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寿宫约莫待了一个时辰,太后娘娘基本上是只顾着和一旁的皇后说话,并未与我和靖宸说几句,后来太后娘娘说乏了我们才离开永寿宫。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太后娘娘对我有种敌视的感觉,之前在宫里当宫女的那几年,偶然碰到她的时候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总而言之,她大概是不太待见我。往后我还是多多来永寿宫和太后娘娘说说话,或许能消除她对我的成见吧。
我们一行三人走出永寿宫。萧蕙羽,哈,如今该叫她皇后娘娘了呀。
皇后娘娘走近靖宸,挽上他的臂弯,并微微斜睨我一眼,随后娇俏地对靖宸说:“皇上,您看宸妃妹妹如今也进了宫了,峥珲知道了闹着说要见宸妃妹妹呢,要不今儿个晚膳就在臣妾那里用吧。”
靖宸沉思,转头看我,像是在征求的我的意见,我用眼神示意他不用问我。靖宸会意,他转过头对皇后娘娘说:“好,就这么办吧。”
我朝皇后娘娘微微行礼说:“妾身今日入宫本就诸事繁多,还劳烦姐姐惦记着,姐姐真是有心了。”
皇后娘娘走过来假模假式的拉起我的手,因她是背对着靖宸,她才肆无忌惮地向我展示着她的敌意,但语气还是娇媚地很:“妹妹说的哪里话,你我共侍一夫,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妹妹这么说就显得见外了。咱们这后宫安宁,皇上才能专心于朝野政事。”
我看着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萧蕙羽,她已经不再是我幼时认识的那个蕙羽了,她变成了一个有着许多面孔的女人,我认识的那个萧蕙羽渐渐地面目全非了。
我笑笑,附和她说:“姐姐说的是,今后的后宫生活还全要仰仗姐姐了呢。”
靖宸打断我们,沉色对皇后说:“皇后,带路吧。”
皇后只好撇撇嘴,应声道:“是,皇上。”
靖宸走到我身边,对我温润一笑并牵起我的手,我眼的余光正好瞥到皇后娘娘,一副笑里藏刀的表情,顿时觉得今后的后宫生活定不会枯燥了,想到这便不自觉的笑起来。
皇后娘娘居住在我娘住过的永安殿。再一次来到永安殿,心里颇是五味杂陈,脑子也有些乱,靖宸许是感觉到我的异样,手上的力气大了些,我扭头抬眼看他,他轻轻安慰我道:“有我在。”我心里感到很是安慰,幸好,幸好有他在。
大概是知道我们来了,峥珲便一阵风似的从里屋跑了出来,我看着峥珲,他如今个头已然到达我的肩头,模样也俊朗了些,仔细瞧着是越发和靖宸像了。
峥珲站定在我们面前,有模有样的朝我们作揖行礼:“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后,拜见宸妃娘娘。”
许久未见峥珲,我倒还真是挺想他的,我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我微微俯身,抚着他的头发,问他:“这么久没见,峥珲想不想我啊?”
峥珲高兴地点着头,像个拨浪鼓,说:“想!这些年峥珲一直想念着娘娘!再见到娘娘峥珲真是太高兴了!”
我也笑着,思考了一下,而后说道:“峥珲今年八岁了吧?!”
峥珲点头,说:“对,虚八岁了。我已经快长成一个男子汉了,很快就可以帮父皇分担了。”
我站直身子看向靖宸,靖宸也笑着,我在看皇后娘娘,她也在欣慰的笑着,不过,还好峥珲没有像皇后娘娘,这让我反而放心了些。
我随即说道:“峥珲啊,明个儿你的弟弟轩儿就进宫了,你可要多多带着他玩啊。”
峥珲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娘娘放心好了,我是哥哥嘛!”
皇后娘娘挽上靖宸的臂弯,开口说话:“皇上,宸妃妹妹,咱们快进屋用膳吧!”
靖宸清了清嗓,说:“嗯,好。”皇后挽着靖宸在前走,我拉着峥珲的手在后。
峥珲小声的对我说:“娘娘,我有妹妹了哦。”
妹妹?啊对,我在栾城的时候听娘说过,蕙羽又给靖宸生了个孩子,原来是个女孩啊。
我说:“妹妹呀,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呀?”
峥珲答道:“荷韫,虚三岁了。”他顺了口气,又说,“娘娘,轩儿要比韫儿年长吗?”
我看着峥晖,心里想着,若是将来能继承靖宸,定也是像靖宸一样有担当的男子。我柔声地说着:“嗯,轩儿比韫儿要大一岁。”
峥珲又拍着胸脯说着:“我是大哥哥了。”
我忍俊不禁,看着他说:“对,你是大哥哥。”
这样便好,我的轩儿虽然生在皇家,只要兄弟几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大概是不会出现前朝那些为篡位杀弟弑父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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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我睁开眼睛便看到靖宸正侧卧着仔细地看着我,我睁开眼的瞬间便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还如我初次见他时一样明朗,不过却比那时深邃了许多。而我,仅这一眼便又有了当年心动的感觉。
我没忍住轻笑出声,我说:“醒了很长时间了吗?”
他抬手温柔的抚上我的脸,说:“没有,我在你醒之前醒来的,看时间还早,便看你看出了神。”
我倒是羞红了脸,真是,这人说话怎么……不过,我心里倒是开心得很。
“我可是听说了的。”我一副不太乐意的表情,对他说。
他愣住,问:“你听说什么了?”
“你女儿啊。”我故意不看他,躲着他的视线,小声说,“名字取的还挺好听的嘛,肯定不是皇后取得。”
他轻轻在我额上印下一吻,抿着嘴笑,而后说道:“我也没想瞒着你的啊,只不过韫儿还太小了,昨晚咱们去永安殿本就晚了,估摸着韫儿大概是早早睡下了吧。”
“嗯。”我满不在意的应声道。
我的态度倒把他逗乐了,靠近我说:“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子。”他捧起我的脸在我的嘴角落下一吻,他又觉得不过瘾般继而便又吻下来,我也只好回应着他。
好久之后,我才躺在他怀里说:“今天晌午爹爹就会差人将轩儿送进宫了,你午膳要过来吗?”
他身上总是有好闻的味道,大概是这样我才忍不住的靠近他。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发,从我的头上传来他的声音:“嗯,处理完奏章我就过来。”
我低声说道:“好。”
我估摸着时间大概不早了,推了推他说:“靖宸,时间不早了,我帮你更衣吧。”
他笑笑说:“好。”
我从床上起来,只披了一件单薄的披风,我去衣架那里寻来他的龙袍,帮他穿好后,我看到他衣袖的袖口处有些磨损了,我认真地对他说:“我看你这衣袖有点磨损,等晌午过来的时候我再给你缝补好了。”
他只道声:“好。”
我劝他说吃了早膳再走吧,他说在上朝之前还要去趟议政殿,便直接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像是有许多心事一般,突然间很想知道在我不在的这几年他发生了什么,周围发生了什么。
“娘娘,现在清早的天儿还有点凉,您快进屋吧。”玉竹走到我身后说道。
我回过神来,转身走进屋内。
我坐在凳子上,自顾自的斟上一杯茶。想到,玉竹,玉竹不是一直待在靖宸身边的吗,问她或许会知道些什么。我想我在栾城听到的关于他的消息只是些皮毛。
我屏退了其他婢女,只留下玉竹和碧莱,我对碧莱说:“碧莱,你在门边稍稍盯着些,若有人来,你就唤我。”
碧莱俯身道:“是。”便走到门边去了。
我拉着玉竹坐了下来,我问她:“玉竹,你这几年可是都跟着皇上的?”
玉竹说:“是,娘娘。”
我继续说:“那好,那你知道这几年都发生了些什么吧?”
玉竹眼神有些闪烁,问我:“娘娘为何不去问皇上呢?”
我说:“我去问他,他也不一定会告诉我的,便只好从你这儿打听了。”
玉竹便不再多言,慢慢讲起从我离开的那个时候讲起。
我离开的第二天,我娘就立刻命人焚了我的尸体,进行火葬,靖宸也才渐渐有了我是真的走了的实感。之后的几个月里,他一直沉湎于我离开了的悲痛中,几位王爷都来劝过,但大都不太顶事。后来先皇知道他整日在府里不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就是酗酒后,先皇大怒,将他召进宫里,狠狠的训斥了靖宸一顿,就差棍棒伺候了。
我心下一惊,其实我当初离开的初衷便是能让他好好的,不受任何牵连的,但竟没想到会让他这么难过。
自从先皇训诫过后,他便跟变了个样子一样,人前做足了功课,等再回到府邸中,便将自己关起来,独自悲伤着。对于靖宸来说,或许之前对于朝野是无欲无求的,但如今的形势是逼得他不得不有所求,况且朝堂之上支持他的又都是些德高望重的老臣,还有他这先皇后嫡子的身份,对于靖宸来说都是有利的政治武器。忠亲王这边,支持他的都是些新进的官员们,虽说也形成了一股强有力的夺嫡圈子,但总归跟靖宸这里是差着些的。
之后靖宸听到先皇后在宫里放出的消息:言笙还活着。靖宸是非得要来寻我,但是却被当今的太后娘娘拦了下来,硬是威逼利诱,和萧蕙羽合了房。
却也是,那时朝堂上推举靖宸的人已然过半,而在以前先皇就很器重他的这个儿子,之后才是忠亲王。想必忠亲王也是觉得如今在争这个位子已经没什么可能了,便自动退出夺嫡之战。但是我想,忠亲王他是何等精锐之人,虽见面次数不多,但他给我的感觉却是他定不会止步于此的,将来定会有所举动的。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后来,先皇本想派人来寻我将我带回都城好好询问一番的,可谁知我娘竟布了那样一个局,造成那样的悲剧也像是定好的。之后,现在的太后娘娘便拿出先皇的遗诏在崇德殿宣诏先皇第五子裴靖宸继承皇位,我想大概太后娘娘的这一助力,倒是给了靖宸很大的便利。他戴孝登基,天下百姓皆称赞这位皇帝是个孝顺贤明的皇帝,甚得民心,如此一来,他对于先皇后隐瞒其私生女一事也做了正大光明的解释,完全的消除了给皇室带来的负面影响。他登基后先追封了先皇和先皇后,追封先皇为“圣宪真祖皇帝”,追封先皇后为“圣宪崇真皇后”,又封我为“安宁郡主”。
他又大赦天下!随后他便派了各路人马来寻找我的下落。
他既是皇室中人,便必然会为了那个孤独的位子搏一搏。只不过,自古以来,皇室中人,要么为了江山放弃爱情,要么因为逼迫和争斗被迫放手爱情。哪里会有得到江山也得到爱情的美事,若是有,也仅仅是少数,但是我却想搏一搏,成为那少数中的一个。
玉竹替我斟了一杯茶,放在我面前,脸色有些为难,我便问她:“怎么了?玉竹,你脸色不大好。”
玉竹思考之后终说道:“娘娘,还有件事情不知当不当说。”
我说:“没事,你说吧。”
玉竹微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说道:“其实,先皇后并没策划要与先皇同归于尽。”
我立即警戒起来:“什么?什么意思?”
玉竹说:“那个时候,因为现在的皇后娘娘正在宫中养胎,奴婢也被皇上派到皇后娘娘那里去服侍她,偶然之间得知的。”她顿了顿后说,“太后娘娘身边有个侍女名叫翠芸,奴婢听说她之前是先皇后在闺中之时的婢女,但莫名其妙地却到了太后娘娘那里。那天,奴婢正好从御膳房出来,挎着给皇后娘娘食补的食盒往回走。但却碰见那名叫翠芸的姑姑也挎着个食盒朝永安殿走去,奴婢就想着寻个究竟便跟着了去。再等她出来,手里的食盒不见了,脸上却挂着恨意和笑意离开了。在之后就听到殿里有人喊太医来,奴婢便紧张的匆匆离开了。第二天,宫里就传出消息先皇和先皇后殡天了。”
听完之后,我整个人竟瘫软得摔坐到地上,玉竹过来扶我,坐在了凳子上。我立马问她:“这事儿,还有别人知道吗?”
玉竹微微摇头:“除了皇上和娘娘您,就再没别人知道了。”
我点点头说:“好,好。”
翠芸,那个娘闺中之时便跟在身边的婢女,她和娘有什么仇怨,竟心狠到这地步。随后我又想到爹爹给我的那个玉穗,上面刻着的小字就是“赠翠芸”,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纠葛往事。也是,我娘她就算再怎么恨先皇,也不会顶着弑君之罪去谋杀先皇的。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现在想想背后都觉得发凉。
纵使做宫女的那几年我是知道宫闱之中那些勾心斗角的,但如今却看来,那是我只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