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刘贺回到宅邸，马上与吴安商议。吴安急切地问道：“小皇子与赵婕妤现在怎样？”刘贺便把他在宫中的所见原原本本地讲了一番。吴安在里面也没有得出来什么结论。于是便让刘贺在邸中歇了。自己去了西域胡酒家。韩兴见了他大喜，两个人进了密室，韩兴给他倒了一壶酒道，“我今天听说昌邑王被押解回了京城，这事儿满城都传遍了。传什么的都有，有说他凌辱家人致死的，有人说他勾引别人妻妾的，反正不太好听就是了，我倒觉得有你在，他是不会做这些的，他也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觉得里面必有蹊跷。但又不知道你会不会与他同来，正自担心，你这就来了。说说这几年是怎样过的吧？”
吴安道：“一言难尽。以后有的是时间细聊，这最近我总觉得京城里似乎有不少的变化，你听到了什么？”韩兴道，”我听说前一段有人把一只铁鹰投到了宫里，指向朝中当年有人私通匈奴。后来就听说皇上发了罪己诏，不再增加LT的屯田了。但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吴安道：“会不会是皇上发现了有人瞒着他做事，怀疑起来，想要改变现在的政策呢？”韩兴道：“这倒是有可能的，只不过不知道皇上是真的想要改变国策，还是权谋之计，想要钓出来这当年蒙骗他之人。你想，这罪己诏一下，肯定短时间之内不会去攻打匈奴了，想要邀攻的将领们肯定要失望了。而且一旦与匈奴和好了，说不准匈奴单于便有可能把那私通之人给供出来作为见面礼，因为如果一旦修好，这样的奸细对单于来说便没有什么用了。”
吴安听了点点头，“这都是有可能，那你觉得这私通匈奴的人可能是谁？”韩兴道：“霍光，上官桀都有可能，”吴安道，”是啊，我也想到的可能是这两个人，但问题是第一，他们当年做了什么，目的是什么呢？”韩兴道：“我也想不太明白，但是有一种可能，就是先逼李广利去远征匈奴，然后再将消息透露给单于，好致李广利于死地！你想，李广利是当年老昌邑王的舅舅，又受到皇上的宠爱，如果不把他除掉的话，昌邑王很可能被立为太子，霍光、上官桀等人恐怕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吴安道：“虽说那上官桀是草包一个，但以霍光心思之缜密，做这等事情都是风险极大的，”韩兴道：“但你别忘了，只要是贪图权势之人都是好赌之人，他肯冒多大风险只取决于可能有多大的收益。李广利一除，朝中他便没有了对手，武帝也无别人可用了，现在不正是这样吗？”吴安道：“可是李广利那时与霍光的关系并无不各，反倒总是称兄道弟，霍光用得着下此毒手吗？”韩兴道:”你难道相信霍光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真心朋友吗？这次郭野王去探访四海帮之事，你也知道，当年刘据太子一案中，霍光也没起到什么好作用，”吴安道：“这倒是，不过你想，现在刘弗陵召刘贺来，是为了什么？”
韩兴道：“我想这应当是赵婕妤的主意。你想现在这样局面之下，离皇上最近的就是她们母子，但是最孤立抚援的也是他们母子，现在他们不像汉初那样，有像周勃陈平那样的功臣可以仰仗，也没有外戚可以依靠，唯一能借助的只有宗室，但宗室里面，燕王与广陵王他们又都是潜在的对手，所以可能希望在这非常时期能够借助昌邑王与王府的力量。”吴安点点头，“你说的极是，但我们现在不知道霍光下一步会出什么牌，”
韩兴道：“这是我最担心的，对于霍光来说，现在他肯定希望皇上能快点儿死！”吴安一楞，“愿闻其详！”
韩兴说：“霍光现在已经位极人臣，圣上现在还能再给他些什么呢？”吴安摇了摇头。韩兴继续：“但如果皇上如此这般查下去，霍光又会怎样，你想以往的反例是不少的，想当年那太子刘据，再想当年那李广利、刘屈牦等人，也是这般位置，但说败了也就败了，如果圣上有一天得知了真相，那霍光便会一夜之间从大将军沦为刀下鬼。他肯束手待毙吗？所以他现在两个选择，第一，推翻皇上，自立为帝，第二，害死皇上，拥立个幼主，继续执政。”吴安想了想，点头称是。但问道，“那现在局面之下，我们如何是好呢？”
韩兴道：“这两点，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了，现在我们手里无兵，无权，而且霍光要做这两样事情，都是在暗中操作，除非我们能知道些细节，但这又是极为机密的事情，旁人很难知晓的。”吴安道：“可是我们总得做些什么，”韩兴道：“这我倒是也想过，现在首要之事是要防着霍光走第一步棋，只要他不敢公然篡夺汉朝的江山，其它倒是可以慢慢再来。”
那边霍光府里也如箭在弦上了。杜延年正在霍府中对着霍光夫妇大夸其谈，“在下以为，如今皇上这样远离大臣，实在是不应该，将军兄弟匡扶汉室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却横遭猜忌，这哪里来的天理，在下以为，皇上老了，已经不适合治理天下了，大将军正当年，想得远比他周到得多，而且现在大将军天下归心，谁人不服？连远在北地的匈奴听到了大将军的声名都佩服得紧，这些年不敢犯边，都是仰仗着大将军的名声，皇上连这样的忠臣都要远离，真是有眼无珠了。”霍光明知道他是溜须，但心里却十分受用。
显夫人却在一旁道：“那你说，大将军应当如何才好呢？”杜延年却避而不答，只是道：“大将军这等才干，其实当有天下的胸怀。其实这刘家本来从根上来说，就不正，所以没出过几个好皇帝。高祖且不用说了，本来就是一泗水亭长，逢了机缘，从项羽手里夺了江山，惠帝本来也如白痴一般，文帝景帝哪一个是雄才大略，都是如那农民一样的凡夫俗子，只知道躲在家里天天算计。这当今皇上虽说雄才大略，但不还是靠的您哥哥和卫将军这样的人呢，大将军天生英明神武，才配享得天下呢。而且那禹将军，霍山、霍云等诸位，哪一个不是能征惯战的人物，你再看看刘家那些子孙，不都是些公子哥吗？什么燕王、广陵王，更不用说这小皇子了，一个个不是欺世盗名便是鲁莽之人，您说这天下人之心归属于谁家呢？”霍光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讲下去了。但杜延年知道，霍光肯定是不但不反对，反而是默许，更兴奋起来了，“这关键在于如何先把金日殚支开，有他护卫宫廷，肯定是个障碍，在下倒是有个办法，”
他见霍光虽不说话表态，但听得极为认真，便又低声说道，“陛下让您查这铁鹰一案……”
第二天，霍光来见武帝，武帝对他依旧热情，但越是这样，霍光越是觉得不自在。武帝问道：“那铁鹰一案查得如何了？”霍光答道，“此事倒也有些进展，”武帝问：“说说看？”
霍光答道：“现在已经知道了，这铁鹰是匈奴单于传话的信物，当是有人勾结了匈奴人，但到底是何人，何事，现在还不明白，不过当是与边塞的事情有关。”
武帝听了，迟疑道：“可能与何事相关？偷着给送情报？”霍光道：“现在还不知道，但既然匈奴单于将这个给了人，当是告诉了他匈奴的什么事情，或者说是约定了什么事情才是。但据说，这事情在匈奴并非秘密，最好有人能够去边境上打探一下匈奴人那边有什么说法才好。”武帝点了点头，心想，这倒是有可能，本来李广利败身死，当时的说法便很多，匈奴人知道得肯定比自己要多。便问道，“那你说该如何处置呢？”
霍光道：“金日殚将军生在匈奴，又精通这匈奴话，臣以为可以让金将军跑一趟边关，应该可以得些消息。”武帝想了想，让宫里人去找金赏，回去把金日殚叫来。
金日殚来了后，武帝问他，“大将军希望你能去趟边塞，去打听一下关于铁鹰的事情，你抽得出身来吗？”金日殚道：“陛下需要的话，我自然当去，只是我去怕是不方便，”武帝道：“有什么不方便之处？”金日殚道：“我本来是匈奴人，这匈奴的事务我还是回避的为好，”武帝道：“难道你还怕朕不信任你不成？”金日殚道：“我倒不是怕这个，而是别人若是知道我为臣在办这案子，怕是容易说闲话。”霍光在一旁插话道：“将军多虑了，谁不知道将军对皇上的忠心，哪个敢说这样的闲话！我只是不懂那匈奴话，没法去与匈奴人打探消息，才想起来将军正好。”金日殚一听，是霍光的推荐，想了想，便道，“如果是大将军信任于我，那我跑一趟也是应当的。”武帝道：“那好，那就烦劳金将军亲自跑一趟了。”霍光听了心里一阵高兴，想想杜延年虽然喜欢说大话，但这个主意倒是出得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