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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047

对于三娘和老金的婚事,立国一直就处在进退两难的矛盾之中。他孝敬三娘,对老金也没有丝毫的排斥,甚至对两个人发展关系也觉得并无不可,毕竟他们这些做儿女的都不在身边,两个老人相互照顾着共度晚年,也了却了他们的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呢?为此他可以默认三娘和老金之间保持关系甚至可以有些小暧昧,但是再进一步谈婚论嫁就另当别论了。

虽然三伯已故去,三娘有再婚的自由,但平地里冒出一个和他们毫无相干的继父,感情上一时难以接受,且众目睽睽之下改口喊爸爸,立国实在难以启齿。为了避免将要到来的尴尬,立国明知梁艳、刘诗萌在背后搞的小动作伤害了三娘,但是只要能迟滞三娘和老金谈婚论嫁的速度,立国也乐得装聋作哑。但是机关算尽却拦不住三娘和老金的感情发展,当立国知道三娘听说老金病重风风火火赶回天津的消息后,立国就已经预感到他心中所设置的那条底线已经在全线崩溃。为了保住局面,立国一面消极的对待伟国和刘诗萌的感情危机,以使来自伟国的麻烦羁绊住三娘的精力,以便自己可以从容不迫的和母亲深入的谈谈心。起初立国并不着急和母亲摊牌,因为母亲的软弱和犹豫使她绝不会决绝到不顾及他们这些儿女们的感受,直到这次回来亲眼见到母亲和老金甜蜜的相挽而行的温馨画面才使立国感到他想错了,他必须抓紧时间和母亲摊牌,否则过不了几天三娘真的就会和老金领证结婚去了。

如果不是突然传来岳父病重的消息,立国就会和三娘开诚布公的谈谈,他的话母亲是能听的进去的。但是岳父一病他不得不立即赶回去,走的时候他还在想只要岳父的病情稍微稳定下来,他就立即赶回天津去。谁想到他才回到北京不到两个小时,就传来了三娘和老金订婚的消息。起初立国还不信,认为订婚这么大的事三娘怎么会背着他们呢?就算不征求意见,至少也该打声招呼吧,悄无声息的把事办了难道真的拿他们兄弟当空气了?不会,母亲绝不是那种做事不留余地的人,老金更不会冒着将来和他们兄弟打擂台的风险去走那种徒有其表的形式。但是转念一想这显然不会是空穴来风,伟国即便再看好三娘和老金的感情也不会在这种关乎母亲名誉的事情上撒谎骗人。当听说老金手上就戴着订婚戒指,而且三娘和老金订婚的话是高姨老伴亲口说的,一提起高姨老伴,立国顿时就想起今天早晨高姨老伴的盛情邀请,当时立国还没在意,觉得不过是邻居间面子上的客气,如今想来高姨老伴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眼神都是早有预谋、有的放矢的,他先来了一个欲盖弥彰、瞒天过海,然后突然造成既成事实之后再逐一要他们表态,木已成舟,他们就算反对,难道还敢冒着不孝的名声公然打擂台吗?还精明的算计,立国产生一种被请君入瓮的感觉,这个好事的老狐狸,他这么处心积虑不是在逼宫吗?立国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可骂归骂,面对现实赞成也罢、反对也罢总要有个态度,可事发仓促,这个态可怎么表呀。立国颇费踌躇的斟酌着词句。

这时候,走廊那头传来一阵急促杂沓的脚步声,转脸望去,两个年轻军官左右搀扶着一位皓首老人步履蹒跚的向这边走来。老人强忍着满心的悲怆,嘴角痉挛般的抽搐着,声音颤抖的呼喊:“小梁子,你可一定给老子挺住,听我的命令给老子冲杀出一条血路来,听见了没有……”

这是多深的战友情谊呀。走廊里的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立国一眼认出这位老人是岳父野战军时的老首长齐政委,岳父曾说过,是这位老政委把他带进军营的,风风雨雨几十年出生入死的交情,某种意义上两家人就是不分彼此的一家人。老政委一听说岳父住院,同住在总医院里的老政委便不顾劝阻硬撑着赶了过来。立国眼前一热赶忙迎了上去,老政委站住脚大喘了几口粗气,然后一把拉住立国急切地问:“你爸现在怎么样了?”眼神中遮掩不住忧虑、惶恐之色。经历过战争的老兵们并不畏惧死亡,只是在出生入死的老战友即将离去的时候才露出惺惺相惜的哀伤。

立国把嘴凑到老政委的耳边简略的说明了情况,最后说经过抢救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要老政委放心。

听完回答老政委轻轻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连说这就好。目光四下里扫了扫猛又皱起了眉头问:“你老婆呢?梁燕呢?怎么没看见她?!”

立国被问的脸一红低头不语,不用找,梁艳根本就没有来。在父亲再婚的问题上梁艳从未有过的执拗,就连岳父病重,作为亲生女儿最应该守在床前的时候却看不见她的影子。她并非铁石心肠,但是她对立国说过只要那个女人在父亲身边呆一天她都不会原谅父亲。对于她来说这似乎是不容妥协的原则问题。其实这又是何苦呢,岳母早已作古,为了岳父当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往事而耿耿于怀实在太不值得?可是立国这么认为管什么用,梁艳根本就油盐不进、不为所动。

见立国一低头,老政委便明白了个中原因,顿时恼火的涨红了脸,手里的拐杖重重的击打着地面强压低声音忿忿地说:“这个梁艳怎么回事?!他爸不过就再婚讨个老婆能有多大的事,就值得她这么不依不饶的打擂台,她爸七死八活的躺在医院里,她竟狠心的连面都不露?!难道在她的心里连半点父女之情都没有了吗?”立国只是低头不语的听着,老政委又重重的喘了几口气调匀气息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立国命令说:“你这就给她打电话,让她马上给我到医院来,她不来你告诉我,信不信我能叫你们部长亲自把她送过来。”

老政委的话说得很轻,但是立国却感到强大的杀伤力迎面扑来,他知道老政委向来说得到做得到,真要是惹恼了他惊动了部长,那么顷刻间梁艳就成了机关里争相议论的焦点,将来还怎么抬头?老政委见立国一时没反应,便板着脸问:我的话你听明白没有?!“立国一怔连忙答应道:“您放心,我这就给梁艳打电话,让她马上过来。”

老政委点点头,这时候岳父的后老伴梅姨从重症监护室里一脸倦容的走了出来,一见到老政委,梅姨一惊,连忙强收起脸上的戚容换做职业的笑容迎了上来。老政委说了几句保重的安慰话,便要梅姨领他进

重症监护室去探望。梅姨忙拦着说:“老首长,您放心吧,老梁已经脱离危险了,您的身体不好就不要见他,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我就在外面看他一眼。只要能见到他我就放心了”在梅姨面前老政委身上的孔武之气荡然无存,连说话都降低了好几个调门乞求道。

梅姨没有再拦阻,只是和老政委身边的两个年轻军官交代了两句,两个军官便搀着老政委往里面走去,走了几步老政委停下转过头来对立国看了一眼叮嘱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不要忘了。”

老政委走了,梅姨和立国像是谁都有话说,一时谁又说不出口的对立沉默了片刻,梅姨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你爸已经抢救过来了,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立国你回去吧,想着把你爸的情况和梁艳说说,好叫她安心。”说完梅姨又是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梅姨话里并没有半点嗔怪梁艳的意思,这让立国脸上一阵发热更添了一些愧疚之色。梅姨真是个好人,她对来自梁艳近乎不可接受的敌意并没有选择任何形式的反击而是默默地承受,单是这份胸怀就值得尊敬。与之相比梁艳就越发显得心胸狭隘了。好人是不应该受到伤害的,虽然立国一时无法化解掉来自梁艳父女间的矛盾,但是此时必须要梅姨感觉到来自于他们的歉疚之意,这样想嘴却难张,眼看着梅姨渐行渐远,立国终于心一横叫了一声梅姨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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