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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爱与痛的边缘

如果说一个人的悲哀可以传染他人,那么加上倾听的人用的是百分之百的心,结果就是必然的了。

顾诚俊现在仅凭想象,根本就无法体会宋一当时那种失落无助,惶惶不安,绝望心碎的感觉,那不算误解,那不是背叛,而是主动退出,自动放弃。

放弃一个深爱的人,放弃一段刻在心底的爱,放弃一个自己幻想编织的梦,这种打击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可以说是灭顶之灾。

点燃一个希望是那么不易,吹灭一盏烛火却不费吹灰之力,看似只是动了动嘴,心却落满了不愿再打开的尘封的灰尘。

顾诚俊拿起桌上的面巾纸,不知所措的递到宋一面前,这个女子已经开始泪流满面。

那种努力压低声音的哭泣,那双伴着眼泪轻微颤抖的瘦弱的肩膀,任谁看着都会揪心的疼着。

但顾诚俊并没有打算让对方停止,既然他来不及参与对方的过去,那么就陪着对方一起缅怀,一起走进,一起走出。

就算永远不能忘记,至少希望它会随着时间变淡,变轻,变成触不可及的泡沫。

“秦铭,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

“对不起,我不爱了……”根本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几乎逃走一般,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碎了。

同样风雨交加的天气,决绝的身影被抛在无边的黑夜里,任凭风雨摧残,心痛泛滥,错综复杂,难过的迈不开双脚。

末日的感觉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孤零的路灯下,另一个女子撑着伞,远远的走过来,穿过她时,周身散发的恨意正如倾盆的大雨,那种眼神让人战栗。

秦铭还在原地,剧烈的疼痛开始涌入大脑,他终于再一次倒下,倒在宋一决绝的背影下,倒在徐璐无法言喻的眼神里。

“秦铭……”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让缓慢沉重的步子停下来,却终究没有再回过头看。

风在咆哮,雨在嘲笑,眼睛在流泪,心在滴血,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呐喊。

对不起,我不爱了,我放弃了,祝福你。

自己亲手挖起的埋葬爱情,埋葬青春的坟墓才刚刚开始。

“张池,你在哪里?”

“一个人酒吧,还没到我演唱的时间,你要过来吗?你怎么了?”张池似乎已经听出什么。

“嗯。”

张池很早就在这家酒吧驻唱,并不是想要挣钱,而是单纯的喜欢。

宋一步入酒吧的时候,雨好像已经停了,此时张池已经站在舞台上了,她便一个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

这是自己第二次来这里,相同的人,完全不同的心情,或者可以说没有心情,真的只是一个身体的躯壳,灵魂已经被丢在刚才秦铭倒下的地方。

酒一杯一杯下肚,早已不知道是何种滋味了。

那时的她是一个泪腺特别发达的人,任何感动的小事,都能让眼泪瞬间流出,当时她们还说她可以去当演员,绝对演技派。

眼泪混着酒水在胃里翻搅,在脑中沸腾,在心里拉扯撕裂,痛的那么明显,那么彻骨。

“呦,妹妹,这是怎么了?失恋了吗?”三个陌生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坐在了她的旁边。

“滚。”抬起头才看见对方就是社会上的小混混,不由得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二货,哪有你这么搭讪的?这美女一看就是失恋了,来妹妹,人家不要你,来哥哥这,哥哥疼你。”一个满脸坑的杂毛调戏道。

宋一再也受不了了,那种被人碾压到碎的疼痛让她拿起还没喝完的酒,朝着对方的脸上狠狠地,不留余地的泼了过去。

“你他妈装什么,一看就是被人用过了,甩了,跑到这装纯情……”杂毛说这话时,顺带着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到宋一脸上。

“用你妈……”那种来自身体和心灵交缠捆绑的疼痛,羞辱,践踏让宋一使劲全身的力气想要去抓对方的脸,却被身旁的另一个流氓飞快的毫不留情的抓住了头发,按倒在沙发上。

“今天,爷就让你他妈的再体验一次被用过,然后扔掉的感觉。”杂毛刚说完这句,就气急败坏的准备扑过来。

突然无比清脆的嘭的一声,杂毛被出现在身后的张池用酒瓶砸倒在了地上,瞬间杂毛头部流出的鲜血就像殷红璀璨的玫瑰,凄静的绽放着。

那一刻蔓延在心底的剧痛恐惧和绝望,第一次让她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那种突如其来的害怕就如晴天霹雳一样让宋一彻底瘫在那里。

张池也慌神了,她如风一样的拉起已如植物人的宋一逃跑了。

恐惧和绝望还在轮番上演,两人一路逃命,拼尽永生以来的所有力气,跑进一条小巷子的时候,终于还是被那三个流氓截住了。

“你他妈伤了老子,还敢逃跑,现在就是偿还的时候。”

杂毛头部还在流血,只是已经变少了,他和另外两人一步步逼近陷入绝望的她们。

“宋一,你快跑,我拖住他们,快啊!”张池虽然学过跆拳道,但一个女生根本不可能抗衡三个男人。

“不,不,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求求你了,你快跑,拿着手机去报警。”

在这看似已到生命尽头的时候,能有一个人舍命去保护自己,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就算沧海桑田,就算海枯石烂,都根本无法形容当时的心境。

宋一转身与张池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还是看到了两人眼里透出的悲凉和绝望。

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跑,恐惧绝望已经变成求生的动力,就算再遥远漫长的路,就算这道真的是鬼门关,她也一定要逃出去。

那一刻根本没有意识,没有时间,甚至连空间都变成了一望无尽的黑洞。

跑进一片小树林躲了起来,终于稍缓下来的心才让她逐渐恢复了一点点意识,“我要赶快报警,我要报警。”却发现逃命的时候,手机早已不知所踪。

各种担忧,自责,惭愧再一次密密麻麻的折磨着受惊的心,突然她站起来,她绝不能留下张池一个人,决不能,就算真的是死,也是她挡在前面。

她原路折回,疯了一般的狂奔。

“张池,你一定要等我,你一定没事,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扔下我,不要扔下我。”分明碰到一个人,她无比虚脱的倒了下去,却被对方一双还在剧烈发抖的手扶住。

此时的张池也重重的倒了下去,那双空洞的眼睛,脸上被抓伤的痕迹,被撕烂的衣服,轻轻颤抖的身体,让她的心被彻底抽空了,她艰难的爬起来,紧紧地搂着张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悔恨羞愧的泪水不知疲倦的不断往外汹涌,那声声撕心裂肺的对不起划过天际,飘向远方。

她留下自己的姐妹,一个人逃跑了,她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的懦弱,自己的绝情,永远,永远。

对不起,看起来微乎其微的三个字,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能体会其中的悔恨,绝望,悲惨,凄凉。

之后的每一天,她都饱受折磨,她无法面对张池,这个在她绝望的以为已经走到生命尽头时,拼命保护自己的姐妹。

终于有一天,张池走了,真的走了,她没有办理任何手续就离开了,连最爱的吉他她都没有带走。

“宋一,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无法看到你日日这么折磨自己,你也不要找我,我想去到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生活,我希望你快乐幸福。我相信时间既然能带给我们创伤,它也能带给我们淡忘和修复。如果有生我们还能再见的话,我希望我们都能忘记,都能放下,永远爱你的姐妹,张池!”

最亲密无间的人忽然就像宣告死亡一样从自己身体里面消失,那种眼睁睁看着却丝毫无能为力的感觉将会伴着她一辈子,直至自己生命结束。

她开始日日流泪,夜夜自责,她明白很多事根本就无法弥补,没有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从不说,那是她深埋心底的痛。

但是,宿舍有一个人却察觉出了什么,只是她没有说,这个人就是徐璐,她的心思更为细腻敏感,那天看到失魂落魄的两个人,她本想去关心,却最终没有过问。

宋一并没有如张池说的那样,她疯了一样的去找她,只是张池家早就搬走了,小区里的邻居根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一家人究竟去了哪里。

拨打她的电话,从一开始的关机到后来的空号,她终于在各种疯狂下死心了。

“如果有生我们还能再见的话,我希望我们都能忘记,都能放下……”这句话后来竟真的改变了她,或许自己真的放下的话,才能重新站在张池的面前。

这便真的成了最好的结局。

整个宿舍所有人都很诧异张池的突然离开,那时的宿舍还沉浸在一片沉重的怀念中。

她把张池的吉他犹如珍宝一样藏在自己的衣柜里,却再也没有伸手摸过。

之后的日子,平静如水,期盼和等待并肩交织,春夏秋冬,四季更替,她都努力做到她所希望的那样。

她努力微笑,努力忘记痛苦,努力的珍惜着眼前的一切,但是这些在徐璐眼里都变成了更强更多的仇恨。

终于有一天这种仇恨加上徐璐积攒已久的嫉妒一齐爆发了。

“宋一,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的出现会带给我们这么多磨难。”再也听不到徐璐那柔柔的声音了,她每一句掷地有声的刁难都变成一根根尖锐的针深深刺向宋一。

“徐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春华朝着徐璐发飙了。

“你不必急着给自己的好姐妹出头,我没有任何意思,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

宋一心里明白自己和徐璐之间已经开始产生了裂痕,因为秦铭,因为爱情,因为她在对方眼里的绝情和残忍。

“怎么了?没话说了?”徐璐依旧咄咄逼人。

“你想听到什么?还是你希望我能说些什么?我也觉得自己就是一滩祸水。”这下换成所有人都愣在那了。

“你们怎么了?别这样,大家都处了这么久了,有什么事不能心平气和的解决呢?”很多事情,陈珊和郭晓婷都像外人一样,极少参与,大概现在闻到了火药的味道,才不得不这么无奈的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晓婷,我想起来下午要去校医院拿药,你陪我去吧!”陈珊很聪明,她想尽快逃离灾难现场。

“春华,你也出去吧!”

她们走后,整个宿舍就剩下宋一和徐璐了。

空气里还残留着浓浓的火药味,“既然都到这份上了,我们就把话说开好了。”

“我不知道你和秦铭之间到底怎么了?那晚你说分手后,明明知道秦铭受不了已经晕倒了,可你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了,你就那么心狠。”

“对,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就在他旁边,有你在,我还凑上去做什么。”

宋一的话像无形的巴掌,那种没有丝毫触动的语气让徐璐再也遏制不住心底的愤怒站起来抓着她的衣领子咆哮道“你还是人吗?”

“你既然已经答应和他好好走下去,为什么突然反悔?为什么?”

“因为你。”徐璐始终没有预料到平时看起来文弱的宋一会说出这么一句简短却极具杀伤力的话,便松开她,倒在椅子上了。

“你比我更爱他。”

“对,我是比你更爱他,可他心里始终没有我,他的心里只有你。你永远都不知道,我爱他比我的命都重要。”

“所以,我后来明白了,我不值得拥有他的爱,我退出。”

“可笑,你这是在可怜我吗?我真的就不明白,他到底喜欢你什么?我徐璐究竟哪里不如你,为什么就走不进他的心?”此时的徐璐看起来就像一个饱受爱情之苦的疯子。

“你知道吗?我比你爱上他都要早,你们刚开始一次次相遇,你们可知道在不远处,我一个人傻傻的站在那儿,我既希望他能看见,又害怕他看见,那种心情你根本体会不到。你们每一次在我面前恩爱,对我来说都是无尽的折磨,我只能拼命压住心底的痛苦和羡慕,一次次和其他人一样祝福你们,你们好残忍。”

宋一哪里知道这些,刚才竭尽全力维持的平静冷漠终于散去,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要做什么,才能挽回这些,一切都来不及了。

“徐璐,对不起,我……”

“够了,你什么都别说了,既然你现在已经选择退出,那么就请你永远的退出,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不要再让他以为还有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我不想再看见他这么痛苦消沉下去,你明白吗?”

两个人的这些话,躲在门外的杨春华听的清清楚楚,她知道宋一绝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她知道宋一仍然深爱着秦铭,她甚至无数次想自己一个人跑到秦铭面前说明原因。

她知道造成现在的局面,根本就是因为徐璐自己,她本不应该插入到这一段感情中,她不应该明知道宋一和秦铭是男女朋友后还傻傻的保留希望,她这就是小女人的嫉妒,最后弄得所有人都被误解,所有人都得不到原谅,所有人都受到伤害。

那晚,徐璐就一个人搬离了707,直到后来她出国,她们毕业都没有回来过。

徐璐当然没有告知宋一,那段时间宋一一直打不通秦铭的电话,并不是秦铭的原因,而是她在手机上动了手脚,她的心已经被爱的仇恨扭曲了。

就这样,他们想要一起编织的梦被各种误解粉碎了,他们都在各自最美的年华留下了最美的回忆。

他们擦肩而过,就真的错过了。

有时候,一个人站在原地,半步也不肯向前,并不是前面的未知让自己胆怯,而是她只想要回首自己来时的路。

一路跌跌撞撞,一路左顾右盼。

只为途中和他相遇。

也许那时的他们,并不知道爱情的真谛,他们都害怕受到伤害,他们都爱自己胜过爱别人,甚至爱情本身。

现在回头想想,人这短暂的一生,或许真就是为了体会爱,体会痛。

在爱与痛的边缘,永远都有一个地方,它叫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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