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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逃离

马上要过年了,伊远失魂落魄,什么也干不了,书也看不下去。腊月二十六,父亲说该打扫屋子,他就打扫屋子,每个家人都以为是刘建国的死吓着他了,他现在才会像傻子一样的。父母私下里甚至商量要不要请深山里郭村那个大仙来给伊远驱驱邪,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等过了年,一定先把这个事情办。上回下雪后他去了舅舅家,天黑才回来,浑身脏兮兮的,就好像是爬回来的,就算是路滑也还不至于这样,神情呆滞,饭也不吃,也不和谁打招呼。一直到现在都是这个样子,你叫他吃饭,他就吃,吃一点点就把碗放下。他好像人是在这里,可是他的魂就不知道在哪里了。

伊远平生第一次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他思念着她,回忆着他们每次见面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无论他在干什么,眼前都是静华幽怨绝望的眼睛在看着他。他在心里和她说话,说对不起,说其实他也舍不得她,他也特别在乎她。可是就是因为在乎她,他才不能和她继续在一起,他只是个农民,怎么能配得上她一个大学生?伊远的自卑心,噬咬着他的心灵,他曾一度恨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可是看见父母担忧的眼神还有父亲弯曲的背影母亲脸上深深的皱纹,都让他汗颜自己的想法。现在能做到的是什么?如何才能改变家里的状况?伊远的心啊,就像这连绵起伏的山脉一样起伏不定。

和历年过年一样,只是家里最小的弟弟都已经开始上小学了,没有过多的人对于过年包有多少的希冀。腊月二十八,伊远和大哥去到县城里买菜,没有车,只能走到镇上再搭汽车去。平日里舍不得吃的买点,舍不得用的也买一些,还有该添的灶具和碗盆也要买,伊远没心思在市场里转,只在市场门口等着大哥买了东西出来。他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出神,熙熙攘攘的市场里人声鼎沸,可是他充耳不闻。

王睿骑个三轮车买了点家里过年吃的菜,走到市场门口,前面一个人站在那里不动,看背影好眼熟。走过去了,他不甘心一回头,原来是伊远啊!

王睿跳下车,倒回来,站在他面前。可是伊远好像不认识自己一样没反应。王睿心里疑惑,叫了他一声:伊远!伊远没反应,王睿拍拍他的肩膀,伊远,干什么呢?

伊远仿佛被叫醒了,一看是王睿站在面前:是你啊。

你干嘛呢?叫你几遍都不答应。

我等我哥呢!

买过年的菜啊,我也是。

伊远沉默了。王睿也习惯,伊远本来就不爱说话。

王睿说:最近怎么样啊?

没事做,在家里。你呢?

老样子吧!

那就好。

王睿递根烟给伊远。他知道伊远不吸烟,可是今天的伊远有些不同,男人的直觉,他觉得伊远需要来一根。伊远看着他手里的烟,犹豫了那么一下,接过去了。王睿立刻给他点上,伊远吸了一口,好呛,可是他忍住没有咳出来,继续学着王睿的样子吸起来。有个人,有件事,他们不约而同的都想问对方,可是又不约而同的回避着,都借着吸烟掩饰着自己的想法。

没什么打算吗?王睿问。

开年想去外地。

又是沉默!

王睿还是没忍住先说了:静华最近好像不太好。他试探性的说,想看看伊远的反应。

啊?是吗?她怎么了?伊远装作平静的样子说,心潮起伏不定。

不知道啊,前几天见过她一次,去她家里,好像是重感冒。从学校回来就感冒的,在卧床休息。可是她的神情就像是被谁拿去了灵魂一样,两眼无光,整天发呆。我坐了几个小时,她除了客气的招呼我,没有多说一句话。她变了!

哦,伊远只敢说这一个字。他压抑着自己,极力克制着。放在裤子口袋里手握成了拳头,手心里全是汗。他多想现在就去看看她,她生病了,都是自己不好,眼前是她一次又一次被他带出险境的时候的脸,她信任的目光......

你原来和她关系不错,难道她没和你说什么吗?我就是担心她的身体,你知道的,我们一起长大,感情很好,我喜欢她很多年了。我看见她这样子心里难过!

没有。伊远艰难的回答。他想起在唐王洞口,王睿和自己说了那么话,王睿对静华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的,那么多年,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觉得自己好像也对不起眼前的这个人,没有自己静华也许早就接受他了,他们现在也就该很幸福吧?

男人也是有直觉的,今天王睿的直觉又来了,他知道伊远在回避什么,几乎可以肯定伊远是知道内情的。也许伊远就是罪魁祸首,王睿大胆的猜测,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说,他也不忍心说。伊远的家,他也去过。静华喜欢伊远,他感觉的到,难道是静华说出来伊远拒绝了她吗?所以她才会这样子?王睿的心里反复思量着。觉得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毕竟伊远真的不能给静华什么,他没法给静华幸福。就是自己,也没信心了。他想起来那天下午从西安回来,小月对他说的话:有个女孩子来找你。另外还有两个好像是她的同学,是男同学,挺干净挺帅的,还是开着吉普车来的,他们还在店里吃饭了。他一问女孩子的外貌特征就知道是静华回来了。可是......他却没有去找静华。发生了另一件事情,直到三天前他终于忙完了,他才去看静华,却发现静华变成了现在这样子。这个年怎么这么多事情啊?王睿的心也烦躁起来!

烟抽完了,男人们似乎都是一根烟就可以结束的谈话好像也该结束了。王睿目光复杂的看了伊远一眼,说:过年没事来店里玩,你知道地方的。

好!

那我走了?

好......伊远的话似乎没有说完。

怎么?

那个,伊远犹豫着说,好好照顾静华,替我......问她好!

伊远说完,扭头离开了。王睿看了看他的背影,心里明白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在心头!他对着他的背影低语:放心,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希望她能忘掉你,或许只有那样,她才能真的好起来!

伊远含着泪,进去市场里面去找哥哥,视线模糊的他撞到了人也不知道歉,好在新年将至,大家都是好心情,也没人和他计较。他就这样走着,直到一个人拉住他的手臂说:你怎么进来了?刚好,把这些提上,我忘记买葱了,里面的便宜,你去出口等我去。

伊远机械的接过东西,又往外走。心里好像堵住了,气都缓不上来,他看着眼前这些熙熙攘攘来来去去的人,自己好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一样。

他不知道,王睿那时候也和他一样。心里堵得慌!

除夕夜,王睿陪着母亲吃了年夜饭。他不想看电视,家里的黑白电视才买了没多久。也没几个台,除了陕西台就是西安台,中央台的信号总不是很好。徐秋菊十几天里苍老了许多,鬓间隐约有了白发。

王睿的父亲那晚没回来,就永远的没回得来!第二天,当徐秋菊得知丈夫在四十公里之外返家的路途上除了车祸,连人带车翻下了山崖,当时腿都软了。跑到店里找儿子,儿子却去西安了。徐秋菊结婚以来,除了餐馆的事情动动嘴,所有的家务事几乎都是老公包揽的,什么事都不操心,完全一个甩手掌柜。还好王睿的几个叔叔都在,丧礼也体面的办完了。

王睿那天下午回来,一听说静华找自己,转身要去静华家,然而就在餐馆门口,他二叔堵住了他。

哪去?

有事,他想夺路而逃。

你爸没了,你还要去哪里?

王睿询问的看着二叔,以为他开玩笑。二叔穷,和自己家不太亲近。这种事情我骗你?再怎么着我能诅咒我兄弟?二叔一脸悲痛的表情。你妈到处找你呢!快回爷爷家里,你爸刚被拉回来了,你也去见最后一面。

王睿蒙了!

没容他多想,他二叔拉着他就往回走。王睿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会走路的物体,没有了灵魂,母亲哭泣,他却一滴眼泪没有。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给他穿孝服他就穿叫他跪下他就跪。是夜,他一个人陪着父亲的灵柩。他没法接受,老实木纳的父亲会这样就离开自己。他默默的流泪,许多年来,他活的无忧无虑,都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宽容的父亲。他流着泪一直坐到天亮……

一直以来,家里有时候几乎会忽略还有王福才这么个人,可是家里的一切只要他在家,就会井井有条的,他出去几天,就变得乱糟糟的,母亲只会收拾打扮自己,父亲一回来,又会默默的把家里收拾干净。这样一个人,存在的时候,你不觉得他有多好,可是真的他走了,你才知道他有多重要。徐秋菊开始失眠,餐馆已经停业,她没心思弄那个了。

在菜市场碰见伊远,他很想和他说说话,长这么大,他发现除了那些酒肉你的哥们,他真的没朋友!可是又觉得环境不对。而且伊远的心情也不好,这个冬天怎么这么漫长啊?表面上王睿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沉默。可是父亲去了,静华病了…….他的这个除夕就在这寂寥中一个独坐到天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睿睡着了,黎明时分,响彻天的鞭炮声叫醒了他。初一的清晨在热闹的鞭炮声中开始了。因为有热孝,王睿没有去本家走动。徐秋菊起来,现在她正把饺子下进锅里。北方初一的饺子是定数,原来每年都是三个人一起吃,现在这母子两一言不发的在吃饺子。吃着吃着,徐秋菊的眼泪就下来了,王睿劝慰了母亲几句。

伊远每年的初一都会到自己家后面的仙女峰上面的仙子庙祈福,在大年初一的这一天。临近村的人有,山坡上络绎不绝的是漫步在山路上的依着干净甚至还有点鲜亮的农人们。伊远想到静华的约定,他不敢去,又想去。又怕去了见到静华说不出狠心的话来。犹豫再三,他和那些人背道而驰,慢慢地向镇上走去。他想去找王睿,想叫王睿去替自己赴约,也算是给静华有个交代。路上没有人,除了他自己。天气很阴,似乎又要下雪。

到了镇上,几乎各家店铺都关着门,静华家的商店也关着,瑞鑫餐馆也关着门,伊远这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王睿的家在哪里。心里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站在瑞鑫的门口了,伊远垂头丧气的站了会儿,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王睿收拾了碗筷,送母亲出去看爷爷奶奶,走到街上,对面就是爷爷奶奶住的巷道。这时候,王睿转头看了看自家店门口,其实是一种自然反应。这一眼,他就看见了伊远站在那里,没精打采的。

王睿给母亲说他有朋友过来了,就朝店那边走去。伊远正想离开,王睿却到了。

王睿打开店门,两个人走进去,然后又关好了门。

桌子上已经落满了灰尘,王睿找出抹布,伊远接过来擦干净一张桌子和凳子。还要继续擦,王睿说算了,暂时又不会开门营业,擦了还是要脏的,伊远就停下来。没生火,店里还有些冷,王睿想生炉子,伊远说算了。问有酒没,喝一口酒不冷了。王睿找出白酒来,又在橱柜里搜出油炸花生米来,装了盘,端来放在桌上,找出两个酒杯来,两个人面对着坐下来。斟满了酒,王睿举杯,却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伊远初一就出现在这里,王睿觉得意外,又好像在意料之中。无语的碰了杯,一饮而尽,谁都没有说话。窗外的街道上,路人不多,即使有,也都是一家人匆匆的脚步。按照年俗,今天都是在本家走动,给本家的长辈拜年,正式一点的还要叩拜。王睿这个时候该去给爷爷奶奶磕头的,伊远想。就问王睿怎么没去。忽然注意到王睿左臂上的黑布,心里一惊,不敢再问。王睿穿着黑色的棉袄,所以伊远一直都没发现。现在看见了,又不好问。只能倒满了酒,举杯,又是一饮而尽。吃着花生米,都看着窗外发呆。

伊远,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和他们不一样了?王睿看着窗外说。

窗外,一家三口穿的崭新的,孩子是个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子,上下的忽闪着,发边是粉红的一朵花,很漂亮。

是,我们长大了。

又是沉默,气氛一直是这样,他们好像也很愿意这样的沉默。也许只有是这样才是他们生活的本质吧?难得的不用掩饰自己的内心情绪。

王睿,是谁走了?伊远问。

我爸。王睿说。

伊远没想到答案是这个,震惊之余,又为王睿感到难过,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月前,下雪那天出的事情,我......王睿说不下去了。

王睿,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什么都不要说,来,陪我喝酒。

好!

闷酒最容易醉人,这两个苦闷的青年喝了几杯,都有了醉意。王睿开始说起父亲在世时的各样好来,声泪俱下。伊远坐到他旁边去,安慰他。王睿像个小弟弟一样趴在伊远的怀里痛哭着,伊远自己心里也难受,无声的陪着他落泪。

好容易止住了悲痛,王睿去后厨洗了把脸,清醒了些。已经到中午,半瓶白酒喝完了,王睿还想再开,伊远说不喝了,就说说话吧。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王睿发烟给伊远,伊远没有拒绝,他原来不理解人为什么要吸烟,现在自己却也是一样的抽起烟来了,才明白这样不过是为了麻木自己的思想,不再去想那些令人心痛的事情。

原来总以为自己是个孩子,可是自从那天办完我爸的葬礼回来,空落落的家里,除了我妈的低声叹息,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我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大了,以后,我的事情再没有人来给我操心了。王睿慢慢地说。

你不是还有你妈呐?

我妈就是在家里做主,支使我爸做事情,其实我家里的事情事无巨细都是我爸操心。我妈只管店里的事情还整天抱怨我爸不帮她。现在,只有我了,我妈现在什么事情都问我该怎么办,以前她总是问我爸。我忽然间就要考虑很多我从来都不想的问题,包括给亲戚的回礼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懂,只能去请教叔叔们。王睿苦恼地说。

其实谁都会长大的,每个人都一样。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像你这样的事情早就知道该怎么办了。看也看会了。就是你们家条件好,所以父母才不让你操心的。

我爸就这样一句话都没有的走了,有时候想,人,生命,都真的很脆弱,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

是啊!我在矿上的事情,没给你说过。

什么事情?

我的同学和我一起在矿上做工,就一秒钟的时间,在我的眼前被炸下来的石头砸死了,血肉模糊。伊远看似平静的说出来,内心里却依然震颤着,在这一瞬间里,他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成熟了。

啊?王睿吓了一跳。

我难受了很长时间,简直是接受不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前面还在和说话,后面转眼就成了一滩肉泥!

别说了,你一定比我还难受。我爸死看起来还是很安详的,车子坠下去没有把他抛出来,只是五脏六腑被震碎了,到没有多少外伤。

一时间,他们都不说话,各自想着过往的事情。

王睿忽然说:不然一起去看看静华吧?

伊远沉默着,王睿说: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不是关系一直很好的吗?现在她生病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她总可以吧?

伊远说:我知道她在哪里,我不能去。

王睿说:你知道?她生病了还能去哪里?肯定在家里啊?我来给她打电话,我家的事情也没给她说,不知道她知道不知道。

伊远想阻止王睿,张了张嘴,没有开口,他也希望静华没有去仙子峰,这样的天气,这么冷,她还在病中。

接电话的是方树敏,王睿问静华在家吗?树敏马上说,你等着,我给你叫去。

等了半会儿,没有人来接电话,王睿正着急呢,树敏在电话里说:我姐不见了。我妈叫我看着她,不许她出去的,她感冒还没好。这可这么办啊?树敏显然很着急。

王睿哥哥,我姐不是去找你了吧?除了你,她会去找谁呢?

王睿语塞,只能说:你别急,我再帮你给别人打电话看看,我也出去找找看。

挂掉电话,王睿想起伊远刚才的话,询问的看着伊远。伊远躲不过,只好说静华可能去了仙子庙,她约了他。王睿问仙子庙在哪里,伊远说了。王睿说:走吧,一起去。万一静华有什么闪失,回来咱们再算账。你埋得够深的,我要是不在,你也不打算去赴约吗?你不知道静华的脾气吗?她怎么可能不去呢?难怪你今天会出现在我这里!你就不算是个男人!王睿气急了,口无遮拦!

伊远什么也不说,任由王睿怎么说他。他一听说静华不在,就知道情况不对,后悔自己没有去仙子庙赴约,王睿说的对,自己也许真的错了!

下午下山的人很多,他们赶到山下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心急如焚的两个人顺着小路,向山上走去,一些人看见伊远还和他打招呼,笑他怎么今年来的这么晚,人家都要回去了。

方静华趁着留在家里看着自己的方树敏去解手的空隙,偷偷离开了家。她没有忘记,今天是初一,她要去仙子峰等伊远。

感冒还没好透,才到山脚下,静华的内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她感觉口渴,可是连水都没有准备。看着眼前的仙子峰尖尖的山顶,静华深吸一口气开始爬山。穿过这条带儿河,是最近的路,虽然有些陡。耳边是伊远曾经不止一次和她说过的话,静华默默的走着,草木皆枯,树枝都是光秃秃的,好像章鱼的爪子一样伸向阴暗的天空。口渴,静华觉得嗓子要冒烟了,路边干草上没有融化的积雪提醒了她。她走过去,抓起一把来塞进嘴里,被冰凉的雪水激得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雪水真的很凉,却是甘甜的。

一个多小时后,静华终于看见高高的仙子庙了。好像伊远正在庙里等着她,静华忽然来了精神,疾步爬山去,几乎是手脚并用,最后的石台阶坡度很大。天很阴,没有太阳,山顶的风呼呼的吹着,庙里的没什么人。来祈福的农人们大部分都下山了,赶回去做中饭吃。静华在山顶的庙里转了一圈,什么人都没看见。为了避风,她只好一直站在庙里。仙子庙不大,上下两层,沿一个扶梯可以上到二层,四面有一米见高的方口,可以俯瞰远处起伏的山脉。静华烧了香,颤抖的手点不着火柴。她虔诚的跪拜着,耳边是伊远教她磕头的声音,静华的头有些晕,就势坐在拜团上休息了一会儿,拿出口袋里的点心,放在菩萨的面前供上,伊远说过在庙里食物要先供了菩萨自己再吃。等了一小会儿,静华拿起点心吃了起来,没水,又去庙外的草上抓来把雪来就着点心吃,吃着吃着,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的脸庞滚落下来,带着热度滚过.......静华继续吃着,任由热泪流淌着,按伊远的说法,他会每年初一的一大早来到仙子庙,几乎年年都是第一个到这里祈福的人。菩萨的肩上披着崭新的被面,显然祈福的人们留下的。他们都已经心满意足的下山了,其中也许也包括伊远,自己来晚了。静华很伤心,很失落,还有一种真正的挫败感,都合着她的眼泪被她咽下去。

伊远和王睿遇到下山的人,有心想问问有没有像静华这样的一个女孩在上面,终于还是没有问。快四点了,他们才看见仙子庙。冬天的天黑的早,远远望去,仙子庙好像毫无人迹,也没有声息。王睿的心一直往下沉,他担心这样的天气静华的身体,她如果真的来了,她怎么爬能上得来?伊远的心揪在一起,曾经的那种窒息感又袭击了他,往常说话间就走完了的山路,如今是那么遥远,伊远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到山顶去,飞到庙里去。

王睿和伊远直接进庙去找静华,一眼就看见靠着廊柱坐在地上的静华,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脸上的泪痕犹在。却满脸通红,面若桃花。

伊远一把抱起来静华来,地上多凉啊,她怎么就坐在地上呢?静华,静华,伊远叫到,声音颤抖。王睿也在旁边喊着:静华,静华!

没有回应,伊远慌了,急忙去摸静华的额头,烫的他手一缩,静华发烧了,鼻息粗重。

王睿,帮忙,把她扶住,我背她下去,得马上送她去医院。伊远说。

王睿一句话不说,满脸的愤怒,他很想现在就狠狠的揍伊远一顿。不是因为他,静华何至于会变成现在这样子?这么多年,自己小心守护着的女孩,眼看着被他伤成这样子。他气的握紧了拳头,眼泪都要落下来,可是现在只能先把静华送去医院。王睿推开伊远说:你让开,我来背,你别碰她!

王睿,别赌气了!还是我来,我体力比你好!为了静华,求你了!

王睿气的大声说:是谁,是为了谁?静华现在在这里?你明知道她一定会来的,你知道,可是你却跑去找我喝酒,都是你!是你害的静华变成现在的样子!我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曾经是多么活泼可爱,看着她为了你一次又一次陷入痛苦的深渊,我就不明白了,如果你喜欢她,你怎么忍心这样伤害她?

王睿,我们别吵了,走吧。不管怎么样,先送静华去医院吧。等静华好起来,我保证,我向你保证绝对不再伤害她了!

伊远笨拙的转身,把静华转到身后,蹲下身子,背着静华出了仙子庙。台阶太陡,伊远只能先放下静华,王睿跟了出来,两个人合力抬着静华下来,伊远又背起静华,脚步如飞,王睿在后面紧紧跟着。天完全黑了,他们才刚出了山。昏迷中的静华说:伊远,是你吗?你来了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呢?

伊远忍者痛,说:是我,静华,对不起,我来晚了。

伊远,我怎么觉得我们在飞呢?你身上好暖和啊!

静华,马上就到医院了,你睡吧!

真好,终于等到你了!静华喃喃自语着。而后,又昏迷过去。

去到最近的镇卫生院,没人,大门紧锁。大年初一,这样的小镇医院连个值班的医生都没有。伊远想到离镇不远的草云村有个老中医,小的时候父亲曾经带自己去那里看过病,现在只能先就近带静华去那里看看了。

老中医看起来更老了,伊远顾不得多说,请老人家给静华诊治。还好,老人家很快就开好了退热的方子,抓好了药。用药罐熬了,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把药给静华灌下去。伊远和王睿忙的满头大汗,两个人坐在炕沿上只喘气。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伊远默默地摸摸静华的额头,些微有些出汗,烧正慢慢地退下去,一颗心这才放回肚里去了。

时候不早了,我想回去了。

啊?你就这样走了?

是啊?我没脸见她,我还是走吧。明天你等着她好些了,带她回家吧,不要说我来过。

伊远,你真的决定了?

是!你说的对,我不能继续再伤害她了,我要从她的生活里消失。明天我就去买火车票,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里?

现在还不知道,回家去看看亲戚家谁在外面的就一起走了。

伊远,我刚才的话有些重,你别放在心上。你明白的。

我知道。不管怎么样,你好好的照顾她,谢谢你!

伊远,我们是朋友吧?

是!

那无论到哪里去,记得写信给我。

好!

伊远,我没什么真正的朋友,一直都很佩服你。我希望你能过得好,那样静华或许还有希望.......

别说了,王睿,答应我,好好对她!

伊远!

我走了。

伊远深深的看了静华一眼,静华沉睡着,他多想再抱抱她,他多想再吻吻她,然而一切都不可能了。伊远忍者撕心裂肺般的痛,离开了。

迈着沉重如灌铅了的腿,步履艰难的离开了,黑夜里,北风呼啸。耳边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王睿看着伊远走远,心里也很难过。惺惺相惜,他理解他的感情和无奈。其实他也明白:没有伊远,静华也不一定会属于自己。只是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努力!完成对伊远的承诺,更重要的是:他的心里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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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曦”“俊凯”甜蜜的称呼,让爱的种子慢慢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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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先生,请你现在离我一丈远!不对,思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宁暖暖严阵以待。“哟,薄太太,你说今晚,我是爱你,爱你,还是爱你呢?(づ ̄3 ̄)づ╭?~”薄先生笑眯眯的瞅着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