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脚步在旧历第十三纪元173年的那个春天悄然转向。尽管命运之神在此之前一再暗示,可几乎所有人都把即将袭来的惊涛骇浪视作日常泛起的小浪花。
——《帕卡里坦编年史?序言》
故事从帝国东疆奥克行省境内的大山下的一个小村庄中开始。
……
四月里的某一天,天气晴朗,阳光灿烂。山岭之间生长着的草木葱葱郁郁,茂密的枝叶之下除了能听到鸟啼虫鸣,隐约之间还能听到小河流淌的潺潺水声。那条小河不知从东边的那座山上流下,蜿蜿蜒蜒地穿行奔腾在山峦之间。当艳丽的阳光穿过枝叶间的缝隙来到河水之上时,犹如银色缎带一般的河面在一瞬间仿佛被撒上了一片片璀璨的金箔,与周围翠绿欲滴的树木草叶和五颜六色的花朵共同构成了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图画。
正午,烈日高悬。森林里的某处,树影之下的一处河岸边,一头没有长角的母山鹿正站在河边低着头安逸地喝水,丝毫不在乎身后的某个地方是否可能会隐藏着捕食者。
可怜的母山鹿还不知道,在它侧后方不远处的一个茂密的灌木丛中正潜伏着一道黑影,此时正盘算着要了它的命。那是一个猎人打扮的少年,他手中的长弓已经拉满,锐利而又专注的眼神随着箭矢的箭头的方向对准了母山鹿颈部往下一点的一个部位——那里正是山鹿的心窝子。看上去,只要这个少年猎人轻轻松开弓弦,那支利箭就必然能够刺入那头母山鹿的心窝将其一击射杀。此刻仍然在咀嚼着嫩草的母山鹿恐怕还不知道,狩猎者的杀机已经将它锁定住了。
耐心地等待了许久,少年果断松开弓弦,利箭脱弦而出,直指母鹿的要害处而去。
眼看利箭距离母山鹿只有一步之遥了,眼看着母山鹿在下一瞬间就会被射倒在地了。躲在灌木丛中的少年猎人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他做好了上前补刀的准备——
咻——!
就在关键的刹那间,母山鹿突然转过身去,原本能刺入山鹿要害的利箭与其擦身而过,射到了河对岸的草丛中。
刚刚躲过一劫的母山鹿哪里还有心情吃草,它撒开蹄子飞奔逃离,一溜烟儿地窜出老远,眼看着身影就要消失在丛林之中了。
仓皇逃窜的母山鹿没忘记回头查看敌情,可它惊恐地发现,那个差点射杀自己的年轻猎人正紧紧地追在自己身后,而且一人一兽之间的距离竟然在逐渐缩短!
“这个人类为什么这么快?!!”
母山鹿永远都无法解开心中的疑问了。那少年猎人猛地纵身向前一扑,手中一道寒光在这密林中格外的刺眼。
下一个瞬间的画面,则是少年牢牢摁住试图挣扎的母山鹿,母山鹿的脖子上横插着一把利刃,鲜血顺着刀刃不断流到地面上。不久,这头受到致命重创的母山鹿很快便停止了挣扎。
“太阳快下山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黄昏时刻,夕阳照进大森林里的光越来越少,森林中也愈发的幽暗。收获颇丰的少年猎人肩上扛着母山鹿,在仅剩的夕阳余晖的照射之下,少年猎人的身影在无数树影之间穿梭。他从东边大森林的深处而来,朝向西边的山下走去。
……
老实说,少年猎人希德对家乡的这片大森林太熟悉了。上山打猎或者砍柴选择哪几条路走最方便,下山回村时走哪条路最快捷,在哪一处河岸旁有机会捕猎野鹿,在哪棵老松树旁边的地洞里有兔子,希德全都一清二楚。
少年猎人希德很年轻,只有十六岁而已,却是村子里最出色的猎人。别说那些至今大多数还跟在老猎手屁股后面学习的同龄人,就连村里资历最老、经验最丰富的几个老猎手都不得不低头承认希德的厉害——尽管这帮要面子的大叔们总是不服气,总对希德嚷嚷着“想当年老子上山打猎时,你这个小子还没出生”之类的话。
可不知为何,希德渐渐地开始有些厌倦狩猎这份行当,他越来越难以感受到过去在森林中冒险与探索的那种刺激与乐趣了。虽然现在的希德每次上山都依旧能收获满满,虽然在村民们眼里希德依旧是那个在森林里拿着武器不知疲倦地奔走的狩猎天才,虽然同村的猎人们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出色与优秀。
可如今希德每次在山林中穿梭时,他心里总是空荡荡的,注意力也远不如过去那么集中专一。他的内心似乎被别的什么事情牵扯住了。
……
回村的路途有些遥远,但希德的步伐却很快。翻过了好几个山头,穿越过了好几片树林,当希德从一条曲折狭窄的艰险山道走下来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葱郁繁茂的枫叶林,希德的步伐这时才终于慢了下来。这个时候,发源自上山的小河从希德身旁流过,奔腾的河水呼啸着浪花笔直地穿越过枫叶林。小河流出树林没多久,湍急的河水变成瀑布并从近乎垂直的山崖上倾泄而下,而与此同时山崖下的谷底也不断传来隆隆的瀑流声。
希德走出枫叶林,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瀑布旁,而背影却一下子突然消失不见了。
原来,瀑布旁有一侧是凹陷的,而这里隐藏有一条小路。只是凹陷下来的小路两边高度平齐且异常的平整,因而稍微离得远点便很难发现这条小路。
小路向瀑布一侧拐过去后,可以看到在瀑流的水幕下的山崖上存在着一个不大的洞口,小路向洞里继续延伸。洞里的路是人为建造的,它狭窄得仅仅容纳得下一两个人通过,而一个个由人力凿刻出来的台阶则很高很陡峭。洞里的这条小路螺旋着往下不断延伸,一直通向山崖下的谷底,在那里也有一个洞口。
不久后,山崖谷底的洞口里出现了希德的身影。
走出洞口,首先呈现在希德面前的,是一片由许多棵老橡树组成的树林。但这片树林与山上的树林却有所不同,树林里的树均匀分布,每一棵树的枝叶都有修剪过的痕迹。很明显,这是一片人工栽植的树林。
而在洞口的右侧有一汪清澈的小水潭。从山崖上飞落下来的瀑布注入小水潭中,击打出的水花四处飞溅,让水潭周围的草地一片湿润。一条水渠从水潭中引流而出,穿越过人中种植的树林,顺着平缓的山坡继续向西流去。
山坡下是一个村落,村落是开放式的,平整的麦田和玉米地中零散分布着一栋栋冒着炊烟的房屋,田间纵横交错的村道将这些屋子一一连接起来,村道两侧栽种的树木挺拔而且葱郁。而水渠则弯弯绕绕地流经每一块田地,穿越过整个村落,为土地上生长着的庄稼作物输送了持久的滋润,也为村子里磨坊的水车提供了足够的动力。
若从东边橡树林前的山坡上远远望去,还能看到村道上有小孩子相互追逐嬉戏打闹的灵动身影,也能看到躺坐在自家门前躺椅上安逸地乘凉的老人,还能看到村中心方形大广场的长凳上坐着的闲聊的妇女。在这充满野性的大山里,也唯有这片被群峰重重围住了的谷间小村落才拥有大山所不具有的浓厚的烟火气息。而这独一无二的烟火气息看上去却并不与大山的野性相冲突。相反,它们彼此之间形成了一种颇为奇妙的和谐与自然。
这个被四周的大山高峰围得严严实实的村庄叫做塔莱村,这里是少年猎人希德的家乡。
希德刚刚走下山坡,村道上嬉闹的那几个孩子看到了希德,他们撒丫子狂跑着凑了上来。
“希德大哥,你太厉害了!竟然带回来了一头鹿呀!”
“希德哥哥,你抓到的这头鹿怎么没有角呢?鹿不都是有角的吗?”
“笨蛋汉妮!你难道不知道母鹿都是不长角的吗?”
……
希德笑着看着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孩子们,他示意安静,接着问道:“能不能帮我把这头鹿扛到村库去?”
希德所说的村库,指的是村子中心广场旁的大仓库。这个大仓库为塔莱村全体村民所共有,平日里为村长所掌管,因其主要储存粮食为主而又被村民们称作粮仓。塔莱村每家每户种粮所得、狩猎所获乃至砍柴所得都需要上交一部分给村库,而到了过冬之时村库则会向全体村民们发放粮食、柴禾和衣物以确保每家每户的村民们都能顺利过冬。也正是因为村库的存在,塔莱村的村民们才能熬过一个又一个严酷寒冬,才能在这偏僻搭讪的深处扎根无数岁月。
“能!!”
无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信心满满。
这帮孩子年纪最大也不过十岁,干起活来却分外的勤快与利索。从山坡到村库的距离可不短,但在这群孩子们熟练的合作之下,猎物很快就被运到了村中心方形广场。
“拉普爷爷,希德哥哥带回来了一头鹿!快过来帮忙把这头鹿解决了!!”
还没到村库的面前,搬运猎物的孩子们就高声吆喝着让村里的屠夫过来帮忙。
至于希德,他却不在广场。此时的他正在村子西北角高坡上的一个小木屋里,那是他的家。
希德坐在桌子前,拿出了肉干与面包还有奶酪。在山上狩猎一天的他早已是饥肠辘辘,急不可耐地准备大吃一顿。此时,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处村子里的各家各户已经亮起了灯火。
笃笃笃!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希德进餐,希德连忙起身去打开房屋的门,对来者道:
“爷爷,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