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馗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在左静三人身上徘徊，犹疑不止。三人眼巴巴地等着他说话，一等又是许久。
最终，左馗道：“我……仔细想一下吧……”
左静三人互相看了看，默契地点了点头。
钟馗笑道：“不着急，慢慢想，正好我们可以顺手处理点手头边的事。”
左静一怔，道：“什么事？”
钟馗看了左馗一眼，故作神秘道：“后天就是下元节了呀。”
左馗突然猛地咳嗽了起来，令左静诧异。
“你怎么啦？”左静疑惑地轻拍着他的后背道：“你好像很紧张？”
左馗吞了下口水，头却依旧低着，只是手指飞速搅动，一副心虚的样子。
白哼了一声，道：“下元节即是每年十月十五，是六方斋平账的日子。”
左静讶道：“白姐，你是不是数死早啊，现在已经十一月中了啊。”
钟馗道：“白说的是阴历啦。”
左静长长地“呃”了一声，尴尬地挠了挠鼻尖。
白“切”了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几人三言两语之中，只有左馗感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
虽然他知道平账这事早晚要来，可他没想到在接二连三的麻烦之后，居然是钟馗亲自上门查账。
“馗……馗爷……”左馗弱弱地叫道：“能不能……单独和您聊几句？”
钟馗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狡黠一笑，道：“好啊好啊。”
说完，他又对白和左静道：“两位，给我们点空间吧？”
白立刻就站了起来，对钟馗微微一躬，不由分说，便拉着一脸迷茫的左静迅速走入后院去了。
左馗看着两人离开，迟迟无法开口。
钟馗看了，笑了笑，把手伸进抽屉里中，将账本掏了出来放在了柜台上。
左馗微微吸了口凉气，尴尬地笑了笑。
“让我来看看。”钟馗笑着打开了账本，一页页翻过去，边翻边默默地点着头。
“左老板这三年做的挺不错呀。”钟馗道：“甲午年五月十四，入斗月棋一套，出阴玉一对；八月十五，入龙耳环壶一套，出兔妖特制月饼一盒……”
钟馗抬起头，眨了眨眼，道：“龙耳环壶是什么东西？”
“宋瓷壶一只，青釉，宽口长颈大肚。左右各有龙型耳把，壶身套十三件金属浮环，水火难侵，可化腐肉为浆。”
“哇。”钟馗叹道：“左老板记得还挺清楚啊？”
左馗赔笑道：“一年就那么几样东西，还是挺容易记的。”
钟馗点点头，道：“化腐肉为浆……好东西啊，肉者，阴气所聚之生物。能将物质降维化为初始的形态，这东西不可多得。”
他说着，抬头在货柜间扫视了一眼，道：“壶呢？”
“一五年出去了。”左馗道：“哦，就是乙未年，应该是四月出去的。”
钟馗“唔”了一声，又迅速翻了几页，最后似乎发现了记录，笑着点头道：“嗯，这呢，换了重阴手套一双。”
“是。”
“不错不错。”
钟馗说着，又哗哗往后翻去。
翻着翻着，钟馗忽然“嚯”了一声，紧接着边翻边“哦”“啊”“咦”“诶”地发出怪音。
左馗吞了下口水，抬头往屋顶上看去。
“水鬼鱼你也敢白出啊？这个有点过分了吧。”钟馗皱着眉道：“原则上来说，那东西是要交给借路或者查账的阴差的，根本不能私用。”
左馗心虚地嘿嘿笑着，不敢回答。
“双千年地龙融合精魄，丹阳珠，外出公干一文不收……哇，你还送出去两百年的修行？”
左馗被钟馗无尽的絮叨折腾地有些疲劳了。他叹了口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嗯”了一声。
之后，钟馗挨个捋着自夏末以来他出而为入的帐目，左馗机械地“嗯”着，都快被他念叨睡着了。
“……还有你还没来得及写上的，广道笔你也拿走了。”
左馗一惊，回过神来道：“那个我只是借用一下！可以退货！十成新的！”
“唔，拿出去用了就算是支出呀。否则你外出做了事情而不收代价，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写上了呀。”
“这……”
“不过这一点不用担心。”钟馗笑道：“拿广道笔是为六界做事，代价便是我们的回报，所以没关系的。”
左馗讪讪一笑，不敢多话。
终于，账本翻到了最后。钟馗长长地“哎呀”了一声，笑着摇了摇头，道：“左老板，你任重而道远啊。”
左馗一愣，道：“这话……怎么讲？”
“你要在后天之前收入缺失的代价，把账目平上，估计需要狠狠地努力一下了。”
左馗叹了口气，道：“馗爷，您就不要再戏弄我了。您明知道缺失的东西这么多，是不可能平上的。”
钟馗笑道：“左老板不要这么没信心嘛。有道是天意难料，机缘这个东西时很难说的。也许今明两天之内，就有人来奉上大礼也说不定。”
“是是是……”左馗干笑了几声，道：“那万一没有人来呢？”
钟馗“唔”了一声，耸耸肩道：“按照你现在缺的东西来看呢，也不难处理，只要在地狱里受刑百年左右就够了。”
左馗望着钟馗，笑的越发不自然：“馗……馗爷，您真会开玩笑。”
钟馗摇摇头，道：“我没开玩笑啊。”
短暂的沉默之后，左馗道：“你认真的？”
“当然。”
左馗终于慌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道：“馗……馗爷，我为你们做了这么多事，难道我还要下地狱？！”
钟馗摆摆手，道：“哎呀，有功要赏，有过要罚。赏罚分明，行信必应，一码归一码。陆之道供职冥府一千多年，他做了错事，一样要入地狱受刑。”
钟馗说着，也站了起来，负着手走向栏柜之间，参观着栏柜之间的货物，继续轻描淡写道：“凡人总觉得地狱很可怕，但对于我们，啊，包括你，这些身负高深修行的鬼道来说，无非也就和停薪留职没什么区别。我以前心性不定的时候，也偶尔犯错，被冥王尊罚下地狱，也是常有的事，没有那么可怕。”
说着，钟馗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望着他道：“正好有三贤弟也要受刑了，我可以安排一下，让你们作狱友，这点无伤大雅的私权，我还是能动用一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