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莱斯Lase
一声悠长而凄惨的嚎叫划破夜空。
莱斯惊讶地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雪原上。有一只白狼——站在高耸入云的雪山峰顶，正对着天空中的圆月发出长啸。
这是什么地方？他撇下耳朵抵御寒冷。天狼！我从没到过这么冷的地方！
他仰着头对峰顶的狼大喊：“你是谁？”但被一阵轰轰声吞没了。雪山上的石块在往下掉落，大块大块的积雪倾泻而下。
“不！”莱斯想跑，但他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一般动弹不得。雪山在崩塌，无数的雪压在莱斯身上，眼前是一片冰凉与黑暗。他惊恐地张开嘴试图呼救，但积雪和冰粒涌进了他的嘴里，流进了喉咙，苦涩而寒冷入骨。
他难受极了，拼命摆动四肢，但碰到的只有雪。他被埋在了积雪之下。天狼！他恐惧地在心中大叫。帮帮我，我不能死在这里！
“醒醒，你怎么了？”一只爪子在拽他，积雪在松动，莱斯被拉出了雪堆。
他猛地翻身站了起来，下意识地疯狂抖动毛发，试图甩掉身上的积雪。
“停下——你到底在做什么？”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撞上他。
莱斯眨眨眼睛：四周仍是漆黑一片，但星光正透过谷仓的入口照进来。一轮圆月正悬在夜空中。
“你——你还好吧？”那个毛茸茸的东西放开他，睁着一双怪异的眼睛。
“你用不着那么大惊小怪。”莱斯责备道。“我只是想抖落积——”他说到这里打住了。他一身黑毛上根本没有积雪，只是很凌乱地支立着。他不敢相信地咂了咂嘴：舌头上凉凉的，还残留着冰的味道。
这真的这是个梦？
“怎么了？”灰毛小狼问，他的声音微微发颤。莱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到他了。
“没什么。只是梦。我做了个噩梦。”他对小狼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好吧。”对方正竭力让自己的毛平顺下来，“刚才你吓了我一跳。”
“对不起，拉里。”莱斯咕哝道并用力推了推他。“嘿，高兴点，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满月日！”
“对呀！”拉里黑白的瞳孔里闪着光，“我差点忘了——真不敢相信，我盼了这么久！”
“是的。”莱斯点点头，同样兴奋极了。刚才那个可怕的梦被他抛在了脑后。
在满月日，所有的狼都会聚在一个特定的地方，交流，结交朋友或伴侣。这在荒地已经成为一个节日。最重要的则是为了感谢天狼，向他们寻求帮助。
狼们会站在高处对着月亮长啸——意义各不相同，祈福、哀悼、求偶…狼嚎可以表达各种感情，也许他们听上去声音都差不多，但即便是幼狼也能分辨出其中的含义。一些狼群就用狼嚎传递信息。但荒地早已不存在狼群。莱斯每记起这点不知为何竟有些惋惜，他想知道大家在一起生活会不会更好。
“你参加过满月集会吗？”在拉里和莱斯并肩前往集会地时，莱斯问道。从他第一次认识拉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他在小松林里做了个窝，有时会和拉里一同去打猎（“这样盗狼们不会再盯上你了。”他信誓旦旦说。）。
小狼长得很快，他的个子已经和拉里差不多高了，狩猎技巧也在莱斯的帮助下越来越纯熟。他发现拉里虽然有着骇人的眼睛，但他却是莱斯见过的最虔诚的狼，他是只沉稳的狼，但这只长着蓬松灰毛的小狼也有发火的时候——他绝不会容忍任何狼侮辱天狼——天狼在他心中是那样神圣。莱斯毫不怀疑这只孤独的幻狼对信仰的忠诚如巨石般坚实。
“一次。在我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小狼迟疑了一下答道。他显得很难过。“但我不敢靠近狼群。我躲在树林边看他们。”
“天狼！”莱斯同情地甩甩尾巴。“不会再这样了。没有谁能伤害你。”
“谢谢。”拉里看上去仍有些不安。
说话间，他们离会场已经很近了。会场是一片潘纳最大的松林，其中心位置是一片空地，空地一处微微隆起，形成小丘。此时空地上已聚集了不少狼。莱斯觉得他们来晚了，有些狼已经开始嚎叫，有的则同其他狼交流着。他在一小群狼嗅到年轻的气味，他们一定是和我同期从夏日家园离开的刚成年狼！他没有看到塔拉…不过他确信自己瞥见了乔伊、弗朗奇、夏莉和阿德丽娅——梅和他们的妈妈是朋友，所以曾经在夏日家园，他们一起训练过一段时间。莱斯很想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但他急着给拉里找一个好位置，毕竟晚些再过去打招呼也不迟。
他注意到小丘周围放了很多小型猎物：一块兔肉，一只青蛙，一块鸡腿……
“那是给天狼的？”
“是啊。有家庭的狼总会这么做。”拉里竖起脊背上的毛抵御夜间清冷的风，看到没有狼注意到他，他似乎放松了下来，“天狼会取走猎物的，几天之后，它们都会消失。”是啊，每年都有免费猎物，狐狸和秃鹫一定爱死这个地方了。莱斯暗想。不过他可没有傻到把这些说出来。
莱斯和拉里已经走进了空地。四周都是狼，莱斯还没见过这么多狼！他们有的是黄色皮毛，有的长着一身黑灰色的毛，也有的长有褐色或白色斑纹。
“这里都是生活在潘纳的狼吗？”他呜声道。荒地平时安静极了，想不到竟会有这么多狼。
“对。”拉里点点头。他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像莱斯一样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看，因为他的眼睛，他能俯瞰整个会场。
“我的天狼！瞧啊，一只欧提！”一只黑灰毛的母狼叫嚷道，她腹部的毛竟是白色。她的同伴——一只脊背和尾尖为黑色、同样腹部白色的银灰母狼呜呜地笑出声来。
一些狼转过身子，惊恐而厌恶地跳到一边，想尽量远离可怜的小灰狼。
“哎呀，”黑毛母狼继续用她讨厌的腔调奚落道：“你这是怎么了呀，怪狼？你妈生你时忘了生你的眼睛？或者他们被某只狼打肿了？说呀，小泼皮！”
莱斯听见拉里呜咽一声，往后缩了缩。
“我见过他。”银灰色的母狼在黑母狼耳边说。“他就住在东边山坡下的谷仓。”
“滚开！住在两脚巢穴的家伙！”母狼冷笑着恶狠狠地瞪着拉里。
周围的狼都朝这边看来。莱斯甚至可以嗅到拉里恐惧的气味如潮水般涌来。面对这么多目光，莱斯开始紧张，毕竟他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之前的勇气开始消散……如果他们不想我们在这里，我们立刻就会被撕成碎片！我才来到潘纳，我可不想马上就和每一只狼杠上！
他努力从脑中撇开犹豫和想逃走的怯懦，我在想什么！拉里是我在这的第一个朋友，为了朋友我怎么能这点勇气都没有？
“你才滚开，蠢狼！”莱斯刚想开口，但已经有狼在说话了。是谁？他惊讶地望向说话的狼：一团灰白色的毛发在灌木后隐隐约约露了出来。
黑毛母狼先是一惊，然后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谁说的？站出来！别像个懦夫一样藏着，让我看看你是谁！”
一只年轻的母狼从灌木后的阴影下走出。她看上去和莱斯差不多大，身材苗条，但比莱斯矮上一截；灰白色的背部有一片树叶般大小的淡黄色斑点，左耳朵也是淡黄色的；尾巴则偏银。
她高昂着头，毫不畏惧地迎上黑母狼的目光，“我。你想怎样？”她还挑衅地龇出牙，怒视对方，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去。
黑灰毛母狼眯起眼睛，发出嘶吼：“是吗？”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狼群，“各位，你们倒是说说，是我滚，还是应该让这只无礼的母狼滚！”
没等众狼开口，莱斯一摆尾巴站到灰白带黄点的母狼身边。“没有谁该滚。”他在对方反驳之前继续说，“每只狼都有到会场的权利！天狼绝不会抛弃任何一只狼！如果你们谁执意要赶走他，那么就意味着你背叛了天狼。”
黑灰狼僵在原地，她没料到会有狼反驳。她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们走，克劳迪娅！我们和这些兔脑子狼和怪胎没什么好说的！”她说着就扭动身子，挤出了狼群。
“等等我，米凯拉！”她的同伴追上去。
狼群渐渐散开了，又开始交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但莱斯注意到不断有狼瞥向自己这边。月光落在拉里头上，把他口鼻周围的毛映成了银色。
“谢谢你们。”拉里低声说。
“这没什么，拉里。那些狼太过分了。”莱斯仍看着米凯拉消失的地方，气愤地颈毛竖立。
“没错，我都看不下去了。”年轻母狼在莱斯身旁坐下，赞同道。
“我叫莱斯。”莱斯这才仔细打量起了这只母狼。他发现她有一双明亮的淡蓝色的眼睛，就像晴朗时候的天空。“这是拉里。”他扬起鼻子指向灰毛小狼介绍道。拉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爪子。
“你们好，我叫佐伊。”母**好地摆摆尾巴。她尾尖上的银毛反射着月光，亮闪闪的。她好奇的目光停留在拉里身上。“那么…拉里——你的朋友，他是个欧提…真可怜，他失明了吗？”
“不是那样的。”莱斯摇摇头。他在心里思索着是否该把拉里的事情告诉佐伊。但当他抬起头，对上佐伊清澈的目光，所有的顾虑都烟消云散了。他的心——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只狼可以信任。
他望望四周，示意佐伊靠近些。然后他简要地把幻狼、异能等给佐伊说了一遍。
“哦，天狼！原来拉里是幻狼…”佐伊听完静静地凝视着拉里，眼中闪动着什么。莱斯生怕她不相信。
“很悲哀对吗。”拉里无奈地耷拉下耳朵。
“什么——你在说什么呀！”佐伊突然兴奋地叫起来。拉里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她。“这简直太——太——太酷了！拉里，你很幸运哦！”幸运？莱斯不可思议。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她仿佛看出了两只公狼的疑惑，接着说：“相信我，天狼可不是无缘无故让你当幻狼，每个异能都是有意义的。也许你无法像我们一样看世界，但，哦，想想吧！你就是只鹰——我们的那只鹰，拉里，你就是那只能看见每个角落的狼。如果在狼群，这种能力才是酷毙了！在战斗中，你永远不会遭到伏击，因为你可以清楚看到埋伏的敌狼和整个战场的局势！我真羡慕你！”
“真的？”莱斯看到拉里身上的毛兴奋地立了起来，两眼直放光。他还没看到过小狼如此振奋。“你——？羡慕——我？！”
“是的，拉里。”佐伊点点头，用肩膀轻轻推推他，“——你要知道，我们得珍惜自己的异能，并更好地发现它们的用处。正是因为这些能力，每只狼才显得独一无二，不是吗？”
“说的太对了！”莱斯惊讶于佐伊的言论：为什么我就想不到这些呢？
拉里看上去很高兴，他围着佐伊转了一圈，呜声道：“你住在哪？你的气味好奇怪哦。”
“很远的地方。”佐伊答道，“我前天刚到这。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潘纳的满月聚会。”
“你是旅行狼，对不对！”拉里兴奋地坐下来。莱斯猜想他想到了莫卡斯。
“也许是…这可真奇怪，为什么非得给每种狼都取个名字？”
莱斯耸耸肩说：“传统。你去过很多地方对吗？”说这话时莱斯心中暗暗怀疑，因为这只狼怎么看也不可能比莱斯年龄大。
“没错。这个世界可比我们想象的大。”
莱斯还想询问更多关于潘纳以外地区的信息，但佐伊不耐烦地抖了抖皮毛，表明自已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所以，你们是荒地狼？”她问，“你们在这里出生，从没离开过这里？”
“是的。”莱斯向佐伊解释了夏日家园和荒地狼的传统。“…小狼会在潘纳出生，当他们满一岁能勉强自己狩猎后，经过近1个月的跋涉——有狼说这其实是一种磨炼，只有能到达目的地的强壮幼狼才能活下去。父母会把他们带到离潘纳很远的夏日家园寻找一个新窝。夏日家园是两脚的词语，那里有大片森林、河流，是理想的狩猎地。但狼们不能常年待在那里是因为在秃叶季后，那里就是温奇的地盘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只在新叶季出现。
半大小狼在那里学习更难的决斗技巧和生存诀窍，通常狼父母轮流进行捕猎-教授。九个月后，他们必须自己返回潘纳，在那里寻找伴侣、规划领地。通常能占据一座山是一只公狼最大的荣耀。而父母则要逗留一些日子，在他们也返回潘纳后，除了集会，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孩子们了。”
佐伊点点头，“有意思。”她说这话时面无表情。
“莱斯！”拉里突然叫起来，“有狼在偷祭台上的猎物！而且，就是几天前我们遇到的盗狼！”什么？莱斯急忙直起身子，望向小丘：果然有几个身影正在偷偷靠近。他还认出了一身熟悉的金色皮毛。
拉里愤怒地冲了过去。
“等等！”莱斯呼喊道。但小狼现在似乎勇气倍增，消失在了一群黄毛年轻公狼后。
“我们必须追上他！”莱斯佐伊挤进了狼群。
一些年长狼因为被撞倒，生气的嘶吼着。
“对不起…拉里！”两只狼终于来到了小丘边。“拉里！”
莱斯看见灰毛狼正做出战斗姿势，冲其中一只盗狼咆哮，那身蓬松的灰毛全立起来了，显得比平时大两倍：“小偷！吃腐食的老雕！赶快从祭台上下来！”
那只盗狼嘴里正叼着一块给天狼的鹿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小狼，似乎清楚他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放下！”莱斯大步走到朋友身边，对盗狼吼道。盗狼似乎吃了一惊。
“放下！”佐伊重复道，也走过来同拉里和莱斯站在一起。
“行了，丽娜。我们已经有足够猎物了。”树下阴影处，一个嘶哑的声音说。
“还不是骨头那个蠢货的傻主意。”盗狼放下鹿肉，轻蔑地瞪了拉里一眼。
莱斯看着盗狼跑进了松林。
“这群盗狼真是太嚣张了。”莱斯咬牙切齿。
“喂，话可不能这么说。”一个新的声音说，带有一丝不满。
“谁——”莱斯猛地转过头——金毛狼！那个家伙！“我认得你，你是那天袭击了拉里的窃贼！”
“什么窃贼！我又不是没有名字。我是沃尔特。”金毛盗狼耸耸肩，他的绿眼睛里似乎没有敌意。“这没什么，抢劫是我的职业，也是我的生活方式。”
他怎么能这么说？就好像这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我凭什么相信你？”莱斯警惕地问，“是吧？”他他扭头看向佐伊，可后者似乎待在了原地，出神地凝视着沃尔特；绿眼睛盗狼也看着佐伊，一动不动。
“是吧，佐伊？”莱斯提高了声音。
他和拉里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这两只狼都是怎么了？
“啊，哦，对啊。”过了大概有一年之久，佐伊才收回目光回答道。莱斯非常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沃尔特？你的毛发真漂亮，我从没见过金毛狼。”
“谢谢。”沃尔特嘀咕道，“你也一样。”
他们在搞什么啊。莱斯莫名其妙。
“我叫莱斯，她是佐伊，这是拉里。”出于礼貌，他不得不向沃尔特介绍道。
“你们好。”沃尔特点点头，就在他们身边坐下了。佐伊惊叫一声，连忙让出一个位置。莱斯察觉到她仍不断偷偷瞥着沃尔特。
莱斯真想马上离开这家伙旁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此刻佐伊可能不会喜欢这个主意。
莱斯感觉拉里也是同样想法，他正恶狠狠地盯着盗狼，好像监视着他是否出现不法行为。
天狼！我可不想和盗狼混在一起！莱斯在心里哀嚎。那只狼——偷过拉里猎物的无赖，就坐在我几尾长的地方！
沃尔特转转眼睛，装作无辜的样子说：“放轻松。我们不吃狼…我们只是想偷偷地、低调地参加一次集会！”
是啊，低调…在此之前，你们正准备偷取献给天狼的猎物！莱斯咬牙切齿。
“哎呀。我的小狼，”沃尔特低头看向拉里——因为后者正从喉咙中发出呜呜的警告声——高兴的说：“看来是我惹怒你了是不是？好吧。好吧。对不起，我不该抢你的猎物，我向你道歉——”
拉里仍怒视盗狼。
沃尔特好像很满意的样子，抖了抖全身的毛，眯起眼睛，露出古怪的笑容，转向三只狼说：“嘿，你们说怎样，让我们做个朋友吧，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我非常确信！”
拉里和莱斯呲出尖牙以予回答。
月亮圆圆的——比任何时候都圆，高高挂在天上，像只眼睛，注视着空地上的狼群。此时的狼已经挤满了会场。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仰望天上的满月。
“时候到了！”一只黑狼高声叫道。
“时候到了！”越来越多的狼重复着这句话。
“什么时候到了？”莱斯转身问同伴。佐伊和沃尔特正激烈讨论着兔子哪个部分最好吃，仿佛他们认识了很多年了一样。就没有一只狼听到我的问题吗？他恼火地打了个响鼻。
“那个家伙就是在嘲讽我们，对不对？”拉里气愤的将牙磨得咯咯响。但他还是答道：“啸月。月亮最高时，狼群就要开始啸月了，”他突然竖直了耳朵：“听，最德高望重的卡鲁斯要发言了。”
莱斯顺着拉里目光望去，发现不知何时，小丘上站了一只灰毛老狼。他已经很老了，口鼻上有了白斑，身上的毛结成一块一块的，牙也要掉光了，淡褐色的眼睛仍充满神采，开口说起话来也不失威严。
“哇。”就连沃尔特也停止了聊天，“听说卡鲁斯年轻时曾带领几只狼赶走过一个熊家庭！”
“闭嘴！”后面一只大公狼嚷道，“我可不想一个晚上就听你们这群狼崽唠叨！”莱斯欣慰地看到沃尔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撇了撇嘴。感谢天狼，要是这只好斗的盗狼在这里跳起来和那只公狼决斗，可是有点煞风景。
等狼群完全静下来，卡鲁斯用低沉而深厚的嗓音唱道：
傲然狼族的自然奥秘
满月之时千古重现
记忆——停留在每一个月圆之夜
我们去追寻
永恒之谜
荒地众狼齐聚
来吧
向着月亮
颂出你最热切的希望
老狼的声音刚落，群狼便一同嗥起来。高高低低不同音调的狼嚎在此刻凝聚了——凝聚成一种新的狼嗥，一种属于荒地的狼嗥。
莱斯也加入了进去，他为自己是其中一员而感到自豪。
月亮的光突然减弱了，整个会场变得昏暗无比。
“出了什么事？”黑暗中，莱斯听到拉里惊恐的声音。
群狼不安地骚动起来。莱斯看到某种黑色雾气正在空中蔓延。群星被笼罩在一片冰冷而窒息的黑暗之中，月亮也被黑雾给吞没了。会场陷入了一片真真切切的黑暗之中，只看得见数双因恐惧而大睁着的狼眼。
莱斯蹲伏在地上，他发现他的腿在颤抖。
“月亮不见了！”周围的狼在窃窃私语。莱斯四处张望，试图和朋友们待在一起，但四周全是恐惧的气味和尖叫声。拉里在哪？佐伊在哪？即便是沃尔特在这里也好啊！
半空中的空气似乎是在扭曲。黑雾朝着一个点凝聚形成黑洞。一只漆黑的狼爪，从洞中伸了出来，然后是头、身，直到一条尾巴也从中穿了出来。
黑洞消失了。
莱斯目瞪口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只狼，就这么凭空在空中站着，浑身环绕着黑雾。空地上的其他狼也吓呆了，全身哆嗦着，不敢动弹。
空中的是只黑狼，额头有一道鲜红的抓痕，好像是刚留下的般血淋淋的；双瞳暗红；全身的毛都是黑色的——比夜空更黑——无数黑雾绕着黑狼有规律地律动着，
莱斯不禁想起了传说中才会有的地狱鬼狼。
“哼哼，弱者，”
黑狼发出寒入骨髓的冷笑。空地上静得可怕，这使得黑狼的声音被扩大了数倍，准确无误地传到了每一只荒地狼耳中。
“…就让我来陪你们玩玩吧。”
他眯起眼睛，轻蔑地看着地上所有的狼，仿佛他们都是尘埃般不值一提的杂碎，发出足以让任何一只成年狼心惊胆战的嗥声。
暗红色的瞳孔突然收缩，没有任何前兆，围绕在他身边的黑雾得到命令般向狼群飞去，在空中化作各种狰狞而恐怖的黑影。
“不！”空地上顿时响起了各种惨叫。一只只荒地狼惊恐地朝四周狂奔，企图躲开黑影。
莱斯跟着几只大公狼往一个方向拼命逃跑。
但黑影已经无处不在了：一团黑影在撕扯一只哀嚎的母狼，母狼的眼睛大睁着，甚至露出了眼白。她身上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某种黑色物质，黑影吸收了黑色物质，立刻又变大了几分，分裂成两个，继续找着新的猎物。而母狼的身体似乎在消散——又仿佛是被灼烧了一般，化为了灰烬。
莱斯的脑袋一片空白，身体麻木了，他无法思考。大脑里本能地重复着一个词：跑！
仿佛唯一能动的就是四爪了，他拼命跑着，直到四爪也失去了知觉。
又一团黑影卷走一只呜咽的小狼；另外几团黑影则在攻击之前那几只公狼。
恐惧。
莱斯终于有了感觉。巨大的恐惧向他袭来。
空地上黑乎乎的粉末硌住他的爪垫，求生的欲望如巨石般一次又一次强烈地冲击着他，反而让他的思维清晰了。
黑狼站在空中冷冷注视这一切，仿佛在观赏一场好戏。
他是谁？他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这已经不是袭击了。莱斯心里一颤。仅仅十多个心跳的时间，惨叫声已经消失。荒地是一片死寂。数不清的黑影在狂舞。
这是屠杀。
莱斯脑袋飞转。一个冰凉的想法冒出…揭露了比这更无情的事实…
…这对那只黑狼来说，这是大清理…清理用不上的杂草……
莱斯被前方一块石子一绊，猛地摔在了地上。不！恐惧让他四肢僵硬无力，怎么也站不起来。他惊恐地看到一团黑影欣喜地向他扑过来。
黑影包裹住了他。他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黑暗，唯一的光线便是那恐怖的公狼两只血一般的红瞳。接着，仿佛有一万只恶狼在噬咬他的皮肉，把獠牙深深嵌进他体内。
我马上就要如同那只母狼一样了。这是莱斯脑海中最后的念头。然后，就是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
远处。什么地方，一道蓝色的闪电划过了荒地阴冷的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