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静扶着白止，听他嘴里满是糊里糊涂的话，好像语言中枢受了损伤一样。
她惊慌地指着白止，对钟馗道：“这这这这什么情况？他不是脑残了吧？”
“魂魄抽拉，伤身又伤神。”钟馗道：“休息一下，很快就好了。”
左静恍然，扶着醉酒似的白止进房间去了。
“你们两个，跟我来。”
钟馗说着，转身到前店去了。
左馗两人小心地跟在后面，也走入了前店。进入前店的一瞬间，左馗感到有些恍惚。
离开店里之前，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番惊天动地的经历。不由自主地抚摸着栏柜，看着上面摆放的和自己走之前没有任何差别的种种货品，左馗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看到钟馗坐在了柜台后店长的位置上，左馗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现在……几点了？”
“丑时刚过吧。”钟馗道：“三点多大概，你们没有表吗？”
左馗一愣，从袖子里掏出老手机来看了一眼，突然一愣。
“我出去了……一天多吗？”
“嗯哼。”钟馗道：“冥界没有日夜变化，你没留意也很正常。老实说，能在一天内解决阎罗天子和姬商泽，实在是此劫之中，不幸里的大幸哦。”
左馗默默点了点头，一时有些发愣。
钟馗笑了笑，道：“哎呀，以前冥王尊总说，‘波波不平平波波，事事难理理事事’，时间久了，果然是深有体会。这乱七八糟的姬商泽谋反案，理着理着，就只剩下左老板兄妹两人的事了，果然耐心是为阴职者第一要诀啊。”
左馗一愣，回过神来。他望着钟馗，不明白他的意思。
看到白和左馗都站在那里，钟馗笑道：“都站着干什么，坐吧。”
左馗小心地看了白一眼，在确认白眼里没有凶光之后，便和白分别拉过一把塑料凳子坐了下来。
“左……”钟馗想了一下，道：“我还是叫你左老板吧。这三年来，你代替易山尽戍守六方斋，也替我作幌子，助我暗中调查姬商泽一案。之后，又在陆之道妄动无明私调阴兵，差点铸成大错之际挽狂澜于既倒，救了冥府一干鬼道，更是助我等诛阎罗天子，伏姬商泽，对冥府之莫大恩德，钟某人感激不尽。钟某人代冥府及六道生灵，感谢左老板。”
钟馗说着，站起身，对左馗郑重地长作一揖。左馗惊得差点跳起来，急忙慌乱的站起来，也郑重回了一礼。
“这……这都应该的……”他支吾道：“我也没干什么，都是各路神仙搭救，是吧，哈哈……”
左馗想到，自己每一步几乎都在这些神仙大佬的算计中，虽然有些不爽，但也免不了感慨和庆幸。
毕竟，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
蓦的，左馗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易老板……怎么样了？”
钟馗看了一眼白，道：“他确实死了。实不相瞒，他的尸身现在还在我手上。”
白抽搐了一下，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她望着钟馗，欲言又止，只是双手狠狠攥了起来，抓的膝盖位置的裤子变了形。
钟馗看她的样子，沉吟了一下又道：“我自收起了易山尽的尸身，连冥府都没有再回，便直接去了城隍衙门潜伏，一直持续到今日。按规定，冥府死灵若有遗骸，当投黄泉海海葬。易山尽英勇就义，到时候我们会为他举行一个隆重的葬礼，请左老板放心。”
左馗轻轻点了点头。看到白一脸悲凉的样子，他有些想让钟馗将易山尽的尸体取出来，让他祭拜一下。但想到白也必然参加易山尽的葬礼，左馗便没有提出这个要求。
只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钟馗看他们两人的样子，也不揭穿，只是兀自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又道：“左老板功若丘山，却并非冥府正编人员。我无法按照既有的条例奖赏，所以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犒赏方法。”
左馗一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啊……说什么犒赏，没必要吧……只要能……”
“你不好奇令妹是凡胎化身，这是什么意思吗？你不想知道七童是谁吗？你不想知道雪圣为什么几次三番帮你吗？你不想知道大姐头神通广大，却只是吓唬了一下七童，更没有处理姬商泽一事吗？你不想知道雪圣和冥王尊过去的事吗？”
左馗被钟馗说得一愣一愣的。庞大的信息量卷动好奇心的海洋，波澜一波一波打上沙滩，几乎淹没了左馗的理智，让他来不及思考，脱口道：
“当然想啊！可是……”
“那我就告诉你，这些都是天大的机密，以此作为犒赏，价值也算相等。”
“等一下！”
左馗猛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钟馗连珠炮似的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让他涌上一种不安的情绪。
白被吓了一跳，开始怒瞪着左馗。钟馗则平静的多，他望着左馗一言不发，只是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了。
左馗吞了一下口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降低了音调，尽量保持礼貌道：“您说的这些东西，我是很好奇，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啊。”
钟馗望着他，仍旧没有说话。
左馗看他沉默的样子，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在一瞬间里，他突然明白钟馗再逃避什么了。但左馗仍旧抱着希望，小心地试探道：“那个……幽湮……啊不……王尊答应过我，我帮他对付阎罗天子，他就让我重新再作人。这才是我想要的，钟先生……啊不，馗爷您什么时候能兑现冥王的承诺？”
钟馗没有说话。他蹭了蹭双手，用胳膊轻轻支起了下巴，双眼望着店门外漆黑的街道，目光变得有些深邃。
左馗心里一颤。
他转到钟馗正面，挡在他的视野内，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是不是……你们压根就无法兑现这个承诺？你们根本就无法把我变回人？”
店里死一般的沉寂。
左馗望着钟馗，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在做活人的时候，左馗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这么渴望重新活过来。
他盯着钟馗的嘴唇，眼巴巴地盼着那双紫色的嘴唇开启式，会说出他期盼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钟馗终于叹了口气，轻轻点点头，道：
“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