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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友尽

不知不觉,已到深秋。

白天变得更短,黑夜变得更加漫长。

尽管身材依然娇小,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少有人再将林梓萱当成是初中生了。

发现这一点时,林梓萱微微有点诧异,旋即又淡淡一笑,觉得一切都是自然。

她喜欢下午放学后的傍晚,坐在教室里给王小川写回信。

南方的气候,一年难得有这么一段时间,夕阳无限美。

下一句,应该是“只是近黄昏么”?

林梓萱的信,就这样随着季节,带上了一点点淡淡的忧郁。

“小川,美好的东西,是不是都如这夕阳一般,会转瞬即逝呢?”

王小川在回信中说:“猫猫,没有的事儿,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这是诗人雪莱的作品《西风颂》中的诗句。

林梓萱微笑了。

这个王子川,引用的,倒是很应景。

若是翻翻往来的信件,林梓萱就能找出王小川是从哪一封信开始称呼她为“猫猫”的。

但她不想去查找。

她喜欢这种自然而然的感觉,就像王小川从来都是这么昵称她的一样。

也不是没有其他的男生给林梓萱写信。

有委婉试探的,也有热烈追求的。

林梓萱都没给他们回,不仅如此,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还在给王小川的回信中讲述了那些信件中所写的内容。

刚开始,王小川还回信要她遇到合适的就赶紧抓住机会,甚至开玩笑的说:“你可是颗好白菜啊!遇到好猪,就让它给拱了吧!”

林梓萱哭笑不得:“你才被猪拱呢!”

可如是几次过后,王小川突然变了口风:“我就不相信你会那么轻易被别人拐走!”

林梓萱在回信中写到:“我又不是你的,我爱跟谁跟谁,你管不着!”

写完,她竟就有些发愣。

这话说的,可真是内涵满满!

要重写么?

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已经聊开了,开开玩笑,应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吧?

林梓萱的变化,曹梦瑶是看在眼里的,她对林梓萱说:“你肯定是喜欢上王小川了,他那人是痞,但我就觉着他其实并不坏啊!反正都通了那么久的信了,合适你就嫁了呗!”

“呸!”林梓萱佯装不满回应道:“只是普通的笔友好么!他根本没有喜欢我的意思好不好!”

曹梦瑶一脸贼贼的贱笑:“嘿嘿,原来我们家猫猫是要等人家来主动追啊?OK!没问题,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啊!什么啊,你可别给你们家文博乱说!”

“哎呦哎呦!好啦好啦!别挠我啦!哈哈哈!你真属猫的啊!”

可挠痒是没用的。

所以,有些话,最终还是传到了王小川那里。

李文博对王小川说:“兄弟,我老婆都给我说了,人家林梓萱喜欢你呢!你咋还不主动点儿?”

王小川的嘴角动了动,自嘲一笑:“呵呵,好的,我知道了。”

李文博呲牙道:“知道了,你就行动啊!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尿性啊?都通过那么久的信了,早就应该有所发展了行不?”

王小川的回答没变:“呵呵,好的,我知道了。”

李文博:“……。”

林梓萱很确定,王小川肯定知道了什么。

可王小川还是没有表露出想要进一步发展的意思。

与之相反,王小川的回信,反而还变慢了许多。

甚至,林梓萱还发现,居然有另外的女生在主动靠近王小川,而王小川和她们相处的,竟然还不错!

靠近王小川的女生和林梓萱同级不同班,名叫姜雅静。

与林梓萱的委婉不同,姜雅静直接就是另一个极端。

人家根本没给王小川写信,是直接堵人的!

堵人不说,堵住了,还直接告白!

“王小川!我叫姜雅静,我喜欢你,你喜欢不喜欢我不重要,我只是想要你知道!”

姜雅静的告白,在学校里引起了一阵轰动。

好在王小川并没有和姜雅静交往,只是将她认作了妹妹。

可这也让林梓萱有了不小的危机感。

这危机感来得莫名其妙,但就是挥之不去。

“他又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也从来没对谁承认我喜欢他!我和他就是普通的笔友!他就算和姜雅静好了那也是他自己的事儿!和我没关系!我为啥要担心呢!”

这是自我安慰,可惜安慰无效。

林梓萱忍不住的偷偷拿自己和姜雅静做对比。

人家的个子比她高,她完败。

人家是瓜子脸大眼睛披肩长发,她是娃娃脸单眼皮小马尾,她完败。

人家发育得比她快,身材比她好,她还是完败!

人家比她大方比她开朗比她主动,热情似火,她依然完败!

人家学习成绩好爱好广泛会唱歌会跳舞还会画画!

最可气的是,姜雅静的皮肤还比她白!

她彻底完败!

总而言之,越这么比,林梓萱就越是没有信心。

尽管王小川只是和姜雅静以兄妹相称,呵呵……这样的兄妹关系,是拐个弯儿就能随便成为恋人的那种暧昧才对吧!

林梓萱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偏偏这种滋味儿还根本没法对人诉说。她只觉得,她应该放弃了:“反正那个混蛋回信也越来越慢了,也许,就这么写着写着,就不会再写了吧?”

就像是深秋的夕阳。

每天晚饭过后,林梓萱都会提着热水瓶到锅炉房去提开水。

在锅炉房和寝室之间的路上,有学校的小卖部,小卖部的隔壁,便是一间理发店。

理发店的老板,是个不比高中生大多少的年轻人,据说是某位校领导的侄儿。

林梓萱知道,那位老板和王小川的关系很不错。

经常的,王小川会坐在理发店里摆弄理发店里的音箱,他最喜欢播放的,是黄家驹的歌。

林梓萱当然也听过黄家驹,但她对摇滚乐怎么都喜欢不起来,还不如梁静茹呢。

言归正传。

路过理发店外时,林梓萱下意识的撇头朝里面看了一眼,想看看王小川在不在里面。

然后她马上就后悔了!

王小川果然还在,但是,姜雅静居然也在。

重点是,王小川居然在——给!姜!雅!静!洗!头!发!

手指不禁松了一下,提着的水壶都差点掉到地上……

林梓萱看不下去了,扭身便走。

她的鼻子很酸,怕再多看一眼,就真的会哭出来!

这一刻,林梓萱终于确定了,她是真的喜欢上王小川了。

可这又怎么样呢?

王小川从来没表露过有喜欢她的意思。

从来没有!

回到寝室。

不知道是谁没关好窗户,一阵穿堂秋风吹过,林梓萱就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儿塞,嗓子还有点儿疼。

十七年来,在每个深秋,到气温开始降低到有些清冷的时候,林梓萱都会重重的感冒一回,她习惯了。

铺开信纸,她带着一点决绝的心态,给王小川写信。

她觉得,这应该是最后一封了。

“祝你幸福!”

这是她在信末写的最后一句话。

写好信,晚自习后,托人将信送出去,林梓萱却又觉得有点儿后悔,也不知是在后悔什么。

是夜,林梓萱发烧了,烧得挺重的。

次日,她向班主任请了假,独自一人走出学校,回家养病。

公交车上,电台广播,播放着一首徐怀钰的老歌:

“写了封信给你,好像依依不舍。”

“刚寄出去马上就后悔了。”

……

“倒数三秒,我会开始努力把你忘掉!”

“有时候爱情,就像是一场重感冒,等烧退了就好……”

忍不住,眼泪就掉出来了。

掏出纸巾擦眼泪擤鼻涕,纸巾的牌子竟是倒霉的心相印。

就像整个世界都在和她作对一样!

笔友的关系,也许就这样,走到尽头了吧!

这是林梓萱有生以来最重的一次感冒。

在家休养了整整三天,她才终于恢复过来。

她没着急回学校,而是去了远在城市另一头的另一所重点高中。

欧阳夏在那里上学,他是林梓萱初中时最好的哥哥。

也许只是因为身为妹妹的习惯,林梓萱就是想要见到欧阳夏。

欧阳夏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戴着眼镜,一副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模样,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他都是当之无愧的学霸。

可学霸并不代表懦弱,实际上,欧阳夏十分暴力十分护短,尤其是对林梓萱。

见林梓萱一脸憔悴的模样,欧阳夏眉头一皱:“梓萱,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给哥说,哥找人帮你揍他!”

欧阳夏说要找人,他就一定能找到人,这一点林梓萱非常了解,无需置疑。

可林梓萱真不是来找欧阳夏帮忙打架的,尽管她是真的很想找人狠狠揍王小川一顿。

她原本只想对欧阳夏倾诉一下,可不知为什么,真见到欧阳夏了,准备好的一肚子苦水却怎么都没能倒出来。

她就觉得,欧阳夏应该还是以前的欧阳夏,林梓萱也应该还是以前的林梓萱,但两个人之间,却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些距离感。

挤在这点距离感之间的,是那个她想要忘记的王小川。

好消息是,欧阳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他和那个女生约定好了,等高中毕业后,要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

“梓萱,你遇到你喜欢的人了么?”

“没……诶,也算有吧!”

“哈哈,是不确定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吧?若是没有想好,那就别付出太多,想要了,就一定要把握住哦!加油!”

“嗯!一起加油吧!相信你和我未来的嫂子一定能一起考上理想的大学!”

一次简单的见面,竟像是从心理上,对初中少年时代的告别。

说不清到底明白了什么。

“忘不掉,就让他在心里摆着吧!看着那混蛋去幸福其实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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