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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春游(中)

不知不觉间,车马已经到了河边,河边已经立着一溜这些显贵人家搭好的席棚,大家纷纷从马车上下来,坐到了席棚里。贵妇人们拿着扇子摭着脸,公子王孙们则年长的骑马,年幼的在一边玩耍。河上也有几艘游船,在河里面悠闲地摇荡着。昌邑太妃和沐阳郡主也到了自己家人搭好的棚子里。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锣声,接着,又是一阵鼓声。大家望去,只见那边尘土飞扬,一队队年轻人骑着骏马正在进场。沐阳的好奇心大起,央求着母亲想要过去看看。这时,忽然一位仆役模样的人来到了席棚前面,“启禀昌邑王太妃和沐阳郡主,小的是燕王府上的奴才,按燕王殿下吩咐,特地来请府上去观看赛马打球,今年燕王殿下特意从北境带来了快马和骑手,比每年的定要好看。”沐阳一听,随口说道,“那就有劳您来带路了,”拉着母亲的手跟了过去。二人一到跟前,燕王就已经迎了出来,而且燕王身边还站着鄂邑盖主,燕王大叫,“哎呀,这边的事情真是忙不开,本来是想要自己去请二位的,”随即把二人安排到了赛场旁的席棚里边。鄂邑盖主也过来坐下,陪着昌邑太妃和沐阳郡主,她对京城的事务极其熟悉,而且又好热闹,一个劲地在旁边给昌邑太妃和沐阳郡主做着解说员。

先是燕王的马队骄傲地上场,场下的人们发现,燕王的马匹虽然不算高大,但明显地体型匀称,是胡马的种类。燕王这次算是这次赛马的东家,燕王府的骑手们自然也先出场。虽说燕王这次下了很大的力气,但不知道为什么,燕王府的骑手们却显得倦。只有一个领头的,穿着一身胡服,昂首阔步,似乎很有劲头。而相比之下,后出来的霍家的骑手们却一个比一个精神,跑在最前面的正是霍云。霍云今天只是穿着骑马的窄袖紫色短靠,腰里系着深红色的丝绦带子,手里握着缰绳,而胯下骑的一匹枣红马,他俯着身,催马轻轻跑过。后面跟着一队霍家的子弟。沐阳郡主看了心里似乎别有一番滋味。鄂邑盖主在一旁不禁啧啧地赞叹,“唉,这霍家人马倒是威武,可惜霍家就是男丁不旺,儿子侄子就那么几个,这要是人再多点儿,可就没有别家能比了。”昌邑太妃忽然打断了话头,“公主,盖侯今天怎么没来?”鄂邑盖主听了不高兴起来,“别提他了,那个病秧子整天宅在家里,说是要清心寡欲,其实啊,就是懒得见人,一提赛马,他就说吵死了,有什么意思,其实这一年也就这么一回的热闹,再说,今年燕王皇兄特意准备了快马,我才不理他,我可得好好看看,”

各家的骑手都进了场,太妃却发现没有广陵王家的,问到公主,鄂邑盖主撇了撇嘴,“听说三哥费了苦心安排赛马,还带了好马来,四哥当然不给捧场了,就象三哥也不给四哥那个擂台捧场一样。”太妃轻轻地叹了一声。公主也引起了话头,“他们也真是的,按说,这大哥、二哥都没了,三哥燕王就该有个当哥的样子,可他偏偏总是与四哥斗来斗去的,四哥也是一样,你说陛下怎么能喜欢他们俩!”昌邑太妃摇了摇头,“不会吧,陛下要是不喜欢,就不让他们进京不就得了,”鄂邑盖主哼了一声,“你以为陛下愿意让他们回来啊?只不过看在亲生儿子的面子上,免得外人猜忌罢了。”又象自言自语,“不过回来也好,燕王不回来,咱们哪儿有这么好的赛马和球赛看呢!哎,你看,这是上官府上的骑手。”上官家的骑手自然是以上官安为首,上官安今天穿着一身的白袍,胯下正是燕王相赠的那匹胡马。

这赛马手大概二三十人,只见那边旗子一挥,这边的骑手们就放开了缰绳催马向前,围绕着场地一圈圈地互相追赶,只看到后面腾起了一溜的尘雾。跑在最前面的三个人恰好是霍云、燕王府的那个胡服骑手和上官安。再有一圈就要到终点了,场下的人一些已经站了起来,其它人也在下面帮着呐喊助威。再起跑在最前面的正是霍云,跑过昌邑太妃的席棚的时候,他特意向里面望了一眼,见沐阳郡主在那里跳着在给自己加油,心里感到一阵的幸福,随后更加紧了催马向前。但跑过霍家自己的席棚的时候,却见霍光脸色阴沉,正在瞪着自己,手里的马鞭子向地上挥去。霍云的心一下凉了下来。他在马上回头看了看后面,只见上官安紧紧地跟在自己的背后,索性放松了紧夹着的双腿,马不知不觉之中慢了下来,上官安一马当先,超过了霍云,燕王府的那个骑手也超了过去。这时,霍光的紧绷着的脸也跟着松弛下来。对霍云的表现很是满意。但沐阳郡主的脸上却挂着一肚子的失望。

霍光走到了上官家和燕王的席棚里,向他们道贺,燕王高兴得眉飞色舞,表面上还故做谦虚,先向上官桀道贺,“上官大人,我从塞外特意挑选的骑手还是赶不上少将军啊,”上官桀听了,也拱了拱手,“哪里,安儿主要靠的是燕王殿下带来的好马!”燕王又对霍光道,“大将军,您有此乘龙快婿,也可喜可贺啊,霍云小将军也是骑艺精湛啊!”几个人相视大笑。燕王又道,“接下来的球赛当是更好看了!”上官桀和霍光接道“那是,那是。”

接下来忽然见远处又是一阵烟尘,一队匈奴人骑着快马来到了现场。领头的一个虽然身穿着胡服,但汉语却是说得十分顺溜。甩蹬下了马,把缰绳交给了后面的人,径直来到霍光的面前,做了一个揖,“遵大将军令,我们单于的手下也来打个球,凑个热闹,讨个赏!”霍光回了礼,道“大单于为皇上寿辰送来大礼,大汉子民都同心感谢,伊势顿大人这次带人来打球,真是让这河水都生出了光彩,匈奴人终年在马上过活,这打球的技艺一定是无人能比了,”伊势顿听了心里十分受用,“这个不敢说,切蹉一下,也是讨个彩头。”霍光又向伊势顿介绍了燕王殿下和上官大人,伊势顿一一见过。但见到燕王的时候,霍光却发现两个人眼神有异。

霍光把上官安和霍云叫来,和伊势顿见过,商量比赛的事宜。场下观看的平民百姓和达官贵人们都显得急不可耐,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这样的节目。一会儿,就见匈奴人骑马列成了一队,汉家以霍云为首的世家子弟们列成一队,都是雄纠纠的好不威风。霍光拿起了毡子做的毛球,递给了伊势顿,“大人远来是客,请大人给他们开个球吧!”伊势顿也不客气,接过了球,用力掷出,只见球带着风声,走了弧线,落到了场子中间,霍光心里一惊,单凭着这份手劲,就知道,这个伊势顿恐怕也是个武功上的好手。

匈奴人穿的许多是毛皮,虽看着简陋,但在马上自显得雄壮,而汉家公子们穿的都是鲜艳的绸缎,显得华丽而轻盈。双方在马背上提着球竿争夺着那个毡球。毡球上下左右飞动,让人目不暇接。下面的人跟着欢呼着。霍光站在一旁,却是在算计着什么样的结果能对自己最有利,他从武帝的语气里来看,最好是能赢,武帝似乎并不相信匈奴的球队能有多高的水平,他多半是想借这场“友谊赛”宣示一下大汉的威仪。但这次匈奴既然是来贺寿的,也应当给个面子,也不能让他们输得太惨。但他也知道,这打球的结果经常会出人意料,那么,如果出现了不利的结局应当如何处理,这倒是他更在意的地方。不让上官安参赛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上官安毕竟已经是将军了,上场参赛如果输了,会让汉朝没有面子,更重要的是,上官安是上官桀的儿子,如果他带队赢了,上官桀自然又会得意洋洋,尽管他是自己的快婿,但毕竟隔了一层。而霍云是自己的侄子,赢了,面子自然全是霍家的,就算是输了,他也年轻,官职也低,不会太丢自己的脸。

开始时,汉家公子们占了上风,把球打得虎虎生风,基本上控制在自己的手里,这球竿上的技术优势占在自己一边,不到多时,一个就把球打到了匈奴人的门洞里。场上欢呼声大起,霍光一看,打进球的不是别人,原来是丞相田千秋的孙子田光。这个田光虽然长在丞相之家,但与别人不同,对文牍之事毫无兴趣,但对各种玩艺儿却都精通,在霍光眼里,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出息,霍家的子弟们也打球,但霍家是武将出身,是靠着这个来练骑术,健壮身体的,你一个文官的子弟却是属不务正业了。霍光看着场里的欢呼,禁住鼻子里哼了一声。谁知,霍云却不懂这些,骑到了田光那里,与他一击掌,表现出来了极大的赞赏。霍光露出一丝不快。霍光虽说算是武将出身,但实际上他并不欣赏那些四肢发达,大脑简单的武将们,几十年来,他其实一直以文官的权谋来约束自己,而且手握重兵,本身就容易让多疑的皇上猜忌,他欣赏的是那些举止有度,说话不露声色而又能让皇上高兴的人。因此,除了特殊情况下,他从来不会轻易让别人猜到自己的意图,因此,他觉得霍云此举太无城府,情感流露于外,日后难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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