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山门之前聚集了不少人,既然是入殿修道,除了激昂的鼓励,自然少不了依依话别,少男少女双目含泪,念着无力的海誓山盟,丝丝神伤染得秋色亦浓。
此次入选主殿的生徒共有二十四人,臧宁无疑是当中最耀眼的一个,但她眼不见献媚之色,耳不闻劝导之言,举目四顾,见人影如林,却独独少了一件落拓青衣,一时愁思如潮,怅然若失。
然而当她祭剑入云,开始随师长远行之时,却见远山之上,一柄青锋逐朝阳而舞,剑势清朗生机勃勃,而又略显生硬不成章法。
臧宁凝神远观,才知那不是剑法,而是以剑芒写下的隔空之言。
臧宁一字一字读着,读到最后,不禁泪眼婆娑。
因为剑芒所写分明就是:”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牧休。“
……
第三天,时近正午,弟子寮中。
牧休祭起钢剑,离掌已可达半丈之高,修炼一日两夜,他到达了问器三段。回想当年,臧宁从二段到三段费了接近二十个日夜,牧休的嘴角不禁勾起得意的笑容。
然而他的笑容十分短命,因为笑了半秒,五脏庙便投诉起来。他摸摸囊中剩下的二两白银,明白了耍酷的代价。
于是,将静室内的字画、装饰、器皿和小玩意通通收拾一番,背着一个大包,在生徒们疑惑的眼神中,走进了门派的收纳阁。
当值的师兄与他相识很久,平时知道他囊中饱满,对他总是客客气气。但是,听说他山穷水尽以后,师兄今天的客气就显得有点不自然。
再来,听说牧休竟然是来典当财物的,师兄开始的不自然又瞬间变成了很自然。
很自然的调侃,很自然的爱卖不卖,很自然的压价,很自然的勉强收货。
最后,牧休看着包里的六百两银,一脸无可奈何。
要知道,他当年为了买这堆杂物,花费绝对在五千两以上,现在却缩水接近九成,当中苦涩不足为外人道。
不过,六百两银至少解决了他的生活所需,使他可以更专心的去“创道”。
创道,开创自己的道。
就算是修道的巅峰人物说要创道,人们也会说其狂妄,而牧休一个初哥说要创道,人们连笑的兴趣都没有。
不过牧休就是这样想的。
刚穿越,他感到迷茫,对臧宁的期许,他觉得恐惧,所以连做个承诺,都要婆婆妈妈,生怕误人误己。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前世的自信突然蒸发。
但俄罗斯方块般的问器修炼,使他豁然开朗,茫然源自陌生,恐惧源自道心不稳,他不排斥前人的道,但至少那是他想要的道。
前世不也如此吗?舅舅给他安排了一条路,亲朋好友更为他安排了很多路,但他却只愿去走自己钟情的那一条。
所以,模模糊糊的,他就有了创道的想法。
而想法归想法,他也没有天真到认为“创道”是件轻巧的事情,其他修道者根据前人的经验,在修道的时候尚且凶险万分,一不小心便形神俱灭,他要自我创道,并以之修道,就等于两脚凌空,挂于悬崖边的一根青草之上。
所以,他需要扎实全面的修道知识。
而以前的藏书,贵则贵,却零零散散不成系统,有一本法诀整整超越了他三个境界,但基础法诀却又并不齐全。
想想也对,以前的牧休买书只是为了装逼,什么时候真正用心修道?所以,他静室里放书的原则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而基础法诀这一类没有逼格的藏书,他就只留几本来卡空位,使书架看起来不那么空虚。
……
两天以后,傍晚。
牧休提着几十个馒头缓缓而行,眉头紧皱,心不在焉。
而此时,面前忽然传来议论的声音。
他抬头望去,见大批生徒正站在藏经阁大门之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哪门子的入阁要求?我只听说需要限定最低修为,却从未听过要限最高修为的。”
“就是嘛,而且要求还这么低,问器五段?只要不是灵性太差,随便修个一年也就过了吧。”
“我家师弟刚刚突破到六段,他这不要哭死了?这可是藏经阁啊,等于可以免费研习法诀。”
“丫的,到底是哪位仙师定的这破规矩?我要去找他理论!”
“整个百川门还有谁会定这种莫名其妙的规矩?“
“果然又是那个阴恻恻的怪老头!”
牧休静静听着,惊喜莫名。
藏经阁招生徒,还是限定问器五段以内的生徒,这就等于一下子解决了他的所有难题。
须知道作为藏经阁的生徒,就会被分派管理区域,负责区域内的藏书分类摆放,列表整理,打扫维护,复制抄录和分发登记等一系列工作。
这就等于,你必须将自己区域的藏书都了解得清楚透彻。
换句话说,你可以光明正大地,不花费任何代价地,去阅读自己区域内的所有藏书。
而且这不止是免费,你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工作获得相应的报酬。
这绝对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而且是瞄准牧休去砸的。
牧休自然喜不自胜,急急钻进人群去了解详情,然而他修为太低,连钻几次都被密集的人群挤了出来。
他还想再试,却忽然有一只手掌搭过肩膀,将他硬是拉转过头。
“我就说了吧,果然是牧哥!”
声音之中充满戏虐。
牧休望去,见是两个脸色不善的少年人。
这两人牧休认得,他们是一对兄弟,哥哥叫马如龙,弟弟叫马如虎,十岁入门,三年时间到达问器五段。
也许因为灵性不高,前途渺茫,心中郁闷就自然扭曲,虽然没有能力招惹同级,却总爱拿师弟和弱鸡开涮,因此,以前的牧休也曾经成为目标。
不过咱“牧哥”是当时个有钱人,而有钱人做事很方便,他随便请了几个师兄出手,让两小伙乖乖地在弟子寮躺了两个多月,静思己过。
从此以后,两兄弟的思想觉悟突飞猛进,见到牧休就自行绕路。
牧休知道这两兄弟出现一定没有好事,而且,他现在没时间去理会,于是一把推开马如虎的手。
马如虎却又将牧休拉了回来,眼睛盯着他的脖子看了又看。
然后,扭头对马如龙说道:“哥,你看你看,果然有勒痕,他们说的是真的,咱家牧哥玩上吊去了。”
马如龙走了过来,抢过牧休的两肩,不让他挣扎逃脱。一颗脑袋夸张的左摇右摆,对着牧休看了又看,仿佛看着一头待宰的牲口。
他口中“唧唧”直响,来回说道:“哈哈,真的,真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