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枫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一点小生意暴富,就如同几年后他不会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自己会因犯有流氓罪而入狱一样。
明老太爷死前前后,明好卷走了老太爷留下的大部分财产,加之洪水之后重新翻修明家大院以及应对饥荒,让明枫和沈丽婷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边缘。明枫怎么也想不到,养父辛苦大半辈子积攒下来的家业,居然在自己手中变成了荡然无存的绝响。
每每看着同样进行了翻修的明家后院的时候,一种复杂的情绪总是涌上他的心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每每遭人有意无意的嘲讽的时候,明枫总是这样告诫自己。是的,斯人已去,生活还得继续,他必须寻找赖以存在的突破口——生活的突破口。
也正是这个时候,日益流行起来的广播告诉他,告诉每一个能够听得到广播的人们,大家应当团结在以江XX同志为中心的党中央周围,以四项基本原则为中心,坚定不移的走社会主义道路。正当他思考如何坚定不移的走社会主义道路的时候,他的朋友六子出现在了他的门口。他是从城里回来的,此行的目的是给城里的焦化厂招收工人。
“你知道吗?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县里那些焦化厂现在承包给了曹老板,效益很好,每月有三百对块呢……”
是的,从广播里他知道,那是一个梦想者的年代,虽然学潮的阴影还或明或暗的影响着一些对当政者持有怀疑态度的人,但更多地人已经将其遗忘。他们中的很多人,辞职南下广东、福建、海南等地追逐自己的梦想与事业。由于受到了广播里一个一个追逐梦想者的鼓舞,明枫叶又一次产生了离开山沟的念头。因此,当六子和他说明来历的时候,他毫无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十几年后,当我们回过头再去看待那些往事的时候,我们会为他那时的想法而好笑,但正是这种单纯的充满幻想的想法,促使他最后走出了那里(尽管在本书中那需要许久许久)……
他知道,常水沟就如同一口井,如果他不走出去,就只能像井底之蛙一般,每天看着斗大的天空浮想联翩。
他是过完年之后,走进县城的。他走进县城的那一天依然鹅毛大雪。
当他敲开沈丽纹的门时,对方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讶。是的,这个时候,他的连襟,也即她的丈夫已经成为了县农业银行的副行长。他们以为对方肯定有所求才来造访,于是还没等明枫说明来意,对方就把两百块钱放到了他的手上。
“枫,是不是家里缺钱……我和你姐夫也没多少积蓄,这两百你先拿着!”
“二姐,我不是……”想着几年之前,饥荒年月里,对方揭不开锅的时候那种乞求的场景,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顿时涌上了心头
“枫,这不少了……”
明枫把那两百元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茶几上,拾起自己的两大包行李,说了句“二姐,我走了”,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来。
“枫子……疯子……什么……”
一些前所未有的高楼大厦和冒着浓浓黑烟的高烟囱不知什么时候闯入了他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