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的斜坡,冰凉的长风,孤单的水瓶……
这是印在林冰霞眼中的东西,这一瞬间可以用失望透顶来形容她的心情。
瓶中还剩下一些水,还不到可以丢弃的时候,炎热的天气中,即便是所剩下的这一小部分水也可以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口渴的时候,看见水,谁会首先去关注它剩下多少呢?
是身边的这个人将之丢弃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应该的,他难道是这么的厌烦自己吗?竟然将她留下的水这般丢弃,因为讨厌她这个人,所以连她的东西也一并讨厌,所以才有斜坡下的一幕?!既然如此,当初的行为又是什么?他何必在她干渴的时候给她水,又何必接过她递给自己的水,并喝下?
之前呼唤笛影时,没有回应,也与此有关吗?背对着她,眼中寻不到自己,也是因此吗?
前后反差太大了,甚至有些解释不通,是什么原因?
还是自己的想法错了,水瓶是在百分之一的概率下自己滚落斜坡,与笛影无关?
可这种可能小得让人无法相信,但却说服着她去相信,不然前后的反差太过诡异。
林冰霞将信将疑,视线移向他的身上。
这瘦可见骨的脸颊上描绘的是沧桑吗?朝着天空,但却看不清楚,除了树的阴影,仿佛还有一层阴影。
又让她忆起初见那天,同样带着冰霜的表情。
将信将疑?该信该疑?
这种反应仿佛已经言出答案,并不模糊,可以清晰见到,只是是谁不肯相信?
最后残余的一丝侥幸,也在她对上他的眼睛时消散。
空洞、漠然、落寞……
一切都如初,又或者说,刚有松弛又凝固了。这真的是这一小段时间内能够做到的表情变化吗?
一个人究竟怎样才能做到如此?
答案得出了。是笛影把水瓶丢下斜坡的,林冰霞这样以为着。
虽说是他把水分给她在先,但她同样也把水递给了他,而且他也接受了,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林冰霞心下一恼,也不知是因为真的生气,还是觉得委屈,情绪不受控制的爆发。
“有意思吗?好玩吗?”一只手指着斜坡下的水瓶,叫嚷着。声音偏大,听来宛如怒吼,言语字字咬牙切齿,每个字都非常清晰,包含着满满的怒气,若是言语再偏激一些,就如同是在骂人。
落地的水瓶,落地的心,相互映衬。
让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第一次忍无可忍的倾泻而出,大声的呼喊不满和愤怒。
“装什么深沉?!再也不想理你了,再也不奉陪了。”
负着气,林冰霞声音又了大一些,一只握紧的手掌反应出她的心情,两排牙齿紧贴,脸庞绷着,仿有一团火在烧,眼神闪烁,似有什么东西将要逃出眼眶。
笛影没有说话,这么大的声音,这么明显的心情,他不可能没听见,也许是有着某一种微弱的表情的,但生着气的她不会关注他是否有什么反应。
无视?逃避?掩饰?忽略?
在一切显露出来之前,林冰霞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不回头,不留恋,不计后果。
无人追,无人唤,无人制止。
####
黄昏。
到了集合的时刻,如昨天一样,几个人高声呼喊着,让所有人返回,狭小的小道上陆陆续续走过几个人。
最后一天的采茶终于接近尾声,炎热也到了最后一刻。回到集合地,交了茶,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坐下来休息了。集合地瞬间热闹起来了,男男女女、高高矮矮的人皆朝这边汇集,虽然各个班级交茶的地方不完全相同,但有几百个人在这里,怎能不拥挤,怎能不热闹。
嘈杂声一时无二。
大部分人都是兴奋的,因为今天是采茶的最后一天,等所有人把茶交上去,就可以回校了,远远可以看见有十几辆校车停在一边,坐上它的那一刻,就真正可以告别这些了。
至于人群中少有的几处阴霾,完全被掩埋,寻不出一丝。但存在着,这个事实无法改变。
林冰霞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明显是心情不好,所有不悦都写在脸上,已过了许久,斜坡下的景象仍停留在脑海,不能释然,一整天的心情都因为这件事而改变。
或许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但在她心中就是不能淡去。又或许是一件很大的事,不过她没有气得行为失控。
心底无声叫嚷:凭什么?凭什么要丢掉它?难不成过往都是装出来的?不是没有必要装吗?无聊中想要逗自己一下吗?
过道上人来人往,她的心绪不受任何人的关注,她也不关注任何人,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群中的热闹离自己很远,怎样也融不进去。
无数只脚踏在地面上,空中浮起无数细小灰尘颗粒,让林冰霞张不开嘴说话,也便自然不和热闹。而且灰尘起伏间,进入眼球,令其湿润。
白天见到藤蔓所盘绕的树干,这一刻仿佛又出现在眼前,而且更加与咽喉相像,那“手”抓得更紧,更加不可能呼吸。
自从白天分别后,她就一直躲在另一个阴凉的地方,一个人,没有人会来打搅,也再没有见过笛影。
那种心情,做什么都没兴趣,只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陈奇中给所有小组布置的采茶任务,她也忘得一干二净,一个下午没摘一片茶叶,到现在腰间的布袋仅垫了一个底,连一丝鼓起也没有,不知道的甚至要认为她是已经把茶交了。
任务完不成的人,现在没事,不过陈奇中把所有人的完成情况都记录了,回到学校后,等待着的必定是他的秋后算账,而且处罚不会很轻,无故加班带来的苦恼势必会融入对大家处罚中。
许多人可能吃不消。
白天时,林冰霞头脑发热,与笛影闹矛盾,现在唯一能指望却只有他了。两人是一个组,而且昨天见识到了笛影那比其他人快上一倍的采茶速度,如无意外,今天也能补上她的那一部分。
可……
林冰霞的心境和昨日完全不同了,她竟是那般不情愿。
怎能甘心让他又间接的帮助自己一次呢?
那时的恼怒和委屈可还是停在心头的。
想什么就来什么。
林冰霞思索的同时,她见到了混在人群中的瘦高身影,她所不知的他的心境也与昨天完全不同。
两人之间夹着许多人,但遮挡不了她的视线。
他的身影似乎有些别扭,而且挂在他腰间的布袋,只有不大的鼓起,与两人分开时一样大小,不多一分……