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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舍弃

黑袍掐着宫逸轩,神情愈发扭曲。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黑袍叫嚣着,不停的提起宫逸轩的身体,再狠狠地砸在墙壁上。

本就不是很坚固的墙壁,在多次冲击之下,产生了许多细密的蛛网状的裂纹。

鬼体虽然没有痛觉,但是遭到如此重创,依然令宫逸轩产生了明显的麻木与虚弱之感。可他不敢出手,面对拥有鬼将修为的黑袍,若是不能一击奏效,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许久,黑袍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暴虐情绪得到了一定的释放。看着依然不作一言的宫逸轩,黑袍冷笑道:“是什么给了你忤逆我的勇气?尊严?爱情?”

宫逸轩扯了扯嘴角,无所谓道:“或许都有。”

听到宫逸轩这种轻描淡写的回答,黑袍的眉头皱了皱,却并未立即暴怒。他盯着宫逸轩平静的双眸,残忍地咧着嘴,阴森森地说道:“尊严?若是形神俱灭,还要尊严何用?至于爱情?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黑袍狂笑着,笑的癫狂,笑的疯魔,笑声如同来自九幽,透着彻骨的阴寒。

“爱情?小爬虫,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切牵挂,一切不舍,一切满足,都只不过是错觉罢了!是‘红线’带给你的错觉!先果而后因,被‘天道’所玩弄,如提线木偶一般却不自知,可怜,可叹,可恨!”

宫逸轩闻言如遭雷击,是啊,说道底,自己同李韶音认识也不过是几天时间,怎么可能诞生这种沁入骨髓的爱意?那条融入自己鬼体的“红绸”,难道就是黑袍所说的“红线”?月老的红线?颠因倒果,诡异莫名!

想那黑袍何许人也?宫逸轩的神情稍有变化,便被他看出端倪,知道自己的言语起到了效果,于是再接再厉道:“为了这种虚假的爱情,放弃自己的生命?还是配合我,获得枉死城的友谊?小爬虫,告诉我你的选择!”

宫逸轩沉默了,在这一刻,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彷徨。父母在阳间为自己包办的这场“婚姻”,起初他是毫无准备的,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废柴,竟然要背负上双倍的压力,若说他没有抱怨过,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但是,李韶音的存在,确实让他重新体验到了家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落脚点所能带来的。那是一种归宿,一种牵挂,一种实实在在的幸福感。这些或许真的如同黑袍所言,是虚假的,是“红线”这种类似因果律武器的东西所带来的。

可对宫逸轩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两年以来,他受够了阴间的孤寂与冷漠,在他的内心即将迷失之前,李韶音带来了一束光,虽然微弱,却无限温暖。

心中的念头千回百转,到了最后,宫逸轩依然觉得,自己不能失去李韶音。这是他的光,他不想重新沉沦。

抿了抿嘴,宫逸轩看着黑袍那张阴骛的俊脸,突然笑道:“傻哔,哥就是要先结婚后恋爱,你奈我何?”

轰隆!

宫逸轩的身子直接被砸在墙上,这一回力道奇大,墙面竟然被撞出一个大洞,石屑漫天,而宫逸轩本人已经被砸进了隔壁屋中。

“啊!”一对鬼母子发出一声惨叫,鬼母亲抱着小孩子缩在墙角,看着手提宫逸轩的黑袍,满目都是惊恐哀求之色。

黑袍看着这对母子,突然冷酷地笑了笑道:“听说过炼魂灯么?枉死城秘传,今日也好让你见识见识。”

说着,他空余的左手于虚空一招,一盏白骨宫灯由虚化实,便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半空。

宫灯造型古朴,整体架构均由不知名的如玉白骨雕刻而成,一点幽蓝色的鬼火于灯中漂浮燃烧,隐约有凄厉的鬼哭之音传出,凄冷悲凉。

躲避在墙角的母子只是寻常游魂,哪见过这等阵仗?此时被这白骨宫灯一照,骤然有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自心底生出,就仿佛动物见到了天敌,浑身颤抖不已。

宫逸轩见黑袍将目光转向那对无辜母子,哪还不知他要杀鸡儆猴?此时已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时候了。

只是他正待凝聚舌剑,白骨宫灯所散发的幽兰光线突然凝聚,直罩向鬼母子的方向。

“不要!”那母亲将孩子护到身后,刚发出一声告饶之音,阴惨惨的蓝光已到身前!

光线根本没有在母亲的身上停留,竟然直直落在那个外表看上去不足五岁的鬼童身上!

“啊!”母亲发出一声尖叫,眼见鬼童身子扭曲,便要被白骨宫灯拉入灯芯。

却见宫逸轩努力低下头,将脸面对准黑袍鬼那张近在咫尺俊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喂帅哥,看我口型。”

黑袍被轻佻的言语吸引,下意识地转头与宫逸轩面面相对,用于催动炼魂灯的心神一松,幽蓝灯光散开,不复吸引之力。

宫逸轩笑容愈发灿烂,见黑袍目露疑惑的一瞬间,突然张口。

“傻......呛啷!”

一道赤红色剑光直射黑袍面门,剑鸣惊天,直冲霄汉!

黑袍哪能料到这贴脸的一口“浓痰”,惊怒交加间只得松开抓住宫逸轩脖颈的右手,身形向后爆退!

鬼将阴神有成,可借阴神之力御使阴间天地之力,与鬼兵相比,实力已有天渊之别。宫逸轩的突袭虽然隐蔽迅疾,黑袍却也表现出了一名鬼将级强者应有的实力。

只见他后退的速度几乎及得上赤红剑光,一黑一红两道光影在狭小的屋内拉出一阵爆音。

轰隆!轰隆!

黑袍一连撞开两堵墙壁,直退到楼外,宫逸轩所发剑光这才后继乏力,速度一缓。

借此机会,黑袍挥掌拍向赤芒,手掌周遭黑气流转,如同一团黑色云球,只是轻轻一拂,锋锐无匹的剑芒便如遭重创,四散化为漫天红雾。

出租屋位于四楼,鬼将还不具备虚空飞渡之能,此时后退之势消散,黑袍的身体已经开始转向下落。

宫逸轩发剑之后亦疾步追出,此时见黑袍下坠,双脚无处借力,怎会放过此等机会。

目光一凝,被心神所控的“凤剑”重新凝聚,红雾翻滚间,化为十数把虚幻的赤色小剑,再度围向黑袍。

“尔敢!”黑袍爆喝一声,已经怒到了极点,自己堂堂鬼将,竟被一个小爬虫偷袭,弄得如此狼狈。此时他唯一的念头,便是将宫逸轩拘入炼魂灯,让他好好享受享受灵魂被一点一点烧尽的感觉!

铮!铮!铮!

十数道剑光瞬息便至,攒刺在黑袍身体之上。

只是剑光方一接触他,那件一直被他披在身上的黑色破烂长袍却突然幻化成雾,将黑袍鬼整个掩住。剑光刺在黑雾之上,便如刺中了棉花,毫不着力。

刹那间,黑雾陡然卷动,十数道赤色剑光齐齐一抖,竟被吸入其中,再不见丝毫踪迹!

宫逸轩与“凤剑”的联系突然变得晦涩,他暗道一声不妙,双手连弹,一道道剑元力被打出,如箭雨一般再射那团黑雾,纯粹的剑元无形无相,仅在空中拉出阵阵剑鸣,正是宫逸轩先前对付秦天明的那招!质量不及凤剑,却胜在量足!

噗嗤~噗嗤~

如击败革的攒刺之声连绵成片,将那团黑雾打的飞速下落,却未能伤其分毫。

直到雾团落于楼下,剑气穿空之音止歇,那漆黑如墨的一团,竟没有丝毫的变化。

“竖子找死!”雾团之中,黑袍鬼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黑雾消散,再度化为那件黑色的破烂长袍。只见他双手合抱,一团赤红色剑芒被他拘在怀中,左冲右突,却无法摆脱束缚。

如火的双目看着立于四楼缺口处的宫逸轩,黑袍突然将双手上推,他怀中剑芒便如炮弹一般,夹杂着一丝丝黑灰色的怨气,径直射向宫逸轩!

再度恢复对“凤剑”的掌控,宫逸轩本来心中一喜,只是见那团剑芒来势极快,根本不给自己重新操控的时间,他只得从缺口跃出,免得被自己的招式所伤。

轰!

几乎是刚刚离开缺口,剑芒夹杂着黑气已经轰在楼体之上,没有宫逸轩的操控,剑芒失去了锋锐与切割之力,便如一颗纯由能量组成的炮弹,在楼体上炸出了一个更大的缺口,一时之间碎石横飞,无数游魂惊叫奔逃,好不混乱。

黑袍冷冷旁观着宫逸轩摔落在地,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左手一挥,再度祭出白骨宫灯,身后一道数丈高的无面怨魂虚影浮现,正是他的阴神显圣!

这怨魂虚影周身只有残破红绸蔽体,背生四臂,除两臂长有人手以外,其他两臂俱是恐怖怪爪。投影虽然虚幻,却观之令人生畏,修为稍弱者被这阴神一摄,连动弹一下都难。

宫逸轩一看黑袍阴神,便觉眩晕不适,“凤剑”自行回护剑主,那连绵不绝的凤鸣清音,亦只让他的周身知觉稍稍恢复,想动一下手指都要耗费绝大的力气。

黑袍见宫逸轩的意识依然清晰,并没有完全被阴神摄住,轻咦一声,却又连连冷笑,“更好,这样更好!你意志越强,便越痛苦!我倒要看看,你这只小爬虫,还会给我带来多少惊喜。”

话音一落,白骨宫灯已然飘至宫逸轩身前,那幽蓝诡谧的光芒逐渐收束,直罩向宫逸轩周身。

“啊!”宫逸轩惨嚎出声,这种全身似被点燃的痛苦,这种鬼体被挤压揉捏的折磨,恐怕任何人都难以承受。

恍惚间,黑袍的声音似乎再度响起。

“你想求死,我却偏不让你死。你便在这灯芯之中呆足七七四十九日,待师尊出手,才好斩断你与师妹的姻缘。”

宫逸轩的鬼体被幽蓝火光挤压,逐渐扭曲起来。而他的神志,也缓缓陷入混沌。他觉得周围是无尽的蓝,无尽的火,自己便如同被投入了火海之中的顽铁,被肆意煅烧,不知何时才是结束。

“鬼将面前,我果然只是蝼蚁吗?”凭着最后一点神志灵光,宫逸轩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突然,就在他即将完全沉沦的那一刻,忽有一个空灵如梦的声音自心底传来,“醒来!”

时间在这一刻如同凝固,宫逸轩突然发现自己宛如立在一片星空之中,上下四方,铺满无尽的星辰,一闪一闪,虚幻空蒙。

“你是谁?”环视周遭,宫逸轩轻声问道。

那神秘的声音却不作答,星空寂寥亘古如恒。

宫逸轩沉默了一会儿,只得再问:“你是谁?”

“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空灵之音这样回答,回声飘渺,久久不绝。

又过了许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几百年,空灵之音突然问道:“我可助你,但你能舍弃什么?”

宫逸轩闻言一愣,想到今日所受的侮辱与虐待,想到被强行掳走的李韶音,心中怒意盈天。

“舍弃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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