子更温润了,“王爷多虑了,王爷的东西看着是挺诱人的,就是太烫手,红玉可握不住。红玉知道王爷今日过来不单纯是过来陪红玉用膳的,王爷有事但请名言,红玉当尽力助王爷一二。”
纳兰长寻释然笑之,道“皇上下旨命我出使陈国,一来一回的最快也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以往,哪怕我一年半载不在府中也无大碍。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想必我现在在朝中的处境,不说你也十分的清楚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想请你替我守好我这全府上下的人,特别是王妃与小蓉,请你务必保她们周全。”
上官红玉抬眸看他,对他扬起轻轻笑意,诚心说,“王爷请放心,我在王府一日,都会倾尽全力护它周全,毕竟红玉尚也没有可去的地方。况且王妃姐姐待我真心真意,我亦是不会让人伤她半分。至于蓉姐姐,尽管她总是不待见我,但我看在她是个好人的份上,也会替您护住红颜知己的。”上官红玉敢答应他,并不是空口无心,她确有这个能力。
一天一地,皑皑白雪,一紫衣水袖,盈盈笑容,眉间鲜红,倾世之颜。
让人心安。
纳兰长寻择下一簇赤梅,自然的伸手别在他触手可及的她的鬓间。
笑意安然,道,“那就有劳玉姑娘了。”
上官红玉突然惊觉,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她抬头便几乎能感受到他鼻翼的气息。后退一步,退出他能触到的距离,她从容微笑道,“王爷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