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细碎的雪花一点一点落下，比阳光还要刺痛人的眼睛。清姿每一年都站在温暖的窗户里面，静静看着这些飘飘洒洒的小精灵，飘到人的眼前或者心底去，瞬间就要融化掉，清姿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因为渴望爱而得不到，但是以前那些时候，清姿至少是没有负担的，因为还有秦桑可以让她憧憬满怀，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够融化掉所有时光，始终与我温柔以对，这样，一切正在承受中的幸和不幸，就都是上天无穷的恩赐。。。。。。”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清姿曾经读过这样一段话，像是一股暖流充斥着她的心田。那个时候清姿就在想，世上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那该多好，可是随即，她又微微一笑，她不是已经遇见了吗，那个人就是秦桑，只有秦桑才会是那样温柔得密不透风的人，虽然他偶尔也会有一些小小的坏心眼。
但是清姿呵，你现在等到的却只是苍白一片。
她伸出手去，飞旋的雪花落入掌心，清姿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冷得簌簌发抖，眼神却还那么清澈明亮，里面盈着的，不知道是光芒，还是泪光。她看着自己手心的掌纹，忽然想起纪莘在法国的时候那样抓着她的手，假装皱着眉头对她说道，“掌纹真乱，你这辈子就是个操心的命。”
那时候没有反应过来，但现在细细的一回想，清姿忽然惊醒，纪莘那时候的语气里面透着的，可不就是一股宠溺吗？宠溺，她不敢再想下去。
公园的长河两岸，已经陆续结冰，游人不多，小孩三三两两玩着积雪，也有情侣不时紧紧挨着从她面前走过，无论如何，这个热闹的世界里面，清姿的内心始终是寂寞的，她还没有完全享受到年轻的快乐跟鲜活，仿佛一夜之间就要愁苦得老去。
她正出神，一件加厚的黑色呢子大衣就将她全身包裹了起来，那料子结实而温暖，长及膝盖，一丝丝风都吹不进，她抬起头来，正对上纪莘的双眼。
他脸色同样发白，可见已经在这冷天找了她很久了。纪莘的目光半是寒冷，半是炙热，他半跪下去，在她面前，说道，“走吧。”
他的声音很轻，比这飞扬的雪花还要轻，轻得让她刚刚听得见。去哪里，为什么要跟他走，他为什么能够找到她，这些，纪莘什么也没有说，清姿也没有问，她怕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害怕自己的情绪像是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如果现在能够有一个地方让她暂时依靠，那么她就去片刻何妨？
纪莘送清姿上车，清姿坐在车里，看着车外，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她转过头去，看着纪莘，纪莘看了她一眼，随手发动了车子。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纪莘声音淡淡，却似乎透出无限的温情，“是罗珊珊给我打了电话，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跑出来会急坏多少人？刚才我一路过来的时候心里还在想，希望你好好的，希望你不要想不开，直到看见你一个人呆呆坐着，动也不动，我这才稍微宽心了。”
清姿听了，什么也没有说，她转头看着窗外，不一会，转头过来，说道，“我只要这样呆一会就好，谢谢你，前面停车。”
纪莘不知是幽默，还是浅浅地嘲讽，“像你这种时候还能够保持理智跟我拉开距离，可真是不容易，清姿，我就这样让你感觉不到安稳吗？”
现在可不是讨论他是否有安全感的时候，因此清姿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心里堵着事情，回想在医院那一幕，心还一阵一阵地揪着痛。
纪莘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了罗珊珊，“对，我找到清姿了，她很好，请你现在到盛景花园区一趟，我正带清姿过去，到时候见面再说。”
“你要做什么？”清姿不知道纪莘打的什么主意。
可他一直开车，根本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清姿只得再说一遍，“纪莘！”
纪莘微微一笑，说道，“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
清姿看着他不语，纪莘深深看了她一眼，将车子停在路边，手依然放在方向盘上，目光看着车外的雪景，说道，“自从上次从法国回来，我送你回秦家，我就知道迟早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清姿，你以为我是在存心给你伤害吗，还是说，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告诉你，都不是，不管我出不出现，秦家都不会给你安乐，而我之所以那样做，只不过是想要你早一些看清楚秦家的面目。”
“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跟秦桑的宿命，是我跟秦桑两个人的事情。秦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知道你跟秦氏有商业过节，但是不要把生意上的事情跟我这件事搅在一起。”清姿说到这里，似乎是用尽了平生力气，她说不下去，眼眶潮湿。
“我看错了你，清姿。”纪莘握着方向盘的手加大了力气，他在隐忍，口气却重了，他说，“我分明跟你说过，我不是那种为了商业利益会暗中使用手段、甚至去利用女人的人，我跟你解释过，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清姿，原来你从头到尾，就没有认认真真看过我。”
清姿的眼神变得迷离，她说道，“其实，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从秦桑回来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心里已经没有我的存在，我都知道。”她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这些日子，我不过是一个人在挣扎，在等待，等待着也许秦桑能够变回从前的样子，后来，我就越来越看清楚了，我不过是等待一个噩梦变成现实，直到秦桑亲口说出他已婚，我才真正彻底死心。或许，这就是我为什么现在还能如此冷静的原因。”
“后悔过吗，那样去等一个人。”纪莘的话语缥缈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他问道，“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这个问题。”
清姿片刻才轻微地摇摇头，轻声说道，“从来没有后悔过，包括现在。怀着那样美好的心去等待秦桑的十年，是我最珍贵的日子，现在回头去想，那些快乐都变成了痛苦，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岁月，我仍然不后悔，也不愿意去舍弃掉这一份回忆。”
纪莘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活得太累了，忘记了吧，虽然不可以完全抛弃，但只要你不去想，就不会难过。从前，我患了慢性气管炎的毛病，一直觉得不舒服，烦躁得动不动半夜就要去看医生，后来有个医生告诉我，忘掉就好，就当做不存在，那样就会舒服多了。我果然不再去想，一段时间之后，这不大不小的毛病居然自己好了，你说奇不奇怪？”
“谢谢你，我心里好多了。”清姿终于略微平静。
“走吧，罗珊珊一定等急了。”纪莘重新开车，说道，“秦家你是不可以回去的，你若要回去，我不会答应，这一次，让我替你做主吧。”
罗珊珊站在盛景花园的大门口，冻得头皮发麻，好不容易看见纪莘跟清姿从车上下来，她冲上去抓住宋清姿，“清姿，你怎么样，我都担心死你了，害的我心脏几乎要停止了你知道吗？上一次你就这样自己从秦家跑出来，这一次又自己跑出去了，你是存心不让我安生是不是？”
眼见罗珊珊跟清姿都眼眶红肿，纪莘说道，“上楼再说吧，这里有我自己的公寓。”
十八楼的高度，两百平米左右的复式公寓，简约奢侈，显然主人不在这里居住，因为东西很少，除了家具，连平常的生活用品都不见，冷冷清清的。
纪莘坐在她们对面，看着清姿，问道，“现在好一些了吗？”
清姿点点头，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回答道，“是的。”
“这次找到清姿，正要感谢纪先生，要不然，我现在都六神无主呢，她一个人又无依无靠的。”罗珊珊始终抓住清姿冰凉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