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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家破

第二日,冬雪渐止,阳光普照着整个中原,似要融化冰封的大地。然而华桑帝京东郊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内,却暗暗流淌着一抹诡谲的气息,一股阴谋的味道飘出来,瞬间被风吹散在空中。

林枫、玉清单膝跪地,抱拳向坐在书桌后的男子行礼:“参见阁主,属下等有要事禀报。”

只见男子身长八尺,四十岁有余,头发皆束于顶,修剪整齐的胡须配着平淡无奇的长相,不会引入太多注意。但从男子的眼中时时闪过的狠厉却不得不让人心生畏惧。

男子缓缓擦着手里的长刀,仿若未看见二人,嘴里却淡淡道:“说!”

玉清恭敬说道:“近日疑似天玄令现世,若所料不差,便在无声楼楼主秦怀峰手里。”

话音刚落,男子放下手中的刀:“什么?”,猛一抬头盯着二人:“天玄令出现了?此话当真?”

“属下亲眼所见,由近年颇负声名的无声楼三只手元九亲自出马从当朝丞相手中得来。秦怀峰亲口告知,想来不假。此事极其隐晦,只我四人知道。”林枫接着补充,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沉稳,全不见平日嬉闹是的玩世不恭。

男子从桌后走出,负手于后左右踱步,眼中暗芒闪过,又在计算着什么阴险的勾当。

突然,他停住脚步,眼中满是贪婪与狠毒:“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枉我陈烈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只为一朝灭了无声楼,为我兄长玉门宗宗主报仇。如今不仅可以大仇得报,还有机会号令天下第一大盟,简直天助我也。”

玉清、林枫忙说道:“恭喜阁主!”

陈烈一挥手:“你二人且回去待命准备吧,今晚事成之后,你们便可重返千影阁。”之后,宅子后院杂草丛生的墙内飞出一只鸽子,直往长安城西面一处大宅飞去。

原来,玉清、林枫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千影阁主的直系属下。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也正是今夜,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此时,华桑皇宫东面的沐阳宫中,太子近身侍卫之一的齐颂匆匆走进议事阁,交给太子一张信笺。

信笺上只一句话:“阁下明日可速来取所寻之物。落款四个隶体:落迹无声。”是无声楼传信的专用信笺。太子看罢,即刻吩咐:“齐颂,你明日秘密将那样东西取来,记住,必定要万无一失。”

“遵命,属下立即去准备。”

齐颂走后,玉带缓袍,丰神俊宇的太子殿下望着窗外茫茫雪景出神,不一会儿,好像意识到什么,眼中光华一转,便朗声道:“叫齐颂马上来见本殿。”

傍晚时分,寒风萧瑟,秦怀峰站在无声楼顶层的观风台,望着远处山川河流,回想起刚刚得到的消息。

“禀楼主,信已经送到。不过属下从皇城出来时,发现有大批千影阁的门徒往皇城城郊方向聚集,似有什么大的截杀行动。”

想到这个进来令江湖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秦怀峰也不禁有些奇怪。千影阁杀人从来都在暗处进行,像这样出动大批人的杀人行动还是头次听说。虽然千影楼总会有意无意表现对无声楼的不满,但两家历来井水不犯河水,从无实际争端。

今夜月黑风高,似乎正适合杀人。一股不祥的预感忽然从心底冒出,瞬间扩散至全身,凭着这么多年的江湖直觉,他觉得有事要发生:“难道是因为天玄令。”

匆匆拿上那方青色的令牌来到元沫的住处,敲门。

“叩叩叩!”

元九的声音响起在屋内:“谁啊?来了。”门片刻便开了,元九依旧顶着那张毫无看点的脸,只是脸上的雀斑不在了,肤色也不再显现病态。她看见是秦怀峰,诧异道:“秦叔叔快请进,这个时辰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秦怀峰进屋后,将令牌塞进她手里:“小九,自从得到这方令牌,我内心总感到不安,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你向来聪明机谨,现在就带着这令牌去皇城最南边一座名为青幽的院子,将它交给一个叫宋奇的人,记住了,此事事关重大,你也不必问,一定要亲手交给他,切不可假手他人。”

元九正想详细询问,不想这时土门门主已在门外大声叫到:“楼主,不好了,千影阁带着众多门徒进攻无声楼,此时已经破了外围的机关,快攻进来了,楼主快去看看吧。”

秦怀峰回头嘱咐元九:“小九,千影阁怕是得到天玄令的消息了。此事事关重大,我们既然已经收了钱替人办事,就一定守诺。此令无论如何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快去吧!”

“是,定不辱命!”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她目光坚定的应下,从无声楼的暗道走了出去。

一路上,元九思考着刚刚的事情,总觉得事情很诡异。无声楼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它坐落于竹林深处,方位极其隐蔽,外围有部着无声楼独门阵法,没有无声楼本门中人引导,外人不可能轻易进来,怎么这么快就被攻破?再者知道天玄令出现的人只有玉清、林枫、秦叔叔还有她自己,千影阁的人又是从何得知?

刚刚走到暗道门口,元九便停住脚步。内心挣扎不休,最终还是决定回去看看,于是转身原路折返。

这边秦怀峰带着一众人去抵挡,千影阁却是有备而来,并且像是熟知无声楼构造似的,一路畅通无阻攻进内部。

虽说无声楼创建时间比千影阁长,根基也深些,能人异士不少,但在杀人这方面,还是比千影阁有之不及,渐渐显出败势。

再说千影阁阁主陈烈蛰伏多年,就是为消灭无声楼为兄报仇,如今时机一到,倾尽全力置之于死地,自然收效颇丰。

元九回到她房间暗道入口时,便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一波更甚一波。忙出去开门,入目便是一片火光,看火势像是刚烧起来不久,还未蔓延到她房间的这里。地上全是各种面目狰狞的尸体,鲜血横流,整个无声楼已经被毁了。

元九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场景仿佛凝固了一般。她手死死抓住门框,用力之大,扣下的木屑深深扎进肉里,任鲜血流了满手也毫无知觉,仍紧紧抓着不放,眼中神采全无,这一刻她的心像是停止了跳动,沉重到她不敢动一下眼,她要记住这一刻,家破。

良久,她慢慢走出去,站在在一片火海中望着这个她从小生长的地方,看着满地亲人的尸首,面无表情, 却又瞬息万变,第一次感受心钝痛的滋味,刻骨铭心,无法逃避。

不久前,他们个个都生龙活虎,她与他们言笑晏晏,说着每天都要来一遍的损话,厨子大李说明天做酱肘子犒劳自己,师兄师弟们都说寻个好天气大家去爬后山,姐妹们央自己下次出门带东西,自己还跟大家夸下海口说有朝一日去偷偷皇宫里御膳房的食物让大家尝尝。如今,他们全都躺在这里,再也没有人与自己嬉笑打闹,家长里短,互相埋汰却又彼此相亲相爱,再也没有了。

眼光四顾间,她看到前面庭柱上斜靠的人手动了动,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她认得,是秦叔叔。

跌跌撞撞跑过去,一把握住那只手,眼底流露的光芒仿佛溺水的人挣扎许久终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嘴里不停的叫道:“秦叔叔,秦叔叔,秦叔叔。”声音哽咽,却是多余的话也说不出了。

秦怀峰料定这个丫头必定半路折回,一直在等着元九回来,有些话必须说了才能放心离开。

他艰难的转头,用尽此生最后的力气,说出最后的叮嘱:“小九别怕,秦叔叔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坚强。那块令牌一定要亲手交给那个叫宋奇的人。经此一事,你必须要知道一些事了。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必须谨记在心。你原本不姓元,你也不是启均兄的女儿,九儿是你真正的娘亲为你取的乳名,我们整个无声楼都是她留给你的,是我们辜负了师妹的嘱托啊。”他说着,眼中竟然泛起了水光,似在回忆什么。

秦怀峰蓦地伸手紧紧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字字清晰:“你原有着世上最尊贵的身份,你本该是翱翔九天的风凰。你记住,交出令牌之后,你就去找一个叫沐语萱的人,她,她就在长安皇宫中,她,她会帮你,你,,咳咳,咳咳,你一定要拿回属于你和你娘亲的一切啊。”随着目光渐渐涣散直到永远的瞌上眼睛,这个亲切如父亲的人就这样离开了。

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元九呆愣了好一会儿,木讷的想,怎的瞬息之间她的命运便再也不同了。秦怀峰生平简历江湖无人知晓,就连元九也无从了解,只知道他十年前来到华桑建立无声楼,如今想来,他的来历只怕不简单。现在,他又为元九添了疑惑,未来的路,似乎更加难走了。

元九定了定心神,缓缓说道:“秦叔叔放心吧,小九一定好好活着,一定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您,一路走好。”起身时不注意,腰带间从不离身的一个挂饰松脱,掉到了地上,是一个素锦编织的桃花结,中心镶嵌着一颗碧色的小圆珠,隐约刻着一些奇怪的图腾,为这个普通的桃花结增添了神秘奇异的色彩,光华流转间,只觉高贵逼人。

元九的背影刚刚从墙角消失,另一个方向齐颂便出现了。

显然,他来迟了。

迅速在周围查探一番,顺便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桃花结,带着一脸沉重回到了沐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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