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九点了，张初城已经陪着张峰在二楼露天阳台坐了好一会了，父子俩一句话都没有说。
张峰眼睛一直看着天上。城市的发展让夜晚变得不再黑暗，但是可以看见的星星也越来越少。他突然想起来儿子小时候和所有孩子一样，总会问天上有多少星星。张峰总是告诉儿子，比这个世界上的足球运动员还多得多。
儿子越长越大，也离自己越来越远了。特别是最近几年的张初城。
张初城看着父亲，虽然他的头上已经夹杂了白发，虽然他一直坐着轮椅，但是却一点也不显老，反而很健壮。
“很久没有和父亲你一起看球赛了啊。”张初城的目光转移到了张峰所看的天上。
张峰没有转移视线，依旧看着天：“是啊，咱们父子俩很久没有一起看球赛了。”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张初城突然发现张峰的轮椅后面的兜里有一本蓝色的很眼熟的册子。
于是他随手抽了出来。果然，这本册子他再熟悉不过了。就是竞校女足的花名册。
父亲怎么会有这个?张初城心里想。自己在竞校上任之后还没有回过，所以这本册子的来源肯定不是自己。
张峰发现刚才挑起话题的儿子怎么半天不说话了，他转头看向了张初城，正准备说话，结果两人四目相对。张峰看到了儿子手里的册子，顿时开始心虚了。难道儿子发现了？
“父亲，这个你是怎么来的?”张初城合起册子问。
“啊，我，这个嘛。嘿嘿。”张峰尴尬的笑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您不说，那我可猜了？”张初城得意的笑了笑。
“哎呀，哎呀。你这孩子，老不回来，一回来就质问你爸?”张峰试图通过自己的威严掩饰过去。
但是他的表情可一点也不严肃。张初城一眼就能看出来。
“您是不是偷偷跑去看过比赛了，而且不只今天一场?”张初城把册子塞到张峰手里问。
“哎呀，这个这个，就是只有今天一场。”张峰突然语气变弱了，毕竟被儿子发现了。
“您看看您，去看就去看，怎么还不告诉我。还有，别想骗我，今天竞校客场比赛，您根本不可能得到这本册子。而且这本册子只在首轮比赛时候发给了一部分球迷。”张初城得意的说。
“哎呀，被儿子发现了。”张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结果还像“审问”自己，张峰觉得怎么辈分倒过来了。但是他知道儿子一直也是为自己好，毕竟自己坐着轮椅一个人去哪也不方便。
“您说您，去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好歹我工作地方在那，还能把您推到球场啊。您这样一个人多操心。”张初城说。
“那你不是说我坐轮椅不要乱跑，害怕我出事嘛。我可害怕给你说了你生气了。”张峰无奈的说。
张初城真的是想笑，没想到自己以前的话居然给父亲带来了这么大的心理困扰。一直像个英雄的父亲此刻变得像个孩子。
“我...”张初城忍不住又笑了：“我，我真的是，父亲啊。虽然我说过很多次，可是您还真的当真了啊。而且从小可是您一直管着我，我哪管的住您啊。我是很担心您，所以才不希望您一个人出去，特别是看台，那么多台阶。而且我怕您情绪激动受不了。”
张峰心里偷乐了一下：“你想想，你都23了。小时候是我老说你，但那时你小。现在一个一米九几的大小伙在我面前，我也老啦，肯定是会考虑你说的话啊。而且我们就你这一个孩子。”
其实张初城之前对于父亲往离家远的地方是很排斥的，他不希望父亲再出什么事情了。
但是他的生日那天，赵毓漫告诉过他，不能太用自己的想法去强加给父辈。也许你是为了他们的健康，但是有时候按着他们的兴趣想法会让他们开心，更会有利于父母的身心健康。
所以他也想了经常告诉父亲不要出去看球赛是否正确，今天他得出结论了，应该让父亲去现场看，不能因为父亲的腿的原因就“剥夺”他现场看球赛的权利。特别是对于父亲这样年轻时为足球贡献出自己一切的运动员。
“父亲，我想我要为以前说过的话向你道歉。我不能这么自私的为了我自己，让您不去现场看球赛。”张初城这么说。
“哎呀，你不自私，你也是为了我好，我知道。而且，你看，我现场看球完全没受影响。这几年偷偷瞒着你看了好多现场球赛呢，哈哈哈。”张峰“全盘托出”。
“啊？那您应该早告诉我，我能陪你看就陪您了啊。”张初城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并不了解父亲。
“没事啦，你也忙。特别是作了主场，不还要在场边。而且每次都有好心人帮助我，你看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张峰边说还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显示自己身强体壮。
张初城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今天送您回来的那个叔叔到底是?”
张峰：“哦，那是我去看竞校首轮比赛的时候认识的，他们夫妇一直给我帮忙。特别是你看见的那个叔叔，和我特别聊得来，这三场我们都一起看的。”
张初城点了点头：“哦。”所以自己在技竞球场看到那个男人也就不奇怪了。
“我就说我还在竞校见过他。”张初城告诉张峰。
张峰：“嗯，他是你们一位女足球员的父亲。”
他没有说那是赵毓漫的父亲。
张初城没有再问下去，他已经知道那是赵毓漫的父亲了。因为首轮比赛之后，就是他和一个女人在和赵毓漫讲话。那个男人是她父亲，那么那个女人就是赵毓漫的母亲。
张峰拍了拍张初城的腰：“你看你，现在这么大了。不容易啊。”
“是啊，你和妈妈不容易。记得我小时候还老问您天上多少星星呢。”张初城看着启明星说。这是现在城市上空为数不多可以看到的星星。
张峰笑了笑：“想不到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当然记得。”张初城也笑了笑。
“咱们父子好久没有这么交心的谈话了。”张峰叹了口气。
“是吗？我觉得咱们一直都是交心的，像兄弟。”张初城伸出了拳头。
张峰也伸出了拳头：“啊哈哈，对，我们是父子，也是兄弟。”
两人拳头碰在一起。那一刻，张峰觉得，儿子确实长大了。
张初城也舒了口气，可能从小到大只有转做主裁这件事的原因，他永远也不会让父亲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