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你应该知道吧？”张初城问赵毓漫。
赵毓漫：“啊？我?我只听你舍友说过他曾经也是个运动员。其他就不知道了。”
张初城：“其实我的选择，都与我的父亲有关。”
赵毓漫表示疑惑，她还以为是张初城的父亲逼迫他当裁判。
“我的父亲，曾经是凉城男足的主力张峰，他司职前锋，还曾经入选过国家队。一直到他三十多岁一直都在踢球。”张初城说到这里顿了顿。
赵毓漫对于张峰这个名字有些陌生，所以她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张初城笑了笑：“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在十五年前的一场比赛中，那应该是凉城和另一城市的决赛，我的父亲断了腿，那一年我才八岁。那之后，我父亲就一直在轮椅上，再也没有踢过球了。”
赵毓漫皱了皱眉：“是，十五年前我才五岁，所以不太清楚。但是你父亲的腿是怎么伤的呢？”
张初城接着讲：“那场比赛我和母亲都在看台上，那时父亲在前场进攻，对方的防守队员铲倒了他，但是裁判没有表示。那之后，对方的动作更大了，可是那场球，裁判就是很少吹哨。那时我还小，对规则没有现在这么了解，只是觉得奇怪。后来父亲再次倒下了，一直没有起来，裁判还是没有吹哨。这时我看到父亲的队友和对方还有裁判争吵了起来，最后两队开始围殴了。那时候看台上已经看不清场上情况了。但是很久之后，才有人注意到了人群中一直倒在场上的父亲，他被带到了场边，抬出了场外。那时候，我被母亲带出来场外。”
张初城在这里表现的其实还是很冷静，但是他的眼睛已经红了。
赵毓漫问：“你是和妈妈去医院了？”
张初城点点头：“父亲已经处理了腿部，医生告诉母亲，父亲要进行手术。那时候，母亲让一个护士带我去一旁玩，我看到她的眼睛红了，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现在想来，那应该是医生告诉她我父亲的腿保不住了。”
赵毓漫：“想必你妈妈那时一定很坚强。”
张初城点点头：“是，她一直很坚强。父亲经常外出踢球，很多事情都要她去做，她还要管我还要上班。这种父亲断腿的事，她从来没在我面前表现过难过。一直说父亲是英雄。”
“那球场上发生打架的事，比赛呢？事后有处罚吗？”赵毓漫问。
张初城苦笑着摇摇头：“那场球最后凉城输了，之后父亲就遭受了骂名，很多人说是父亲的假摔造成了打架最终输球。那时候，凉城的电视直播并不发达，足球规则技术也不完善。那是两个队的围殴事件，但是只有少量的纸媒报道了，那时我已经认识大多数字了。但是母亲不让我看报纸，不过我还是偷偷看到了。那上面写着父亲是罪人。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因为父亲一直踢球很好很拼。从小就是他教我踢球，和我一起看。他说足球就是他的事业，那时我问他事业是什么？他说我长大了就知道了。”
赵毓漫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会这样呢？不应该啊。难道看台上的人没有看到吗？还有那些报纸，为什么要那样写呢？”
张初城：“那时我太小，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但是报纸的报道也是很少。那件事很快就没有人再提了，一直到现在。但是我不相信父亲是假摔，他一直都坦荡的踢球，绝不可能那样，而且他的腿断了，所以不会是假摔。那之后，父亲开始转战写足球评论，他一直用笔名在给一家杂志供稿。”
赵毓漫：“所以你后来踢足球，为了弥补父亲的遗憾?”
张初城：“不完全是，我从小就很喜欢踢球。那时候父亲腿那样之后，我偷听到他对母亲说很想让我继续他的足球梦，但是母亲说应该尊重孩子。那时我在心里偷偷立志，一定要像父亲一样做一个足球运动员，要把足球像父亲所说的当做事业来对待。所以我一边学习，一边踢球。最后大学被凉城外国语大学录取了，而且还在他们校足球队。那个时候我还在凉城的青年队踢过球，那时张川溪还没回国呢。”
赵毓漫看着他的眼睛：“所以那本防守笔记果然就是你的亲身体会。可是你为什么不踢了呢？我看防守笔记记录到了你大三的时候就停止了。”
张初城小喝了一口红酒：“那是因为我知道了另外一件事。那一年，国内很多裁判员教练员等足球的从业者纷纷落马。”
赵毓漫点点头，这对于国内足坛是件大事，大概三四年前，很多人都被追责。在2000年左右，那国内足球很黑暗的时期，那时候黑哨、假球“满天飞”。知道十几年前的事，还是因为各大媒体的爆料，包括央视。
“那时我看到很多裁判员都曾吹过假哨，我突然想到了父亲的最后那场比赛。当我多方查找之后，那场对方的教练员已经被抓了，他说了那场球他们的高层给裁判员打过招呼。”
赵毓漫突然反应过来了：“啊，我知道了。怪不得你说那场你父亲两次被绊倒，裁判却没有反应。那一定是他受贿了。是假哨对吧。”
张初城点点头：“没错，那个裁判员也被抓了。可是报道只是提到了这一点，并没有提到我父亲是那场球赛的直接受害者。”
赵毓漫：“也是，很多时候，人们往往不会记得事情最应该还原的真相是什么。”
张初城长舒了一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父亲可以不再回忆那件事情。我想他也不想再提那件事了。不过我问过医生，其实他的腿送到医院时，已经是伤了两次了。”
赵毓漫捂住了嘴：“啊，这说明他在第一次被踢倒时已经受伤了，他一直在忍着。”
张初城点点头：“没错，那时他腿应该已经很痛苦了，但是一定为了拿下决赛强忍着。最主要的还是最后那一脚，是导致腿断的主要原因。”
“太残忍了。”赵毓漫表示很震惊。“但是叔叔是个伟大的足球运动员，如果有机会的话，真希望可以见见他。”
“嗯，以后一定有机会的。”张初城点点头，吃了一口酱腌莲菜。
他们都不知道，张峰早都知道赵毓漫了。
“所以这是你当裁判的原因？”赵毓漫问。
“是啊。再好的运动员也需要正直的裁判，这样场上才能踢出精彩的比赛。原来我想成为父亲一样伟大的足球运动员，但是当我知道那时他的伤是因为黑哨后，我就立志做一名裁判员，主持足球场上的正义。”张初城笑了笑。
这个笑很轻松。
“我想叔叔会为你骄傲的。”赵毓漫拍了拍他的后背，表示安慰。
“嗯，他其实并不知道我是因为他的原因该做裁判员。我也没有告诉他，可能男生就是这样吧，不太想把这些感情说出口。当然他也没有问过，父亲一直很尊重我的想法。”张初城告诉赵毓漫。
“男生嘛，确实在表达情感上不如女生。不过你父母和我父母一样，很尊重孩子的想法。”赵毓漫表示理解。
张初城：“希望你替我保守这些秘密，这些我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说过。而且做出这个决定，就是在我大三生日那天，所以之后的生日我都没有在家过过，我怕崩不住自己的情绪。”
赵毓漫笑了笑：“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守的。我相信有一天，你会走向更高的比赛赛事，也许就去吹国际赛事了。”
张初城回应：“你也是，你就像原来踢足球的我，正直、努力、坚强。我想有一天，国际赛事的赛场也会有你的身影。”
赵毓漫听到他这么说，她伸出了自己的手，做出了要握拳的动作。看张初城没有反应，她主动把他的手拉到了桌子上，然后将自己的右手和张初城的右手握在一起，她握的很紧，“加油！”赵毓漫大声说。
“嗯，加油!”张初城也坚定的说。
赵毓漫可以肯定，这是张初城一直以来最动情的一天。她从没想过，张初城会把心里的秘密告诉自己。她当然也为取得张初城的信任而骄傲，她心里默默想一定要更努力。
可能每个男孩子，心里总会把父亲当做那个最初的英雄形象。张初城也是如此。赵毓漫很能理解这种感情。
“没想到说出来之后，轻松多了。”张初城看了看赵毓漫。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觉得赵毓漫值得自己信任。
“是吧，人都是需要抒发自己的情感的，不然憋着多难受啊。”赵毓漫告诉他。
“那你呢?有这样的事吗？”张初城问。
“我，可能没有吧，哈哈。”赵毓漫一直觉得自己没心没肺。“不过等有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看在你这么信任我。”
“好!”张初城点头答应。
“哎呀，快吃啊，吃完蛋糕，你还要教我K歌呢。”赵毓漫突然反应过来。
张初城点头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