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一路上并没有说些什么,领着她走了一条小道,穿过后院到了夏侯韬的书房外:“宫主,说句逾越的话,王爷怕是等烦了,您可别再惹得他不高兴了。”
宁睦遥推门进去,夏侯韬坐在书桌边看书,并没有留意到她,就如那年她入他军帐时一样。她走过去,轻轻咳了一声,那人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下午的时候,去哪里了?”问话的时候,夏侯韬的视线又回到了书上。
宁睦遥深吸一口子,答道:“和几位夫人打了马吊。”
“哦?马氏没有告诉过你,别和她们瓜葛吗?”
宁睦遥垂下眼帘,把之前准备好的话接上:“睦遥想熟悉小院周围环境,不知不觉间走远了才遇见了臻夫人,夫人热情,拉着睦遥一块说话。睦遥记得王爷的话,不与夫人们闹得不愉快,不敢忤了夫人的意思。”
“哼。”夏侯韬冷冷哼了一声,抬起头盯着宁睦遥的眼睛,冰冷的眼神似笑非笑,“看来我该告诉她们,别与你瓜葛。”
“不敢。”宁睦遥顿了顿,又问,“王爷,睦遥有一事想问,离了西施殿,睦远的功课怎么办?”
“你自己再教一段时间吧,等琼宫重建完成后,再由师傅教也不迟。”
正说话间,许氏也来了,见到宁睦遥的时候她微微皱起了眉头,而后对夏侯韬道:“王爷。”
夏侯韬此时才放下书卷,端起了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慧娘,我应该跟你说过,琼宫只是暂住,不用多费心的。”
“王爷恕罪。”许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双手握得用力。
“行了,回头也告诉那两个,尤其是臻娘,别去小院打搅。”
许氏却没有离开,她抬头看向夏侯韬,犹豫了一会还是开了口:“妾想问王爷,是要妾和两位妹妹当宫主不存在吗?王爷日理万机,分不开身来,若宫主有何需要,又要告于谁?妾替王爷打理后院事宜,宫主的事,妾又要不要管?妾愚笨,请王爷明示。”
夏侯韬听完这番话反倒是笑了,虽是笑着,眼神却一下子冷冽起来:“愚笨?慧娘怎么会愚笨呢?还是说,你把我当傻子?”
许氏脸色惨白,不再多言,离去时也没有再看宁睦遥一眼。
宁睦遥站在原地,一时有些尴尬,今日之事她隐隐抓到些线索,却又没法一下子理清楚,不免有些烦乱。
“过来,研墨。”
宁睦遥听见夏侯韬的声音,不解地抬起头,却听对方又道,“三年前的约定,难道忘记了?”
——三年,三年后睦遥就不是小孩子了,睦遥将心甘情愿地伺候王爷。
当日之话,音尤在耳,她将伺候这个人,她已是他的禁脔。
宁睦遥走到书桌边,将备好的水舀一些到砚台中,抬着袖子慢慢研着。上好的墨,香味由淡转浓,能让整个人都静下来,看着墨色渐浓,清水变做浓厚的墨。她突然想,自己也同这墨一般,不知不觉间,那份清透已经消失,留下的是自己都辨不清的黑雾,每一步,都那么沉重。
她没有注意到,夏侯韬执笔的手停下了,他微微侧着头看她,脸上的表情悉数落入他的眼,稍稍拧着的眉头露出浅浅哀伤, 这般模样,让看的人也忍不住心底一震。
当夏侯韬的手掌抚上她脸庞的时候,宁睦遥才回过神,最初的惊讶惶恐之后,是低眉顺目的顺从。
夏侯韬扬起唇,眼底是清晰的嘲讽,指腹擦过宁睦遥细腻的肌肤:“这就是你说的心甘情愿?”宁睦遥的身形晃了一下,在她开口之前,夏侯韬又道,“你先回去吧,明天下午再过来书房。”
宁睦遥走出书房时依旧有些恍惚,直到回到小院后才好些,她重重把自己甩在椅子上,闷声问自己,为什么只要对上夏侯韬,就占不到一丁点便宜?
她可以设局,可以演戏,但这一切在面对夏侯韬的时候却显得那样无力?一盘残局,她苦心思索解法,可刚有些眉目,那人又把棋盘换了,重新摆出另一盘残局。请君入瓮变成了作茧自缚,她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宁睦遥有些沮丧,莫非她真的没有那样的天分,没有办法成为唐皇后所希望看见的人?
抬起手覆上双眼,她命令自己振作起来,不能逃避也无处逃避,她要弄清楚的事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