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明本以轻功提纵之术飞身欺近,双脚离地无处借力,宫逸轩也是看准这个机会骤然发难!
但秦天明数十年刀口舔血的日子不是白过的,宫逸轩舌剑未出,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心悸,下意识地长刀一引,划出一个半圆,以刀身掩住胸腹头脸。
几乎同时,一道赤红色剑芒形如匹练,穿金裂石一般自宫逸轩口中飞射而出,直刺秦天明面门!
叮!
一声悦耳的金铁交击之音响彻周遭,赤红剑芒直刺在青铁长刀之上,崩出一蓬璀璨的火花,继而散成一团红雾,如排浪一般,滚滚飘向四面八方。
身在半空的秦天明遭此一击,仿佛身中巨锤,原本前冲的势头一顿,上身后仰,连续向后滚出数丈,这才寻机借力止住身形。
“剑气离体?”秦天明一对铜铃大眼圆瞪,直视宫逸轩,满脸尽是惊惧之色。
本来已经冲入凉棚的明心亦收力急停,惊骇地注视着宫逸轩,思维已经一片空白。如今江湖,能够贯通周身经脉,形成大周天循环继而内气离体的高手,被尊为宗师,乃是江湖中最顶尖的一小撮人。
秦天明虽号称“关中刀王”,在北方武林威名赫赫,却也不过是顶尖的一流高手罢了,在宗师面前,便如三岁的孩童,根本不可能有反抗之力!
面对“宗师”,秦天明心中退意已生,只是一股不可名状的冲霄剑意死锁在他身上,让他根本不敢反身奔逃。
说时迟那时快,宫逸轩怎会给刀客以喘息之机?几乎是秦天明的身子甫一站定,九霄凤鸣之音再起。
本已飞散向周边的红雾如同受到了什么东西的牵引,再度汇聚起来,剑啸之音如百凤齐鸣,天音贯耳。会场周边的大片花海亦被惊动,数以万计的花瓣飞腾而起,汇成一道花浪,以凤鸣之音为号,旋转舞动,漫天花雨。
那些跑离会场的人看到这神迹般的景象,竟齐齐止住步子,任由身子被没入花雨之中,耳边凤鸣清音回荡,原本惊惧惶乱的内心竟然渐渐平复下来,再回望凉棚,那里竟已被花雨完全遮蔽,不见其形。
锵!
几乎是在凤鸣之音响起的一瞬间,秦天明便觉后脑毛发炸开,一股摄人的冷意直指后脑一点,恍如针刺。
秦天明哪敢犹豫,虎口虽然裂开,却依然忍着疼痛反转长刀,凭着感觉直劈下去,刀气喷薄,如磅礴海潮呼啸而至,与刚刚重新凝聚的赤色剑芒交击于半空。
轰隆!
如同爆炸一般,剑气刀气齐齐碎裂开来,旁边的桌椅被撞击的气流吹飞,在半空中又被随之而来的散碎锋锐切得肢解零落,木屑横飞。
只是这次赤红剑芒虽被秦天明所阻,却并未重新散成红雾,而是裂开化作十数道剑芒,在秦天明周边兜了一圈,如漩涡内卷,从四面八方切割而至。
“来得好!”
秦天明大吼一声,如虎啸山林,颇具威势。
只见他长刀一展,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连连出刀,刀光滚滚,龙吟阵阵,竟然在周身布下一团青色刀墙,与赤色剑芒直接硬碰硬的连续对撞。
叮!叮!叮!
数不清的清脆鸣响连成一片,凤鸣如歌,龙吟如雷,一时之间竟斗了个不相上下。
但是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明心“旁观者”清,深知秦天明的刀气龙吟已经散乱,宫逸轩的剑光凤鸣却毫无滞涩之感,甚至比最初之时更加圆润无暇,生涩渐消。
“开!”秦天明爆喝一声,刀光猛然暴涨,周身十余道交击剑气被这刀光一劈,竟然再度散为红雾,云霞满天。
借着这个空档,秦天明眼角余光扫向手中青铁长刀,只见刀身之上剑痕遍布,刃口亦有无数的细碎崩裂,不由地心下大骇。
此刀乃是十余年前,他无意中得到的一块青色奇铁所铸。这奇铁刀砍不入,锥凿无痕,不知是什么材质。其后他遍寻名匠,终于在西域沙海之中找到一名碧眼回回大匠,以巨额财货请其出手,历经三年才得此刀。
刀成至今历时十余载,跟随他经历大小数百战,因秦天明以绝世刀谱《龙雀刀》纵横江湖,这把佩刀也被江湖中人冠以“龙雀大环刀”之名,乃是《兵器谱》上有数的神兵利器,切金断玉根本不在话下,没想到今日只是与无形剑气相斗,便令此刀伤成这样!
秦天明的念头虽多,但时间也仅仅过去一瞬。作为一个老江湖,他怎会不懂得交手之中不可分心的道理?
见赤色剑芒重新散为红雾,秦天明心知这恐怕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也顾不得心疼佩刀,只见他长刀一扬,刀身震动,发出一阵悦耳的翁鸣之音,真如灵雀振翅,轻灵欢畅。
嗡!
青光闪耀,秦天明再度欺近宫逸轩,长刀斜劈,速度极快,刀身在空中拉出一道道青色虚影,刃口有白气云霞炸裂开来,在这一瞬间,刀啸之声竟然完全消失,只余刀光无声而至。
宫逸轩眉头一皱,面有惊色,但手上动作却是不慢。只见他五指微张,双手轻扬,剑气嗖嗖穿空,指尖似有空气炸开,却看不见任何光影。剑气无形,于宫逸轩身前汇成一簇,径直迎向劈面刀光。
轰隆!
又是一声炸雷般的巨响,余波荡开,将主位附近的桌椅全部震飞。澹台明、荆云、董文等被堵在附近的人面色一变,此时再也顾不得气度,纷纷矮身躲避。澹台莺呆呆地看着周身剑气纵横如同天神一般的宫逸轩,竟然忘了躲避,一截碎裂的瓷盘径直射向她的面庞。
澹台明看到妹妹发呆,伸手欲拉,但已经来不及了,惊骇间心中懊恼,刚才竟然只顾得自己躲避,忘了身后的澹台莺!
铮!
就在这时,一道无形剑气后发先至,在瓷片边轻轻一掠,仅是余波便将那瓷片撕成齑粉。
神识感应到危机解除,宫逸轩的心下也松了一口气,此时想来真是后怕不已。他初得力量,运用驱使颇为生涩,刚才感应到澹台莺危险,便下意识地挥手发出一剑,因出剑急促,险些射偏,幸好危机解除,使这个一直维护自己的小萝莉免于损伤。
再看场中!
方才与秦天明硬拼一记,宫逸轩只以剑气对敌,虽被余波震退半步,身上却无大碍。秦天明则是持刀受力,虽将剑气劈碎,身子却再度被推后数丈,体内气血翻涌,一口淤血直喷出来,将衣襟染的嫣红。
凉棚之中凤鸣阵阵,此时天光大放,那原本用来遮阳的锦缎棚顶竟然已经被剑气撕成了碎末,场中只余下数十根木架立在那里,说不出的怪异。
眼见红雾再聚,秦天明心知事不可为,大吼一声虚劈一刀,借着反震之力飞身而退,一跃便是十余丈距离!
奔走之间,秦天明心思一动,暗道不能暴露自己痛下杀手的真实目的,于是长啸道:“冯公子少年宗师,剑如谪仙,行事却如邪魔,某家窃为公子所不取也。今日之事,权且记下,来日定有所报!”
经过呆愣的明心时,秦天明伸手一捞,将明心带起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明心被带着急速后退,起初一脸懵逼,但是看到手中出鞘长剑,再看会场中诸人疑惑警惕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凛,任由秦天明裹挟着飞速奔逃。
宫逸轩见秦天明带着一个陌生少年拔腿就跑,哪能让他如意?九天凤鸣阵阵,赤红色剑芒重新凝实,在他的驱动下再度斩去,无尽花雨漫涌而来,拱卫环绕在凤剑周边,被凤剑拖行着,如同一道花瓣长河,美得炫目。
听到身后极速接近的剑啸凤鸣,秦天明面含悲色,丹田之中内力急转,飞掠速度又快了几分,衣襟猎猎作响,束发的包巾脱落,斑白的发丝拖于脑后,眨眼间又奔出数丈。
宫逸轩为绝后患,催剑更急。神识一凝,赤红剑芒激起一道气浪,所过之处轰鸣如雷,虚空仿佛都要为之撕裂一般。
只是突然间,原本气势如虹的剑芒前冲之势一滞,毫无征兆地崩解消散,凤鸣止歇,剑音希声,珠翠园重归于平静。
漫天飞舞的花瓣失去了凤鸣催动,亦缓缓飘落下来,形成一片花的雨帘,美如幻梦,婉约如诗。
“可惜啊。”宫逸轩周身剑意逐渐消散,看着已经消失在花雨之中的刀客和少年,不由慨叹。没想到眼看凤剑就要刺到秦天明后背,却突然到了自己能够操控的极限距离,舌剑毫无征兆的崩解,也让自己失去了击杀机会。
轻轻一甩袍袖,宫逸轩扫视了一圈周围目瞪口呆的人群,和一脸崇拜之色的小萝莉,沉默不语。
想到秦天明最后的话,心中暗道:“少年宗师?这是在说我现在的境界?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